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参考消息援引法新社报道,美国总统拜登10月18日说,埃及总统塞西同意开放进入加沙的拉法口岸,允许第一批人道主义援助卡车通过。首批卡车数量为20辆,计划在当地时间10月20日通过。以色列方面已证实同意了这一协议。
另据报道,埃及总统塞西10月18日表示,他不会允许任何来自加沙的难民大规模涌入,称这将开创“巴勒斯坦人从约旦河西岸流离失所迁往约旦”的先例。
巴以此轮冲突爆发以来,埃及所处位置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出来。
人道主义危机变本加厉
目前,国际社会准备运往加沙地带的大量救援物资囤积在埃及。
据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办公室19日数据,已有约3000吨货物在加沙边境对面的埃及等待入境。
以色列自1994年修建隔离墙围困加沙,仅保留了以色列与加沙间4个过境点,并经常对这些过境点实施严格限制甚至间歇性中断。
2009年,为防止哈马斯和西奈半岛原教旨组织间频繁串联,埃及也在加沙与西奈半岛间修建隔离墙,仅保留了拉法一个过境点。因此,拉法成为加沙和外界陆路联系仅有的5个过境点之一,也是唯一不在以色列直接控制下的合法过境点。
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办公室数据表明,由于以色列长期封锁,加沙2022年约50%的居民仰赖人道主义援助生活。在平时,每周有数百人多次经过拉法朝圣或打工,其收入也是加沙民众生计的重要来源。
联合国近东救济工程处总专员拉扎里尼证实,战前每天进入加沙的人道主义卡车在500辆以上。联合国机构驻安曼(约旦首都)发言人指出,加沙贫困率极高,战前人道主义危机就十分严重,如今则变本加厉。
自10月7日控制加沙的哈马斯对以色列本土发动代号“阿克萨洪水”袭击后,以色列于10月9日封锁了加沙边境,对加沙全境实施大规模空袭和炮击,并散发传单,勒令加沙北部居民搬迁至南部靠近埃及边境的地带。
面对国际社会越来越大的压力,以色列官方、军方连日来释放出混乱信号,时而威胁说军队将“地面进入加沙”,时而又不置可否,时而表示“不针对非军事目标”,时而又由其军方发言人公然表示“加沙居民最好还是离开加沙去埃及。”……
针对拉法过境点的说法也同样混乱。一些官方口径承认,边境点的关闭是以色列封锁所致。另一些官方口径却始终声称“拉法的大门没上锁,加沙人想跑大可以从那里出去”。
对此许多国际间声音、尤其中东阿拉伯国家纷纷指出,以色列的用意就是使用封锁、轰炸和恫吓等手段,令加沙成为“无法生存居住的死域”,不仅将哈马斯等极端组织、也将230万普通加沙人,统统从其世代生活的故地赶出去。
当此之际,唯一与加沙陆路接壤的阿拉伯国家埃及,就成为其中最大的变数。
埃及的难言之隐和历史机遇
历史上埃及和加沙都曾是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1918年加沙成为英国殖民地,第一次中东战争后至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前,则成为埃及的一部分。加沙和埃及西奈半岛民族、风俗和传统十分接近,哈马斯追根溯源,也是源于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分支。
然而哈马斯在加沙的掌权一度令埃及对加沙态度变得微妙。“阿拉伯之春”后穆兄会一度在埃及得势,原教旨分子利用《戴维营协议》对埃及在西奈半岛驻军的限制,和加沙与西奈的“血缘关系”,把西奈半岛变成其活动基地。不过,2014年塞西赢得总统选举,加强了对拉法过境点的管制。
但“不想添麻烦”的同时,埃及也不愿看到同文同种的加沙人被以色列欺压过甚。且由于单独与以色列媾和,本是阿拉伯世界政治、文化中心的埃及被“自家兄弟”长期边缘化,也隐隐产生“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想法。因此长期以来,拉法始终是维系加沙和外界联系生命线上的关口。
“阿克萨洪水”行动后,素来与以色列关系尚好、和美国更是盟友关系的埃及,国内原本分歧甚大的世俗和保守各派迅速摒弃前嫌站在同一阵线,异口同声谴责以色列“过当报复”和“反人道主义行径”。
连日来,不但埃及各地反以抗议不断,许多侨居海外的埃及人,包括埃及著名球星萨拉赫等也加入了抗议以色列、声援加沙普通民众的行列。
此时此刻,埃及政府的一言一行格外令人瞩目。
10月15日,在会晤到访的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时,塞西明确指责以色列在加沙的所作所为“超越自卫权,是对加沙民众无差别的‘集体惩罚’,是不可接受的”。10月17日,塞西发表强硬声明,强调“埃及不会允许以牺牲其他各方利益为代价来结束巴勒斯坦事业”,重申了对巴以问题“两国方案”的支持。
在加沙阿赫利阿拉伯医院遇袭事件后,埃及明确将责任归咎于以色列一方,塞西立即取消了原定10月18日在安曼出席由美国总统拜登牵头、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和巴勒斯坦权力机构主席阿巴斯参加的四方峰会(除拜登外其他与会者也同样退出并谴责以色列)。
观察家注意到,塞西在短短几天里,直接会晤或电话联系了包括美、法、德、日本、西班牙、约旦、土耳其、阿联酋等国国家元首、政府首脑,以及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库里拉等国际政要。
埃及外交部则接待了布林肯及英国外相克莱弗利等重要外交人员,明确而充分地阐述了埃及在此问题上的利益、立场和诉求,并利用拉法的独特地位和埃及在中东地缘政治上传统与现实的“权重”,发挥出令人瞩目、不可替代的关键作用。
黎巴嫩媒体指出,一贯对穆兄会大规模集会高度紧张的塞西,在“阿克萨洪水”发生后一反常态对明显有穆兄会背景的反以集会、示威高度宽容,同样有“借力打力”,力争转“危”为“机”,让埃及重返阿拉伯和中东政治博弈舞台“C位”的意图。
而拉法的不可替代性,和以色列一方僵硬、混乱的态度似乎正在帮助埃及和塞西实现愿景。
变数依然存在
然而,这其中的变数依然存在。
随着以色列威胁调门的提高和拉法日益受到举世关注,一旦这条生命通道运转梗阻,地位敏感独特的埃及就势必承担难以推卸的人道责任。
埃及始终拒绝大规模巴勒斯坦人从拉法入境,并变相限制持其他国家护照的外国侨民由此过境,其原因固然可以理解(担心以色列“驱人占地”),但一旦平民或侨民发生人身安全意外,就可能给埃及煞费苦心的一番经营平添变数。
当然,最关键的变数还是迄今“拳路紊乱”的以色列。在始终牢牢“劫持”美国外交政策的背景下,以色列下一步如何取舍,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包括埃及在内,整个中东及阿拉伯世界相关各国下一步的去向,以及可能的选择余地。
撰稿/陶短房(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