2004年,韩国首尔的一处红灯区。2004年,韩国首尔的一处红灯区。

  这个秉持传统文化的东方发达国家,正在重新审视其对庞大性产业的管理方式。

  韩国,这个秉持传统文化的东方发达国家,正在重新审视其对国内庞大性产业的管理方式。

  作为曾经的“亚洲四小龙”,韩国经济发展取得傲人成就。如今,其国内生产总值(GDP)跻身全球前十五名,人均GDP更是超过3万美元。

  就在经济繁荣的背后,韩国拥有着庞大的性产业。未经官方证实的非正式数据显示,有超过100万韩国女性从事性产业,行业规模占到GDP的大约4%。

  性交易在韩国被视为非法,政府一度试图彻底铲除这一负面现象。而如今,韩国政府正在新的时代背景下考量其对性产业的高压措施。

  为国献身的性工作者

  性交易是世界上最为古老的行业之一。韩国性工作者可以追溯至中世纪,当时的统治者禁止了妓生(kisaeng,女性表演者)的性服务。 

  可以证明的是,朝鲜战争后的韩国政府曾鼓励一些本国女性通过性服务换取国家安全。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2014年6月,一个女性团体起诉韩国政府曾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训练她们作为“爱国者”和“平民外交官”。而她们真实的工作,是在美国军事基地附近提供性服务,以确保美军部队能够安然驻扎下来。二战后,韩国一直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重要盟友,美国一度负责保护韩国免受来自朝鲜的攻击。

  不过,韩国政府从法律上从未承认过性产业,甚至一度声称要彻底铲除。韩国法律对卖淫者和购买性服务者处以最高300万韩元罚款(约合1.68万元)和最高一年监禁,对于淫媒和色情场所拥有者则规定了更为严厉的惩罚措施。

  2002年,14名年轻的性工作者在一场火灾中被困室内而死,引发公愤。政府随后对性交易采取更高压措施,其目的已不再是防止性交易,而是“彻底铲除”。政府统计说,全国的红灯区数量从2002年的69处减少至2013年的44处,并宣称新的法律手段行之有效。

  然而,这可能只是政府的自我陶醉罢了。韩国性交易从明目张胆的红灯区转向了地下,也从传统交易形式转向了互联网。人们通过在线聊天和手机约会应用可以轻易找到性交易的机会。

首尔东部一个红灯区的展示窗。 首尔东部一个红灯区的展示窗。

  与性相关的企业文化

  庞大的黑色产业离不开巨大的市场需求。在韩国男人追求成功的道路上,性服务扮演着重要角色。

  韩国文化的亲历者说,韩国男性想要在事业上谋求成功,需要大量参与同僚或生意伙伴组织的应酬。而在这些觥筹交错的欢愉之后,性娱乐成为家常便饭。韩国知名调查媒体《韩国观察家》(Korea Observer)曾报道说,据国家税务局统计,韩国企业2013年在性娱乐方面的花费超过10亿美元。

  一位在韩国从事性产业的资深人士匿名对《环球邮报》(global post)说:“当你和生意伙伴一起做一些不光彩、可耻的事情时,你与他们分享了你的秘密和信任。如同兄弟一般,你可以信赖新结识的伙伴。”

  韩国性别平等和家庭部(Ministry of Gender Equality and Family)2006年曾出台措施,向那些限制男性员工在公司聚会或出差期间购买性服务的企业实行现金激励。这项措施所针对的行为被认为是韩国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美国《国际财经时报》(International Business Times)2013年报道说,据政府运营的韩国犯罪学研究院(Korean Institute of Criminology)统计,20%的20-30岁韩国男性每月至少四次购买性服务,这为性交易创立了无尽的市场基础。

  出卖性服务的老奶奶 

  BBC曾于2014年6月报道说,一些韩国老年女性迫于生计转而从事性工作,因为她们发现自己的子女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花钱。BBC的报道说,这些五六十岁(甚至有七十岁)的女性性工作者被称为“巴克斯女郎”(Bacchus Ladies,Bacchus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

  BBC分析说,在这个秉承儒家传统的国家,事业有成的子女本是最好的“养老金”。老人们年轻时曾经投身于国家的经济奇迹,将储蓄花费在下一代身上。但如今,老人们发现,在这样一个快节奏、高度竞争的社会里,年轻人无力供养自己和父母。对于政府而言,快速的社会变化使其难以及时建立行之有效的福利和养老体系。

  BBC报道说,这些“巴克斯女郎”实际上并没有存款、没有养老金,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他们在自己的国土上变成了隐形的外国人。

  一位“巴克斯女郎”告诉BBC说:“我六十多岁,身无分文。我不能指望儿女帮忙,他们必须着手准备养老,因此压力缠身。”

  “通奸非罪化”VS“性交易有罪”

  时代变了——但韩国政府才刚刚开始意识到这一事实。

  今年2月,韩国宪法法院(Constitutional Court)推翻了一项长达62年的法案,该法案将通奸定义为违法行为。据《纽约时报》报道说,自1985年以来,韩国大约有5.3万人因通奸罪遭到起诉。其中包括一位著名女演员玉素利(Ok So-ri),她被丈夫指控通奸后被判入狱八个月。

  宪法法院在裁决中说:“是否维系婚姻应该交由人们的自由意志和爱来决定,这一问题不应该由一部刑法法典从表面上加以强制。”

  韩国民众并非全盘接受“通奸非罪化”的举动。韩国媒体在宪法法院裁定之后所做的调查显示,65%的受访者反对这一裁决;而在一年前的调查中,60%的人支持“通奸有罪”。

  但《韩国时报》(TheKoreaTimes)顾问朴谋忠(Park Moo-jong,音译)撰文说,考虑到数十年来韩国人生活方式和观念的快速变化,反通奸法的废除已是姗姗来迟。

  朴谋忠同时在文章中提醒到,“当法院意识到反通奸法违背了人们对性行为的自由意愿时,‘性交易特别法案’(Special Law on Prostitution)仍在对‘嫖客’(johns)处以严厉责罚,更别说那些试图换取金钱的性工作者”。

2011年5月,韩国性工作者举行抗议活动,她们往自己身上浇洒可燃液体试图自焚。2011年5月,韩国性工作者举行抗议活动,她们往自己身上浇洒可燃液体试图自焚。

  这样的观念正在得到韩国政府的审视。今年4月,经过长达两年的审议后,宪法法院就是否废除“性交易特别法案”举办了一场公开听证会。《纽约时报》援引参会人士的话说,法官们正在达成最终决定。

  43岁的首尔性工作者金俊美(Kim Jeong-mi,音译)告诉《纽约时报》说:“我希望我所做的能够被认可为一份工作、一种合法的谋生方式。这总好过偷盗为生,对吗?”

  高丽大学(Korea University)法学教授朴坤申(Park Kyung-shin,音译)说:“这些女性冒着社会歧视在挣扎中求生,难道我们就应当又一次将其视作罪犯,逼他们走上死路吗?”他所指的惨剧发生于去年11月,一位24岁的单身母亲为逃脱警方突查,从汽车旅馆的六层房间跳楼而死。

  性别平等和家庭部代表律师崔汉熙(Choi Hyun-hi,音译)则对性工作者需要维持生计的说法提出了质疑,她说:“尽管生活艰辛的故事令人心碎,但我们依然会惩罚为谋生而偷盗的人,不是吗?”

  《纽约时报》说,虽然参与听证会的多位律师认为最终裁定可能于年内出台,但韩国宪法法院尚未表明具体日期。

  韩国宪法法院大楼外,一个全国性工作者协会的成员们戴着棒球帽和墨镜,手里举着“我们要养家糊口!”的标语。就在不远处,反对性交易的活动人士打出的标语写道:“有些东西你无法用金钱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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