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场合的同气连声和内部的不停争吵，折射出的是欧洲战略自主性的尴尬一面。
▲2月28日，一名志愿者陪同来自乌克兰的人们离开波兰梅迪卡口岸。图/新华社文 |徐立凡
4月4日，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在记者会上公开指责德国，称德国是对俄制裁的“主要绊脚石”，并指责德国前总理默克尔“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一直保持沉默”。莫拉维茨基还挖苦了法国总统马克龙：“你和普京交涉了多少次了？你不用和‘罪犯’交涉，得和他们战斗。”
此前一天，波兰副总理卡钦斯基也对德法两国表达了不满，称德国与法国对俄罗斯有着“强烈的倾向”。“你们不能一直这样，通过支付数十亿美元购买能源产品，支持俄罗斯这样的大国。”
一连串的争吵，为欧洲内部划下了最新的一道裂痕。这道裂痕显示了欧洲国家对俄制裁的不同利益诉求，也彰显了欧洲的历史恩怨，并没有随着一体化进程真正消解。
对俄制裁扯出了历史恩怨
自乌克兰冲突爆发以来，波兰是对俄制裁最积极的推动者。
3月17日，波兰宣布明年起不再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目前，波兰50%的天然气依靠俄罗斯供应，3月29日，波兰不经欧盟同意，宣布已立法禁止进口俄罗斯煤炭。俄煤约占波兰煤炭消费量的15%，而根据欧盟规定，欧盟成员国制裁其他国家需经欧盟批准。4月4日，波兰表态愿在本土部署美国核武器和载具，以“威慑俄罗斯”；4月5日，波兰与美国签署总值47.4亿美元的军购大单。
▲2月26日，工作人员在波兰普热梅西尔为到来的乌克兰人登记信息。俄罗斯和乌克兰爆发的武装冲突，打破了波兰边境城市普热梅西尔往日的平静。这里距离乌克兰仅10公里左右。图/新华社此外，波兰提议欧盟对有230万成员的统一俄罗斯党所有成员实施制裁，还准备在波兰境内“消除俄罗斯文化”。
波兰反应如此激烈，不仅出于对地缘局势的忧虑，也有历史恩怨的作用。18世纪末，波兰三次被欧洲列强瓜分，沙俄获益最大。欧洲二战爆发前夕，苏德签署《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波兰再度被瓜分。卡庭惨案更是点燃了波兰的愤怒情绪。
历史上波兰并非只能扮演受害者角色。17世纪初，当时强盛的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也曾一度占领莫斯科，1920年华沙保卫战波兰也曾获胜。
300多年的历史恩怨形成的深深戒惧，让波兰冲到了对俄制裁的最前面。而美国为首的北约近期将大量军事资源调整到波兰境内，又进一步强化了波兰的信心。
不只是波兰与德法之间在争吵
欧洲的裂痕不只出现在波兰与德法之间。4月3日，在欧盟“特立独行”的匈牙利大选结果揭晓，匈牙利总理欧尔班顺利连任。欧尔班政府反对向乌克兰提供致命性武器，对制裁俄罗斯油气也持慎重态度。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为此公开指责欧尔班是“欧洲几乎唯一公开支持普京的人”。
▲3月24日，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北约总部出席北约特别峰会。此前，欧尔班表示匈牙利政府强烈反对制裁俄罗斯能源部门。图/新华社泽连斯基还指责德国前总理默克尔和法国前总统萨科奇拒绝乌克兰加入北约，导致了今天的局面。退休后一直沉默的默克尔被迫出面回应。
在4月3日结束的塞尔维亚大选也表明，在欧洲还有另一种声音。坚持与俄罗斯保持友好关系的武契奇顺利连任。西方一些人试图将不是欧盟和北约成员国的塞尔维亚排除到欧洲国家以外，认定塞尔维亚不能代表部分欧洲的声音。但别忘了，乌克兰同样不是欧盟和北约成员国。
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波罗的海三国。4月1日，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立陶宛三国宣布不再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储存在拉脱维亚地下的天然气将满足波罗的海国家的天然气需求。”但4月3日，拉脱维亚天然气公司就宣布，正在考虑以卢布支付俄罗斯天然气的可能性。
欧洲战略自主性面临考验
外交场合的同气连声和内部的不停争吵，这对矛盾折射出的是欧洲战略自主性的尴尬一面。
在安全事务上，欧洲仍严重依靠美国领导的北约体系。1997年以来的5次东扩表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军事组织并没有遵循所谓“战略防御”的指导原则，让俄罗斯产生了严重的不安全感，最终把欧洲卷入了乌克兰战事当中。
在经济合作上，欧盟执行统一的财政纪律，但忽视了成员国发展的差异性。去年12月，乌克兰战事还没有爆发前，波兰副总理卡钦斯基就曾指责德国是想建立“第四帝国”。理由是德国滥用欧盟的法律机制，剥夺了波兰的“自决权”。为此，波兰法院裁定本国法律高于欧盟法规，而欧盟则对波兰政府提起了法律诉讼。
一方面让渡了太多的安全自主权，另一方面在财政统一性上又走得太远。体制的不协调让欧盟内部无力化解成员国矛盾。而美国的离岸平衡手腕，又进一步凿深了本已存在的裂痕。乌克兰战事如同一瓶显影液，让这道裂痕变得更加醒目和清晰了一些。
新京报特约撰稿人 | 徐立凡（专栏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