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华中农业大学校园里人群熙熙攘攘。荟园学生公寓背后,一排十分不起眼的铁皮棚子,修理、缝补和理发等各色门面一字排开。邱师傅夫妇的“无声修理铺”就挤在其间。
一个男生骑着电动车来到邱师傅面前,只见他把手往车轮一指,邱师傅便立马拿起打气枪,十秒钟的工夫就打好了气,然后是一个“点赞”的动作。全程没有语言交流,就在沉默和微笑中,行云流水地完成了。
尽管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无法与常人对话,可邱师傅麻利的动作却丝毫不输旁边的师傅们。当学生拿起手机准备扫码付钱时,他连忙摆手表示拒绝……
平日里,邱师傅主要干些给电动车车胎打气、换车胎、修理刹车等杂活,他的妻子有着一双巧手,干些缝补衣裳的活儿。夫妇俩都是聋哑人,邱师傅由于先天缺陷导致聋哑,妻子则是因病致残,对夫妻俩而言,尽管他们的世界是个“无声的世界”,但也仍能在这安静的一方天地里笑对人生。
泛黄的“修理单”记事本 是他和学生交流的“语言”
邱师傅今年56岁,30年前,他随姐姐来到华农,从一开始给学生补鞋,再到现在给学生修车。因为无法用对话和学生交流沟通,邱师傅的铺子里,有几本特别的记事本,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修理单”:“修车”“下午过来取”“今天可以修好”……尽管书页已经泛黄,字迹有些杂乱,但这一笔一画所透露出来的,都是邱师傅多年与学生“交流”的印记。从前,邱师傅会在本子上写好取货时间、具体修理的问题、多少钱,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和学生之间也越来越默契,渐渐地就不需要通过记事本来交流了,一个简单的动作或手势就可以消除沟通的障碍。
正因如此,邱师傅收获了不少学生回头客。“我来过三四次了,邱师傅人很好,平时打气、刹车有问题他都是免费给我们弄,给钱他都不要,我们给他买吃的他也不收,我同学之前还发过朋友圈感谢他。”正在邱师傅店里修车的一名学生告诉记者。
丈夫修车、妻子缝衣 坚守三十年不加价
邱师傅的妻子陶菊梅也是聋哑人,早年因病致残,陶阿姨拥有一双巧手,安静的她总是坐在缝纫机前默默忙碌着,因为完全没有读过书,她的反应总会迟钝些。每当有学生拿来衣裤请她缝补时,如果缝补需求比较复杂,和学生交流起来的障碍,相较于邱师傅要困难许多,但陶阿姨也会尽量用肢体语言去理解学生的意思,一针一线精心缝补。一些简单的缝补,只收学生一块钱,给裤子改改裤脚,也只要四块,多年来都没加过价。邱师傅修车则只收取一些材料费,比如换轮胎,有40、60、80元不等的价格,其他简单的修理费收得很少,几乎不要钱。
丈夫修车、妻子缝衣。不能对话,动作和眼神就是两人之间最好的“语言”。在生活上,夫妻俩有着一拍即合的默契,“有什么事,哥哥只需要往那看一眼,嫂子就能立马理解他的意思,比如说需要做饭,哥哥就往厨房里一望,眨个眼睛,嫂子就秒懂了。”邱师傅的弟弟邱中新告诉记者,他们一大家子都住在华农附近,平时互相能有个照应,当哥哥因为交流障碍而出现一些紧急情况时,他也能及时赶过来解围。
生活的不如意 他都用微笑面对
在采访的过程中,记者发现邱师傅特别爱笑,每当有学生来店里,他都会用笑脸迎接,不忙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望着隔壁的几个师傅唠嗑,看到大家笑,即便是听不见,他也会笑呵呵的。
尽管生活的重担一点儿没少,但邱师傅却始终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弟弟向记者介绍,多年前,邱师傅是最早来到华农校园里开修理铺的,后来随着同行越来越多,生意上的竞争也就越来越大,“那个时候没什么生意,他就会很着急,但又没办法表达出来,只能用双手不停捶打脑袋,心情特别糟糕的时候还会在家里砸东西。”每当这个时候,只有家人的开导,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他从小没有接触过声音,外界的纷扰都与他无关,所以他的世界里没有‘狡猾’二字,更没有恶。”弟弟回忆起90年代的一件往事,有一天,有个外教来邱师傅的店里补胎,走的时候比较匆忙,把一些零散的钱、证件和书落在了那里,由于没有联系方式,邱师傅只能把这些东西装起来放在一旁,下午外教回来找的时候,发现东西完好无损地放在那里,对此很是感激。
“有句话说上天为你关了一扇门,也给你打开了一扇窗。哥哥虽然是聋哑人,但他动手能力却很强,甚至比我们正常人都要聪明得多。”因先天残疾,加上家庭条件困难,邱师傅几乎没怎么上过学,只读过四五年的盲哑学校,尽管文化程度不高,但他却十分聪明,修车的本领都靠自学,“以前他有个自行车,就自己摸索,从修自行车慢慢延伸到修电动车,都是没有任何人教的,很不容易。”弟弟回忆道。
在弟弟口中,“聪明”二字是他常常用在哥哥身上的形容词。尽管在常人看来,不能听见和说话,根本无法与人交流,而邱师傅却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他从简单的文字,再到简单的手势,比如车胎破了你就把车胎一指,刹车坏了就把刹车一捏,他就能瞬间理解是怎么回事儿。”
转眼间,夫妻俩已经在学校里待了三十几年,这间爱心修理铺从每天早上8点营业到晚上8点半,周末也不闭店,就连寒暑假几乎都很少休息。最近,有常常光顾邱师傅生意的学生把夫妻俩的事迹发到了社交平台上,引来不少学生在评论区暖心留言:
“改衣服很便宜!而且阿姨人好好,非常推荐!”
“邱师傅特别好!每次都很热情,我昨天去打气都没收钱。”
“之前去修车,把车上所有小问题都帮我修了,还没另外收钱。”
结束采访时,记者向邱师傅点了点头,表示准备要离开,忙碌的邱师傅还是笑着,向记者挥挥手。那慢慢绽开的笑脸,和初冬的阳光一样,温暖又灿烂。
(长江云新闻记者 王宇 张益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