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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荒漠变粮仓!两位老渔民见证耕海牧渔这些年

海洋荒漠变粮仓!两位老渔民见证耕海牧渔这些年
2024年07月15日 07:08 新浪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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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高芳

  7月13日,青岛西海岸新区石雀滩的岸边热闹非凡——

  “我养的鲈鱼长到了18斤!”58岁的刘光华在忙着出鱼;

  “我一天接待了14拨海钓客户!”55岁的薛维强在忙着招揽游客……

  作为当地的老渔民,刘光华和薛维强都有值得炫耀的事儿。在海天一线,他们耕作的那片海域,是首批国家级海洋牧场示范区,也是青岛最大的海洋牧场,有深水抗风浪网箱280多个,可年收获各类海珍品3000余吨。

  “17年前,这里是一片海底荒漠,连水草都不长。”老渔民刘光华感慨地说。眼见着海底荒漠慢慢变成了大粮仓,他们是亲历者,也是建设者。

  收起钓鱼筐,老渔民下海改喂鱼

  “喂鱼去喽!”7月13日早上8点多,刘光华像往常一样,驾船从西海岸新区石雀滩出发,渔船甲板上是堆成小山的银色鳀鱼。

  马达隆隆,带动螺旋桨卷起层层浪花,刘光华把目光投向万顷碧波,蒙蒙雾气悬浮在海天之间,被清晨一缕缕耀眼的阳光射穿……大约二十分钟后,渔船便抵达了海洋牧场。

  远远地就能看到,一排排网箱漂浮在海面上,网箱里的鱼儿争相跃起,搅得海面一片沸腾。刘光华会心一笑,他知道那是鱼儿听到渔船马达的突突声,从水底蹿上来等着吃食呢。

  刘光华把船缓缓停靠在网箱旁边,几位渔民便用铁锨一次次把鳀鱼铲起,高高抛撒向网箱,喂完一个网箱的鱼,船又驶向下一个网箱。停靠的间隙,刘光华仔细地检查网箱缆绳,一旦发现断裂痕迹,就会组织渔民及时替换修补。

  今年,是刘光华在鲁海丰海洋牧场工作的第11个年头,这里是青岛最大的海洋牧场,现有海域5万余亩,深水抗风浪网箱280多个,“每个网箱直径40多米,深7米,里面养的是花鲈、大黄鱼、加吉、包公鱼等,每天都需要来投放鱼食,喂完这些网箱里的鱼大概需要四五吨鱼食。”

  喂鱼,是刘光华在海洋牧场负责的主要工作。

  “喂鱼老有乐趣了,就像养宠物一样。加吉鱼吃食最欢,吃起东西来像饿狼。”让刘光华最有成就感的是,前几天有客户来买鲈鱼,自己随意从网箱里捞出来的一条鲈鱼竟然有18斤重。

  除了喂鱼,最繁琐的工作就是更换网箱。每隔一段时间,刘光华和渔民们就要用吊车把旧网吊起,换上新网。旧网拖回岸后,需要对破洞进行修补。

  别看刘光华现在对喂鱼的活儿乐此不疲,但放在10多年以前,他干的可是捕鱼的营生。他经常开玩笑般形容自己,“前三十年捕鱼,后十年在喂鱼”。

  南鱼北养的鱼苗放入网箱

  58岁的刘光华是土生土长的石雀滩渔民,从小生活在刘公岛村。石雀滩海域位于西海岸新区凤凰岛旅游度假区东南,金沙滩以西,银沙滩以东,因伸向黄海0.5公里的岬角形如雀嘴,当地渔民都管它叫“凤凰头”。

  风景独特的石雀滩,在上世纪是一片富庶的海域,当地渔民以钓鳗鱼为生,“一斤鳗鱼能卖三四十元,一拉上岸就被抢走了,被收购销往国外。”上世纪80年代开始,刘光华便和村里的一名渔民搭伙,经营一艘5马力的木船,“一年稳赚5万元”。

  但是钓鳗鱼并不轻松,“需要半夜钓,因为这种鱼只有晚上能看见鱼饵。”刘光华回忆,每年5月到9月,是村里最忙碌的渔获季节。村里每天会有专人通知当天的潮汐情况,确定出海时间,一般在半夜12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刘光华在补网

  出海时间确定后,提前一个小时,每家每户就会开始准备钓鳗鱼的竹筐,筐直径半米大小,周围挂满小钩,钩子上再挂上面条鱼等鱼饵,“一个筐子要挂128个钩子,出海前一艘船大约要准备十几个钓筐。”

  黑夜的石雀滩岸边,整个渔村灯火通明,人们为一场盛大的渔获而辛苦劳作着。

  渔船下海后,刘光华和搭伙的渔民一起,给钓筐绑上浮漂,一个一个投入大海,等投完最后一个钓筐,再返回最开始投放钓筐的海域收筐。待到早上大约7点钟,他们就满载渔获,返回人声鼎沸的岸边进行交易。

  让人遗憾的是,这场声势浩大的海捕盛况在持续经年后,最终落寞收场。

  到本世纪初,海里的鱼越来越少,直至没了踪影。人到中年,刘光华犯了愁,“村里很多人卖掉渔船出去打工,干些建筑小工等营生,可是我只会混海上这块活儿,其他的我不会干啊……”

  漂泊三天三夜,护驾10万尾鱼苗

  彼时,与刘光华同样面临生计问题的还有渔民薛维强。

  他家住在石雀滩附近的山里北庄一村,“鱼多的时候,我们村有一百多条渔船,我那时跑的是远海,船开出去两三天,拖网打回来的都是安康鱼等大鱼。出海半个月回来把货卸掉,就是‘哗啦啦’的进账。”

  不知不觉间,近海渔业资源逐渐匮乏,“渔网的网眼越编越小,捕上来的鱼越来越少,到后来出海一趟都不够油钱。”薛维强的渔船从一年能赚十几万元,到入不敷出,也就十几年的光景。

  2007年,鲁海丰海洋牧场开工建设,薛维强卖掉渔船,成为第一批被牧场招募上班的渔民。

  薛维强还记得,自己刚开始的工作是播撒海草种子,“当时石雀滩海域的海底已经是一片荒漠了,渔民打捞海参鲍鱼时使用底拖网,那种网像搂草的耙子一样,把海底的水草都拖没了。”

  种下海草,又继续打造供鱼类栖息的“海底别墅”——牧场投先后投资2.8亿元,组织渔民建设人工鱼礁区3000亩,投放的人工鱼礁包括大石块、混凝土构筑件30万空立方米,各类废旧船只100多艘。

  “开着船出去投放水泥墩块,海底有的地方是淤泥,墩块投下去,就沉进淤泥里了。”薛维强回忆说,渔民们光摸索着熟悉海底地质结构、投放人工鱼礁就花费了四五年时间。

  海洋生物资源的聚集不是一蹴而就的,海洋牧场的养护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布设人工鱼礁后,从浮游植物到浮游动物,海洋生物的食物链一层层地建立起来,水草长出来,慢慢地有贝壳类生物附着,一些鱼群也被吸引过来“拎包入住”。

  渔民在打理网箱上方的网

  “有一次我在监控大屏上看到海底摄像头传回来一个画面,一条黄鱼在水草里钻来钻去,我盯着它看了半天,真是太惊喜了。”打了半辈子鱼的薛维强,觉得自己参与了一件很有成就感的工作。

  一片海域的生态环境变好后,接下来便可以投入网箱养鱼了。“刚开始养鱼时,码头还没建好,渔船停的地方与岸边有一定距离,我们需要穿着防水裤,从岸边蹚着海水,把一筐筐鱼食扛到渔船上。”薛维强回忆道。

  什么样的鱼适合牧场养殖,也是一个探索的过程。“牧场开始放养的是小鱼苗,小鱼苗对环境适应性差,成活率并不高。”薛维强亲眼见证过很多惨痛的损失:鱼苗一旦生病,整个网箱的鱼就会全军覆没。

  2020年,青岛大力提倡“南鱼北养”,海洋牧场开始从南方购入成鱼,放入牧场饲养两三个月后就可以出售,薛维强承担起了去南方采购鱼苗的工作。那年4月份,薛维强给10万尾鱼苗当“保镖”,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一路北上行船540多海里,把它们安全从东海运回黄海。

  薛维强带着客人在海钓

  “第一次运鱼苗很紧张,我们提前查了天气预报,避开海上有大风大雨的日期,否则就要损失鱼苗。”薛维强一行人从福建宁德、福鼎选购了近10万、两三斤一尾的大规格鱼种,包括鲈鱼、大黄鱼、包公鱼、红加吉、黑真鲷等。

  “我护送的哪是一船鱼啊,简直就是一辆‘运钞车’。”薛维强不敢有半点差池,因为这船鱼总价超过200万元。

  薛维强驾驶的是一艘特殊的活体鱼苗运输船,就像一个移动的大网箱。船长约60米,甲板上有12个隔舱,鱼苗分别暂养在里面。行船过程中,要随时从船底更换隔舱内的海水,让鱼慢慢适应水温变化。

  “到达石雀滩附近,是晚上7点多。晚上进行海上作业不安全,当晚我陪这些鱼苗在船上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吊车将鱼苗投入网箱,薛维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为了增加养殖鱼的“野味”,海洋牧场的网箱中还安装了“灯光诱饵”系统。网箱内深约3米的水中,安装了太阳能发电集鱼灯,可以通过灯光诱集周边海域的浮游生物和小鱼、小虾等天然饵料,尽可能模拟野生环境,供养殖鱼追逐捕食。

  上下循环起来,海底荒漠变样了

  “深水网箱内的环境与外面没有区别,由于海水不停地流动,这些鱼需要不断地在网箱内游来游去,进食类似于野生鱼。”负责喂鱼的刘光华很细心地观察着鱼的大小变化,有些鱼抢不上食,他就开着渔船绕到网箱另一边,单独给它们加餐。

  “喂两个多月,各类鱼苗基本会由原先的每尾两斤左右长到三斤多,就可以销售了。”刘光华说。

  由于青岛海域水温较低、水质优良,这些进入网箱的南方鱼体型变得修长,肉质变得紧实,一时成了“抢手货”。

  刘光华从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收鱼车车牌,可以辨别出客户来自哪些地区,“不光供应青岛本地市场,还有潍坊、烟台等省内城市和全国各地的订单。”

  近几年,南方网箱养鱼商家以青岛、日照为中转站,“南鱼北养”的鱼从这里发往北京、天津、石家庄等北方大城市,全面占领了北方的养殖海水鱼市场。以鲁海丰海洋牧场为例,这里每年产鱼量达600万斤,带来2亿多元的收入,是支撑牧场运营的重要经济来源。

  每当在码头上看到运鱼车,刘光华都会热情地和对方打招呼——“这是我养的鱼!”

  炫耀归炫耀,但海上经验丰富的刘光华还是有清醒的认识,他跟渔民们闲聊时经常说起,“如果不是海洋牧场,咱渔民可养不出这么多鱼来。”

  让老渔民刘光华感到不一样的是,现代渔业养殖更加科学化。在鲁海丰海洋牧场的监测室里,通过海底实时画面,不仅可以看到养殖网箱内部景象,也可以看到海底的温度、盐度、深度、叶绿素以及溶解氧的数值等实时数据。

  海洋牧场监测系统,可以看到海底生物情况

  他还经常听专家们为前来收鱼的客户讲解海洋牧场的搭建理念:“上有养殖网箱、下有人工鱼礁,海洋牧场采用的是一种立体养殖的方式。网箱里部分鱼苗培育到一定程度会放流到海里,建设人工鱼礁吸引海洋生物聚集,带来海水水质的改善,也对养殖有利,整个生态系统从上到下就循环起来了。”

  新的渔业名词,刘光华记住的并不多,但是他会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喜悦,“我是亲眼看着这片海环境变好了,渔获更多了。”

  昔日海底荒漠,如今已成为名副其实的蓝色大粮仓。

  一鱼多吃,家门口实现就业增收

  这边刘光华忙着出鱼,那边薛维强也脚不沾地,7月13日一天,他接待了14拨出海钓鱼的客户。

  因为当年参与过人工鱼礁的建设,薛维强对这片海域颇为熟悉,知道哪里是鱼群聚集的“菜园子”,可以钓到更多的鱼。

  在石雀滩岸边,一座长长的码头向着大海延伸,一艘艘白色垂钓船从码头驶出、驶进。这个游钓码头占地8300平方米,停船岸线长达1500米,可停泊休闲垂钓船只近百艘。同时,码头旁还投资建设了酒店、停车场、海草房群,形成了一处富有胶东特色的海钓休闲旅游度假基地。

  “有一次我带的一帮客人,打破了纪录,6个人俩小时钓了500斤鱼,可把他们累坏了,坐在甲板上直嚷嚷:钓不动了!钓不动了!本来是想来放松休闲的,结果成了体力活。”薛维强开心地讲述道。

  “从第一产业转向第三产业,是蓝色海洋经济的大趋势。”鲁海丰副总经理汪显刚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这是一鱼多吃,海洋牧场不是一个单纯的养殖基地,如今,集养殖、观光休闲、垂钓、旅游度假等于一体的产业链已经初步形成。”

  “打造现代海洋经济发展高地”,建设海洋牧场是养护海洋资源的生态道路。为延伸渔业产业链,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是海洋牧场建设的主攻方向,而发展海钓,则是实现产业融合的一个突破口。“我们牧场去年接待钓客近1.5万人次,年接待观光餐饮游客两万余人次。”汪显刚介绍,这个数据在今后还会有跳跃式增长。

  薛维强驾驶的运鱼苗的船

  “牧场带动了周边交通、住宿、渔家宴、特色海产品销售等产业发展,也带动渔民增收,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都有了。”汪显刚细数着公司里的员工,在海洋牧场里从事养殖的渔工,九成以上都是附近村子里原来从事捕捞的渔民,直接吸收了300多名渔民就业。

  “我们村50岁左右年纪的渔民大多在海洋牧场上班,一个月稳定拿到四五千元的工资,不用出去打工了,我们还是习惯干海上的活儿。”刘光华坦言,渔民们都十分喜欢这份新型渔业工作。

  站在石雀滩上遥望黄海,鲁海丰只是大海上的一个“点”。青岛海岸线绵延905.2千米,占山东省海岸线总长的27%,海域总面积约1.22万平方千米。据了解,青岛在建海洋牧场达27处,其中21处被评为国家级海洋牧场示范区,位居全国第二,约占全国总量的八分之一。

  以海为田,辛勤的人们正在努力构筑更多的“蓝色粮仓”。众多海洋牧场以点连线,在广阔的大海上全面开花,铺展开一卷耕海牧渔的蓝图。

刘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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