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赫西
对内容创作者来说,最理想的状态或许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顺便把钱挣了。带着这样美好的信念,过去四年有无数人涌入播客这个新风口,争相做起播客主播。
2020年被视为中文播客元年。独立播客平台小宇宙App上线,助推中文播客迎来井喷式的增长。几年过去,2024年中文播客听众数已经超过2.2亿,而小宇宙平台已经坐拥超过13万档播客节目。
规模的扩大,迅速捧红了一些几十万甚至百万订阅的头部播客。然而,播客的商业化仍处于早期阶段,只有少数头部播客拿走了大多数的胜利果实。
很多主播发现,做播客要想赚到钱,就必须以互联网的思维卷起来,但很多时候即便卷起来,收益也很微薄,“这件事变得不酷了”。
长时间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也在考验主播们的耐心、毅力,以及对播客这件事的热爱程度。
有多少新人入局播客,就有多少主播悄然离场。在过去一两年内,不少已经有上万订阅量的腰部播客逐渐减少更新频率,甚至选择了停更。
《新浪蜂鸟》找到了四位腰部播客主播,请他们分享做一档播客的心路历程,对播客商业化的尝试,以及如今播客对他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1、彭晓一:播客断更四个月,好像也不是大事
《下楼散步》主播,小宇宙订阅量:16660
开始做播客前,我已经是个播客听众,断断续续收听别人的播客。那时我还在为上班痛苦。我的工作内容很有趣,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有许多困惑与好奇,却感到许多话无处表达,于是有天我打算在工作之余,做一档自己的播客。
起初没有想太多,也没有规划,只是想找身边的朋友聊一聊。录第一期的时候,我刚好和朋友去香格里拉旅游,在那儿的民宿聊天,朋友说要不要录下来。录完感觉不错,那就剪出来。差不多录到第六七期,我突然发现我的播客对话的人,身上似乎都有一些共性。无论是带着猫去鹤岗独居的,离开上海回老家的,还是去京都学花艺的,他们都在逃离某种生活秩序,勇敢地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也是我感兴趣的命题,所以后来我有意寻找这类人上播客。
做播客后,有时我在小红书上发现了有意思的人,就会给他们发私信,邀请他们上播客。可能是我的私信写得比较真挚,大多人欣然接受,聊得很开心,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有次我在上班摸鱼时看到一个人的视频,大致讲的是他36岁离职返乡,打包行李,从上海一路回到江西。他的文字非常细腻,让我有一种“尸体回温”的感觉,我立即给他写了很长的私信。那期节目录得特别开心,录到结尾时反正把我都聊哭了,我觉得他可能也有点哽咽。后来我和他偶尔也有联系,追踪下他的动态。前段时间我在杭州看展,还给他分享了展品照片。他今年装修了自己的房子,搬到了新家,过上特别美好的独居生活。
我觉得这几年很多人或多或少都对自己正在进行的生活有些不满意的地方,都想能不能去改善,或者去过别的生活会怎样。寻找出口,是很多人要做的题目。
因此前十几期节目做得挺顺畅的,听友们的反馈也很好,而且当时我还在上班,工作没那么忙,我有一些闲暇时间可以用来做播客,经常下班之后就冲回家开始录播客、剪播客,做得很开心。直到去年8月份我辞职了。
现在来看,辞职跟做播客有关系,因为和那么多人聊天,看到他们在探索自己理想的生活,对我也有触动,我逐渐发现那种上班的状态可能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然而,当我成为自由职业者之后,对播客竟然疲惫了。难以置信吧。还在上班时,我的确一直在关注所谓的诗和远方,但等我来到了旷野,才发现旷野其实没有那么美好。我的自由职业之路开启得不太顺利,加上从广州搬到上海住,又经历情感变化,导致有一段时间自己比较迷茫。
那时播客的更新逐渐减少(去年11月开始就更得很慢),选题方向也放飞了,有时心情好了才更新。有一期是跟法国的心理咨询师聊天,有一期是找开民宿的朋友聊天,我都挺开心的。但更多时候没有了最初做播客的激情。
没有更新的日子,我总在想这件事。其实我录了许多期,来上海后也录了好几期,我很想把这些节目尽快剪出来,但没去行动。可能是我变懒散了,也可能是播客带给我的收益比较少。
这档播客一共上了三次小宇宙的首页,也获过播客行业内的大奖。我还记得第一次上首页时特别激动。因为当时在职场上即便做出点成绩,会觉得是团队的功劳,播客上首页对我来说是一次完全属于自己的被认可。播客的涨粉也挺顺利的,在第14期时订阅量破五千,慢慢地,破一万、一万五,已经有一些声量。
于是,陆续开始有品牌找到我合作,投放广告,这也是我没想到的事情。第一个商单是一个饮用水品牌,我在工作中就跟品牌打过交道,所以合作的过程很顺利。那期发出去之后,还上了小宇宙的首页。
当时我有个习惯,在接广告的时候会自费找设计师做海报,在社群里传播。有好几个品牌方还在朋友圈转发了那张海报,说现在播客的广告都卷成这个样了。我更新最勤快的是去年夏天,有一个月连发了四期,每期都有赞助广告。
我觉得播客商业化是一件很好的事,虽然对这个体量的播客来说,每期的广告价格并不算高,但我不看重指物质上的回报,更在意的是,商业化会激励我一直做下去。而且每次接商单,我都会尽力向品牌争取更多的粉丝福利给听友们,然后在听友群和评论区搞抽奖活动。
不过现在播客竞争很激烈,商单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我断更之后,有次接到一个女装奢侈品的询问,跟他们聊得挺愉快的,但是没有后续。可能是品牌最后选择了其他播客吧。我当下有些失落,也反思了下,失去商单跟我的更新频率变低,节目调性发生变化都有关系。
说实话我完全没想到断更会一下子持续四个月。我认识一些播客主播,他们已经把这件事情当成工作,比如定在每周五更新,那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会赶在周五更新。我对播客仍然看作是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比较随心所欲,可能这导致我现在成了“腰部播客”主播。
另外,头部播客的商业化更稳定,像我这种不到两万订阅量的播客,单单依靠广告其实不太现实。据我观察,许多腰部主播会尝试做社群产品,做小报童,用各种方式进行商业化。
我之前也做过依托播客的社群产品,比如有一期嘉宾是一位生命教练,我跟嘉宾一起开发了一款叫作“30天书写营”的社群产品,在播客上宣传招募学员。第一期书写营大概有80个人报名,对我们来说是挺好的收益。但后来其他播客的社群产品引起过争议,我对这种形式的商业化也存有疑虑,因此后面就停止了。
以前有人问过我,是否会全职做播客。我也把这个问题抛给一位头部播客主播,他的广告报价非常高,但他当时很笃定地说,他不会全职去做,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始终还是一个很小的事情,没必要全职。我同意他的看法。我做一期播客挺快的,从选题到聊天,再到后期剪辑,满打满算只要六七个小时,这么看好像也不用全职来做,除非你对播客有更大的野心。
做播客有好几年了,我觉得这件事最重要的是让我结识了很多朋友。尤其是当我搬到上海之后,周边的环境非常陌生,因为自由职业所以没有固定社交,在这座城市感到特别孤独,播客是一种非常好的交朋友的方式。有了播客,我可以跟陌生人很认真地聊两小时,某种程度上,双方之间就能建立一种微妙的连接,我喜欢这种沉浸式打开聊天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美好。
2025年我希望把播客重新拎起来,也许内容方向上需要调整,不管怎样,总归要接着做下去。我囤积了好多期录完了但还没剪的节目。有个嘉宾去年8月跟我录了节目,年前还给我发消息问,2024年马上要结束了,还更新吗?我就特别不好意思。我肯定会在今年把还欠着的节目都剪出来。
2、鸭子:做播客让我确信自己真的擅长做内容
《没出息指北》主播,小宇宙订阅量:11277
2021年初,我和一位好友相继离开了大厂,当时我们差不多都工作了一年半,对所谓的精英职场和职业路径产生了些自我怀疑。我所在的部门环境非常高压,从上到下传递出很深的焦虑,以及对个体的漠视,好像每个人,包括用户都是达成某种目标的工具而已。因此离职后,做播客对我是一种很重要的情绪出口。
那一年大部分时间,我都在gap,可以说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这档播客上。我们每周四或周五更新,几乎没有断更过。我把那时候的心境都写在这档播客的简介里:“我们讨论真实的梦想,也关注魔幻的现实。。。。。。始终选择走自己的路,选择相信内心的召唤,选择无限游戏。”
播客的调性是一开始就定好的,选题则是滚动的,随时想,随时去做。2021年4月份,我们有一期节目聊当时特别红的一个艺人利路修,在一档几乎所有人都拼命向上卷的选秀比赛中,他却想赶紧被淘汰。这期节目让我们第一次上了小宇宙的首页推荐,开始有了更多人的订阅。后来又接连上了两次。我自己观察,能被小宇宙编辑推荐的那几期,通常是我们关注到当下舆论的一个趋势,结合我们自己的状态和感兴趣的话题,才产生了那些内容。
我始终觉得我们的播客不算那种精品播客,没有特别高的要求和标准化流程。我会找一些比较省力的方法,比如有意找口条比较好的朋友当嘉宾,这样整个对话会很流畅,可能我半天就能剪完一期节目。我也不会做很详细的提纲(之前试过一次,听的时候很明显发现是提前准备过的,效果很不好,那期也就没有正式发出去),我更希望聊天时大家的状态是放松的,这样听起来也会很舒服。
坦白说,从一开始做播客,我就挺在意数据的,这跟我做事情的动机有关。辞职之后,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情绪,就是我想要证明我自己可以。那放在播客上,我希望去验证自己是不是擅长做内容这件事情。而数据是一个非常直观的反馈,如果我做的内容只有自己很嗨很满意,但数据反馈却很差,那可能这个内容只服务了我自己,并没有真正触及到更多人。我不能接受。
比较幸运的是,前几期就上了小宇宙的新星榜,再加上我一直有写公众号,还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吆喝,所以播客启动的数据就还可以,第一期在一周内的收听量就快接近一千。不过,那时播客比较小众,听众能选择的不多,如果放在这会去冷启动一档播客,可能未必就会那么顺利。
我记得那一年还有一个设备商品牌发起一个播客大赛,给优胜者送一套价值四千多的录音台。我当时特别想要那台设备,在投票阶段非常努力,每天去各种群里给自己的播客拉票,甚至发到以前学校的群里,请学弟学妹们帮忙投票。不夸张地说,当时真的全身心投入在这档播客里。
如此兴奋的状态差不多持续了大半年,播客的订阅量也自然增长到了一万多。我确信了自己是擅长做内容的。
我猛然意识到这种状态是不可持续的,因为我没有办法用一档播客去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让播客走向商业化,就没有做太多准备,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很诚实地说,我不是播客的受众。换句话说,支撑我做播客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多么喜欢这个媒介,而是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做内容的料。我喜欢做内容,但对我来说,播客、短视频还是长视频都OK,只要我能做得来,做出影响力,我就愿意去做,那个时候刚好选择了播客。所以至今我的小宇宙账号,收听时长只有五十个小时左右,而且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我在听我自己的节目。
我觉得播客分两种,一种提供知识价值,一种提供情绪价值,前者我可以在B站或其他地方满足,后者我也有很多途径获取。而且我更喜欢看文字,文字的效率比较高。
当时我们试过商业化,帮一些品牌做口播,还有专门为品牌策划一期节目,看看有没有听众因为听了这期节目对这个产品感兴趣,然后去下单。效果还可以,但没有特别好。我后来反思,这跟我们刚开始做播客时的定位有关,可能从2021年做的时候我们就没有考虑商业化的方向,后来积累到一定粉丝量之后,想转型去开发商业价值,其实比较困难,我就觉得难以为继了。
在我们那会,做播客是赚不到钱的。现在播客市场或许有了新的变化。我相信总有人用播客赚到钱,像那些有高客单价的服务,并且靠私域流量去获客的人就非常适合做播客。他们甚至不需要播客的订阅量很大,只要确保他私域的人能听到他的节目,信任他,就可能转化为购买他服务的客户。最简单的例子,心理咨询师就很适合开一个播客。
2023年我对AI很感兴趣,机缘之下,我和别人一起合伙做了AI在二次元和女性向领域的创业,收获了不错的结果,也拿到了融资。那段时间心境变了很多,我重新回看2021年,意识到那时候自己的状态是自怜,包括播客在内的许多自我表达,都源自那种状态。我没有必要否定那时候的自己,不过已经翻篇了,我在2023年更想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因此,播客的更新慢慢减少,乃至可能就一年一更。
我在心理上接受了这个变化,因为我的动力已经消失了,那它就是消失了。
有人问我会不会觉得可惜。我其实不太会这么想,原先就没想过要把这个播客做到多大规模。不过这也提醒了我,以后要做一项内容,会多考虑如何可持续,如何做得更大。非要说遗憾的话,我会觉得如果一开始就把时间精力投入到视频赛道,可能和现在又不一样。这不是播客的错,因为它注定不会是一个比视频更大众的市场。
抛开收益不谈,播客对我的意义是它让我确信了自己真的很擅长做内容,我有了信心,只要给我充足的时间去验证,就会收获好的结果。
另外,通过做播客,我也认识了许多人,接触到一些创业团队和投资人。播客像是我的一张名片,让我结识到很多有意思的朋友。
今年,我规划了两条创业路线,一条是继续探索AI结合女性主义的有趣产品,另一条则是启动一个探索女性主义议题的内容品牌。这次我想做一个系列访谈视频,可能今年会拍30期视频。我希望借由此前的一些经验,让这个视频有更大的声量。听起来像是在画饼,的确如此,要支撑自己走下去,就要给自己画饼。
3、咸鱼:读书类播客很难商业化,因为出版社就不赚钱
《咸鱼罐头》主播,小宇宙订阅量:17316
2020年疫情刚开始那会,公司实行远程办公,我每天在家几乎足不出户,感到有点无聊,就想找点事情做。
我那会刚毕业没多久,想多看点书,平时要么懒惰,要么就被各种事情耽搁,读一本书经常半途而废。我心想,如果我有一个目标,看完书之后需要有组织地输出自己的感想,那可能我看书时会更认真一点。
于是,我开始做一个读书播客。市面上有许多读书类音频节目,会把一本书拆得非常细致,让大家觉得听完节目都不用去看书了。我不喜欢那种模式,因为读一本书的体验,是无法用听别人解读去替代的。我希望这个播客作为书的引子,听完我的解读之后,大家有动力去看书。
我完全是出于个人兴趣在做这件事,没想过靠播客赚钱,因此每期只会讲一本书,时长也比较短,这样我不会太累,更新也会快一点。有时候我一个月能更两三期,要是吸引到一些粉丝关注,我就特别开心。
我比较在意听众的评论。每一条评论都会看,都会回复。有些评论让我蛮意外的,比如有人夸我的声音很好听,说我的声音听上去会让人很平静。我感到很神奇,好评真的让人很温暖。
我的运气比较好,早期节目上过几次小宇宙的首页推荐,吸引了好几波人的关注。说起来那时在小宇宙首页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内容,甚至比较小众的播客,不像现在逐渐有些同质化,或是追热点,没有以前那么有特色了。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读书比我还要多,我以前一直劝她做播客。她拖延了好几年,好像从去年开始做,但那时小宇宙已经有比较大的规模了,所以她的节目没有得到什么曝光的流量,我觉得挺可惜的。
我做播客经历了几个阶段。一开始当然很有热情,给自己设置了KPI,一定要每周更新。要是没有周更,我就担心一旦断掉就很难捡起来。
做了好多期之后,有段时间我比较焦虑,因为最开始想讲的那些书和主题,都已经讲完了,我不知道该讲什么。得找灵感吧,又觉得好像一直等灵感涌现,不太靠谱,应该逼自己一把,是不是?我试过选定一本书,不管喜不喜欢,就先看起来,最后我是带着功利性的目的去找书看,优先想的是它适不适合拿来录播客,这导致我可能一周连着读了好几本书但都只读了开头,没有看完。折腾一圈后,我放弃了所谓的批量生产的方式。
节目上首页,固然是好事,但也会让我特别焦虑。我不确信自己后面是否还能做出可以上首页的内容,或者做出让自己比较满意的节目,又能保持不重复。对于那些在首页发现了我的新听众,我会担心可能下期节目没法满足他们的期待。
我还接到一些出版社的邀约,他们没有稿费,是拿几本书来置换。如果我对这本书感兴趣,我就会接受邀约做一期节目。
做到第二年,我的选题库有些枯竭,本职工作也开始忙了起来,我说服自己顺其自然,没必要为了更新而更新。第一次断更发生在2021年1月份吧,断了两个月,到3月才又更新了一期。那两月没找到合适的选题,有的听众来催更,我身边的人,包括我爸妈都问怎么没更新了。
大家的询问,反而激励了我。我是那种需要被激励才有动力的人。
有阵子我想过是不是可以把这档播客做成一个副业,拓展下自己的收入。但是我发现播客接广告的形式不太适合我,因为我的节目本来就短,要是在里面加上一两分钟的口播广告,有点在消费听众的信任。所以我基本没回复过那些商单邀约。
我在这档播客上唯一的收益是有次收到一家出版社的稿费,按字数算的,我安慰自己,能有稿费就不错了。我认为读书类播客很难接到商单。出版这个行业已经是个夕阳行业,作为上游的出版社都不赚钱,那下游的像我这种基于图书产品的内容创作,可能就更难赚到钱。现在读书的人越来越少,爱读书的人也未必一定要通过播客这个形式去获取书的内容,他们大可以去看短视频的读书博主。
播客不赚钱,并没有困扰我,可能是我一开始的预期就比较低。很早之前我读到一个研究,说人在做一些没有金钱回报的事情会比较开心,一旦把事情赋予金钱价值,他反而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一种被贱卖了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一个生产工具,没有之前的快乐了。
我相信这个说法,因为当我收到出版社的那笔稿费时,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纠结——我花了这么多时间,就为了这么一点稿费,挺不值得的。
我一直在美国生活,平时也会听美国的播客。他们商业化做得比国内好,可能这也导致他们节目的制作给人感觉更精致,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正式的专业的节目,而不只是闲聊。
对我来说,播客最大的回报是认识了一些有意思的主播,他们邀请我去串台,特别好玩。
去年,这个播客很长时间断更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我在经历自己的四分之一人生的危机。我结束了一份做了三年的工作。在那家公司,该了解的业务我都了解了,每天的日程比较重复和机械,我抬头看一眼我的老板,感觉20年后我不想变成他那样,所以我一咬牙就辞职了。
恢复自由身之后,我感到比较迷茫,也不知道人生要怎么往下走。我决定去韩国学语言,一方面是自己一直以来很想学习韩语,另一方面是当作一次旅居,放松一下。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学语言上,书读得少了,就把播客搁置在一旁。
这次听众似乎都习惯了。前两年还会有人催更,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我也有变化。前两年我还会患得患失,担心断更,或者为某一期的低数据而失落,现在我就是心态放平,不再介意那些事情了。
我还在调整自己的生活状态,也在等待一个时机,等我准备好了,还会像以前那样更新播客。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50期。50这个数字没有什么含义,就是比较武断地定了一个高目标。现在是40期,还剩下10期。其实我2024年的愿望就是把播客更新到50期,结果没有完成。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完成,我看也比较危险。
万一完成了,到时我再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内容。和几年前相比,我的想法发生了些转变,可能我输出未必只能靠播客这个载体。从2023年起,我尝试建了一个个人博客,用文字的形式输出,效率还更高一些。
4、JJ Ying:后悔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把播客做大做强
《Anyway.FM 设计杂谈》主播,小宇宙订阅量:29561
我估计是比较早一批的中文播客主播。2015年,我和好朋友启动了这档播客。那个时候我们都有自己的博客,但在博客上写东西,成本蛮高的,要编辑,事实核查,还要配图等等。相比之下,做播客就显得简单多了。
那年前后是独立中文播客的一个小高峰,诞生了许多小众的垂直的播客。我们没做过音频节目,起初天真地以为这东西就是两人聊聊天,吹牛皮,不需要像写博文那样花很大心血。我们很快就录了第一期,上线后心里也没底,没想到第一期的效果还挺好的,极大鼓舞了我们。
当然,我们很快发现,录播客也挺花时间的,因为我们两人的口条都不像北方人那么好,经常在录制的时候“吃螺丝”,导致我在后期剪辑时要花很长时间去调整。
好在播客的反馈几乎都是正向的,和听众互动的频率和质量,我觉得都要比博客好很多。因此我们就坚持做了下去。
刚开始这档播客的选题都是围绕UI设计展开的。这也是我们的老本行。做了几期之后,我发现听众并非一定想在播客里听到多少干货,如果我们以唠家常的形式去聊设计,他们也很乐意接受。
我本职工作是UI设计师,播客给我带来最大的困难就是后期剪辑。
首先我和搭档都不是那种好学生类型,每次录节目之前不会做很长时间准备,通常想好一个主题,要聊哪几个方向,我们列的提纲大概也就三行字,就开始聊天了。
前期聊得有多放飞,后期剪的时候就有多“火葬场”。我大致计算过,一小时的节目时长,我可能得花5小时去剪辑。再加上我们希望节目中尽可能多地加入一些干货或者有意思的东西,就会很认真地写每期的shownotes,查找各种资料,然后放上很多链接,所以会折腾挺久。当然,做完这一切,我自己会有一种成就感。
早年的那些播客平台,真是“一穷二白”,不像现在小宇宙有各种推荐榜单,那会什么都没有。平台的数据也不健全,有时甚至都看不到特别多数据,你想在乎也在乎不了。
这档播客冷启动之后,我就转到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吆喝吆喝。比较幸运的是,关注我的都是一些设计师,所以我们的节目很快就让目标听众看见了。差不多做到前十几期,我们就确定了整个节目的调性和模式,做得比较开心。
看到订阅量慢慢起来,我和搭档开始觉得这件事好像值得认真去做一下,于是开始尝试商业化。比如我们去全国各地办线下活动,开发播客的周边产品,在官网上线付费会员功能。
我印象很深的是办线下活动。每次要租场地、卖票、现场招募志愿者,偶尔还要订蛋糕。以前我没想过自己要干这些事,一整套做下来,竟然还蛮有意思的。在疫情之前,平均每年会办三场线下活动,差不多收支平衡,有许多现在活跃的会员朋友,都是在线下活动认识的。
卖周边其实挺累的,不断地打包、发货,累死累活到头来一算,好像也没赚到多少钱,我就觉得实体经济真的挺不容易的。
再到后来,中文播客变得更大众了,你会发现听众的基本盘比以前大特别多,然而商业化的难度也在增加,不像以前那么水到渠成了。我自己可能也有点着急,做播客变得有些力不从心。碰上疫情三年,我们各自生活也发生了变化,播客这件事慢慢搁置下来,直到最后停更。
可能也并非彻底停更,偶尔我们也会录一期,但现在往播客投入的时间精力跟前几年完全没法比。我自己觉得很可惜,有时候我心想,如果这个播客能够晚几年诞生,赶上这波播客潮流,可能现在的结果就不太一样。
你问我为什么会感到力不从心。好问题,我也没想清楚。非要说的话,可能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我对播客的感觉有点变了。我在一档友台的听友群里,有次发生了很大的国际新闻,有听友在群里说,事情已经发生2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出节目?
我心想,播客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吗?它好像不是我以前习惯了的那种小众的载体。还有一次我参加一个播客的活动,发现在场可能有一半的主播都是脱口秀演员,他们一开口,就有许多粉丝在尖叫。
我突然对播客感到陌生了,一方面它跟我熟悉的那个东西不太一样,要快速地更新节目去回应听众的期待,我觉得我做不来,另一方面它还要面对那么庞大的听众群,其实并不好做。可能也是我矫情,我就觉得这件事情不酷了。
我们曾经有机会把这档播客做得更大。大概是2018年还是2019年,有一家公司找我们谈过,想投资,但前提是我们两人必须全职做这个播客。不过当时我们更倾向于追求一份稳定的工作,没有太大的魄力去all in播客。老实说,我现在很后悔,因为最近我正好失业了,这个年纪再找工作就很难。如果当年有把播客做大做强,现在当作自己的事业,哪怕播客收入比上班要少点,可能做得也会挺开心的。
在停更之前,我们就已经很长时间无法稳定地更新。去年正式宣布停更后,有个会员群的听众提议,在我们马上要退租的录音室,办一次线下追悼会。也是他策划了整场活动。当时去了三十多人,把播客logo往桌上一摆,还挺像模像样的,然后大家一起去吃了顿饭。
我反思过这档播客的历程。一路走来,我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把这个东西想得太简单,在投入上有些铺张浪费,比如坚持租录音室,还装修了一下;为了保证音质而挂在最贵的托管平台。以前接广告时也挺挑剔的,要是不符合节目调性,索性就拒绝了。现在想想,如果商业化能做得更好点,更可持续点,就好了。现在再去做这些,估计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