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3月24日是上周最后一个交易日,欧洲主要金融机构之一德意志银行股价下跌8.53%,盘中一度暴跌12%以上,引发业界担忧。
法兰克福证券交易所数据显示,当天德意志银行股价从开盘每股9.07欧元一度跌至7.95欧元,最终报收于8.54欧元。
这是继美国加州硅谷银行、纽约签名银行、美国第一共和银行和瑞士信贷银行后,又一家面临剧烈冲击的商业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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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价崩盘是市场连锁反应?
事实上,三家美国银行多为经营风格稳健的区域性银行,主要依靠吸储和购买回报稳定但利润率有限的国债组合维持周转,因美联储为对抗高通胀率在短时间内连续加息,导致国债收益率直线下滑,最终造成上述区域性银行储户因担心回报缩水而挤兑。
而瑞信则早在去年就因一系列错误决策导致巨额亏损(2022年净亏损79亿美元),股价也早已大幅缩水,此次在美国区域性银行一连串“暴雷”后,这家瑞士金融巨头自3月15日起引发挤兑,3月19日在瑞士联邦政府牵头下,宣布被瑞士银行(UBS)以17日收盘股价4折强制并股。
从3月10日硅谷银行宣布破产至3月24日德意志银行股价崩盘,前后不过两个交易周。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且正如英国《金融时报》所质疑的,德意志银行“貌似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股价崩盘前仅有的两条相关消息,一是德意志银行宣布将回购低于面值交易的二级债券;二是德意志银行在扯皮近12年、起诉近4年后,与2008年被曝200亿美元“庞氏骗局”交易的麦道夫旗下两只基金达成和解。这两条消息“如果照常规解读,应该被视作中性消息、甚至利好”。
但正是这些“利好”,不但令德意志银行股价大跌,也带动了整个欧洲蓝筹银行股的崩盘:欧洲斯托克600银行指数跌超2.5%,英国渣打银行跌6.42%,法国兴业银行跌6.13%。德意志银行信用违约掉期(CDS)飙升,创历来单日最大升幅(数据援引自《上海证券报》)。
德国央行行长内格尔当天稍晚试图用轻松的语言给出“合理”解读,称在一系列美国区域性银行和瑞信发生“有趣事件”后,“几周内的道路往往会坎坷不平”。
而德国总理朔尔茨在当天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则强调德意志银行“已彻底重组并实现了商业模式的现代化”,且“非常有利可图”。
德意志银行成立于1870年,总部位于德国法兰克福,总资产高达1.324兆美元(2021年12月底),自2011年起成为欧洲第一大投资银行,也是全球第一大外汇交易商,号称“全欧最华尔街化的投资银行”。
纽约马拉松资产管理公司CEO理查兹就坦言,德意志银行是一家“大到不能倒”的银行。
一些业内人士则指出,和瑞信不同,德意志银行2022年录得净利润57亿欧元,是2007年以来最高的,“无论如何也不该发生市场所担心的事”。但另一些分析家指出,市场瞄准德意志银行并非“无理取闹”。
这家历史悠久的德国投资银行,由于此前一度倡导“华尔街式风投文化”,风格变得激进冒险,不但卷入“麦道夫暴雷”,而且还曾一路做多特朗普家族的商业交易。尽管这一切在2018年4月开始扭转,着手剥离对冲基金等高风险客户提供服务的大宗经纪业务,并将400亿欧元“劣质资产”从资产负债表中移出。
按照《金融时报》的计算,德意志银行在投资部门拥有168亿欧元美国CRE(商业房地产)投资组合,高于2020年的151亿欧元,是对美国CRE风险敞口较大的欧洲银行之一。尽管该报分析家认为“这仅相当于该行核心一级资本(CET1)比重的35%”,风险是可控的,且德意志银行自2020年年中起就着手“优化投资组合”,核心目的就是“风险可控”。
但更多分析家指出,长期以来,德国银行业就被认为“过度经营,大量储蓄机构和合作社争夺客户,从而降低了其国内市场的结构性盈利能力”。
而这个弊病,并非德国投行所独有,2022年“整改”后的德意志银行持有的高风险CRE投资组合不降反增,也无声地提醒着普通欧洲投资者“到底在发生什么”。
当始自硅谷银行、放大自瑞信的“多米诺骨牌”一张张翻倒在德意志银行前,整个欧洲投资市场都不免为之战栗,也就在情理中了。
事实上,不论瑞信还是德意志银行,都远非硅谷银行暴雷后才突然被市场所唾弃:硅谷银行自年初起股价累计缩水近六成,而德意志银行自3月1日至24日,股价总计缩水达28%。简言之,市场相信这些银行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如今“连环雷”纷至沓来,它们当然“不可靠”。
更重要的是,3月初刚刚获得“年度最佳商业银行”奖的硅谷银行在发完奖金后随即暴雷破产,瑞信也在一系列“背信弃义”后转嫁危机一走了之。这足以令市场和投资者担心,欧美银行可能有看不见的硬伤被隐瞒。
尽管看上去德意志银行似乎“不太可能真的倒下”,但“对问题传染的担忧本身也会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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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安抚可能帮倒忙
事实上,鉴于欧洲所谓“大到不能倒”的“系统性银行”多达120家。
2022年,欧洲央行就曾宣布,总金额达600亿欧元、通过对欧洲银行征收年费募集基金资本,专用于“必要时”对这些“系统性银行”进行救助的“单一处置基金”(SRF)扩容一倍,称之为“欧洲稳定机制”(ESM)。但由于欧盟表决机制的颟顸,在意大利的拆台下,这项机制不了了之。
一些分析家认为,救助机制的拟设而未设“甚至比从未曾虑及更糟,因为这不仅令投资者恐慌和失望,也让无孔不入的对冲基金嗅到了刀口的血腥”。
《财富》杂志发文称,当全面危机爆发,市场和投资者开始怀疑金融机构信誉,且一个又一个暴雷证明这些怀疑不无道理之际,不当安抚会帮倒忙。
文章还指出,朔尔茨为安抚德意志银行投资者和储户,说“这是一家非常赚钱的银行,没有任何理由担心”,这句话和硅谷银行CEO贝克尔3月9日的表态几乎一字不差——但硅谷银行3月10日破产了。
“不当安抚”还不止于此:
美国财长耶伦和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近日就是否“一揽子救助”朝三暮四,不但相互矛盾,而且自己和自己“打架”;瑞士为快速消化瑞信“巨雷”,宣布多达172亿美元的额外一级资本(AT1)全部减记为零,甚至专门紧急立法以赋予这一“霸王条款”以“合法性”……
正如某位金融学者所言,“金融市场上真正的资本是信任,倘人们开始对自己的金融机构丧失信任,那么一切将会土崩瓦解”。
或许,今天的德意志银行真的“无大病”,但对欧美金融机构,以至于整个金融监管体系“失去信任”,才是当前和未来最可深虑的“悬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