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法院刑事庭庭长　王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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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2004年8月26日23：30分CCTV-12播出的《新闻夜话》节目中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法官判案过程中首次采用电脑算出被告人刑期，这样到底是否合适呢？节目请到了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法院刑事庭庭长王红梅做现场的嘉宾。下面是节目实录。

　　导语：欢迎您收看我们的节目。以往法官在给犯人判刑的时候，在法律规定的刑期里，判多少年，都是由法官自主裁量的，但是现在，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法院却改变了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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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法。就在几个月以前，他们开发了一套规范化量刑软件系统，只要把被告人的犯罪情节输入电脑，只需几秒钟，就可以算出被告人应该判多长时间的刑期，很多人把这个叫做电脑量刑。把电脑引入审判程序，这在全国范围内还是第一次，这一举动一推出，就引起很大的争议，淄川区法院就成了全国法院系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究竟电脑是怎么样来量刑的？把电脑引入司法审判会给犯人和法官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呢？今天我们要专访的就是淄川区法院量刑规范化课题研究组的具体负责人，刑事庭庭长王红梅。

　　主持人：我看今天你就带了这台电脑来，那你就给我们演示一下，这台电脑是怎么量刑的。

　　王红梅：好，我给你演示一下。首先进入这个量刑规范化软件系统，举一个故意伤害的案子，首先选择罪名，故意伤害。

　　主持人：有很多这样的罪名都可供选择。

　　王红梅：都可以。首先点击一下犯罪事实，本案被告人将被害人，将一人打致轻伤，选择轻伤，然后出现基准刑是6个月，有期徒刑6个月，在本案中，被告人主动赔偿被害人的经济损失80%，这样选择80%，从软件系统出现，因为赔偿了可以浮动基础刑16%，本案还有一个情节，被告人是累犯，刑满释放以后，两年之内又出现犯罪，根据法律规定，应该从重处罚，这样又出现了一个浮动，上浮25%。

　　主持人：这在基准刑的基础上？

　　王红梅：在基准刑上浮25%，这样计算出刑期，量化刑是有期徒刑7个月。

　　主持人：从您刚才讲的，在出现一个什么样的情节，然后在这个情节的基础上是上浮还是下浮，这只是规定了一个细化的一些细则，然后把这个细则输到电脑里边，这样做就可以了？

　　王红梅：对。

　　主持人：有人说你们这是电脑判刑，对不对？

　　王红梅：这个说法首先要解决一下量刑的主体是什么，不了解情况的人说电脑量刑，是用电脑量出刑期，这种理解应该说是非常错误的。

　　主持人：对的是什么？

　　王红梅：法官永远是量刑的主体。电脑量刑应该说是法官在量刑的时候借助电脑工具，提高效率而已。

　　主持人：只是借助电脑提高效率？

　　王红梅：提高工作效率而已。

　　主持人：有的人有一种说法说，电脑来量刑了，要法官做什么，那法官在这个案子当中，做什么呢？

　　王红梅：我觉得他这种说法，是对我们这项工作不了解，了解得不够。这个案子受理以后，首先进行开庭审理，查明事实，首先是不是个罪案，罪还是非罪，然后再确定定性。

　　主持人：定性是什么？

　　王红梅：定性是定盗窃罪，还是定抢劫罪，然后合议庭再合议这个案子的犯罪量刑情节，对于这个案子的影响力，每一步都是法官能动的过程。

　　主持人：您当了10年的法官，其中的5年是做刑庭的庭长，这也是您第一次在判案过程当中用电脑？

　　王红梅：对，没有用过。

　　主持人：你们庭里有7位法官，现在推行了这套电脑量刑，是不是意味着同样一个案子，不同的法官来审的话，结果都是完全一样的？

　　王红梅：对，应该是，相同或者相类似的案子，判决结果基本都是一致的。

　　主持人：以前的情况不一致吗？

　　王红梅：以前的情况应该说有这种可能性。

　　主持人：这种可能性是不是正常的？

　　王红梅：也很正常的。法律赋予了法官有自由裁量的权利。

　　主持人：自由裁量权。

　　王红梅：自由裁量权。

　　主持人：自由裁量权就是在法律规定的期限之内，判3年、判4年是法官自己说了算的？

　　王红梅：对，法官可以凭经验，在法律的框架之内，在法律幅度之内，进行自由裁量。

　　导视二：

　　有数据表明，全国60%的案件因量刑不当，引起上诉。

　　主持人：您说到量刑失衡它的后果是什么？

　　王红梅：(犯人)不能安心改造。

　　主持人：认为把自己判重了？

　　王红梅：对，不利于社会的长治久安，社会稳定。

　　把电脑引入量刑，能否解决这一难题。

　　主持人：现在法院的现实是，量刑失衡是个很严重的现象吗？

　　王红梅：严重程度不好说，我觉得不大好说。作为基层法院不太好说这个问题。

　　主持人：某一个法官，他如果对这个电脑量刑的结果不同意的话，他有权利修改这个结果吗？

　　王红梅：也有这个权利。法官可以在6个月之内上下浮动，如果是6个月浮动之内判案还不合适的话，可以提交审判委员会，刑期更长一些。

　　主持人：在你们使用这半年过程当中，有这样的先例吗？

　　王红梅：有。你比如有的案子，盗窃，有的盗窃是为了挥霍，吃喝嫖赌，有的是为了上学，这一块法官完全可以自由浮动。

　　主持人：这是法官有的权利。

　　王红梅：对。

　　主持人：法官们使用这一套电脑量刑的程序是不是必须用的，不用行不行？

　　王红梅：因为又快速，又准确，为什么不用呢？

　　主持人：你们是强制使用的吗？

　　王红梅：我们不能说叫强制，应该说规范，大家都认识到这个东西，确实有可取之处。

　　主持人：这是不是法律允许的？

　　王红梅：完全是在法律框架之内。我们法院出台的淄川区人民法院量刑规范实施细则，严格遵守刑法的规定及司法解释，体现着立法精神，在法律的框架内出台的。作为一名法官，也不能突破法律。

　　主持人：在这个细则当中，最重要的就是各种上下浮动比例的计算，那这个比例20%，10%，这些比例是怎么算出来的？

　　王红梅：你提的问题很好，这也是作为开发这个软件，搞这个细则，我们感觉基准点的确立，社会危害性和人身危险性的浮动比例，这也是个难点问题。我们经过多年实践经验和反复论证，同时也有待于进一步的论证。

　　主持人：这怎么算出来的？

　　王红梅：按照法律规定，在法律的框架之内，再一个通过我们多年审判实践，总结办案经验反复论证，得出的结论。

　　主持人：就是说这个减刑10%还是减刑15%，实际上也是没有法律依据的？

　　王红梅：对，没有法律依据。

　　主持人：那你们把它抽象成电脑量刑的根据？

　　王红梅：没有法律依据，但是在法律的框架内，这个完全合法。

　　主持人：法律允许的？

　　王红梅：法律允许的。

　　主持人：这套电脑量刑的程序在你们那已经使用半年多了，而且现在你们刑庭所有的法官都在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王红梅：主要是解决量刑失衡问题。

　　主持人：量刑失衡指的是什么？

　　王红梅：量刑失衡是指相同或者类似的案子，不同的法官可能做出一些不同的判决。

　　主持人：但是您刚才也提到，这是正常现象？

　　王红梅：对，这也是正常现象，这个案子应该说都没有错。我们现在追求的是，哪一种结果更加科学，更加规范问题。

　　主持人：量刑失衡的后果是什么？

　　王红梅：量刑失衡的后果我感觉体现在，首先作为被告人判了刑以后，在一个监室服刑，两个人的犯罪事实，情节大体相似，判重的肯定认为失衡以后，不能安心改造。

　　主持人：认为把自己判重了？

　　王红梅：对，不利于社会的长治久安，社会稳定。

　　主持人：现在法院的现实是，量刑失衡是个很严重的现象吗？

　　王红梅：量刑失衡问题，是世界各国普遍存在的问题。

　　主持人：它有多严重呢？

　　王红梅：严重程度不好说，我觉得不大好说，作为基层法院好像不太好说这个问题。

　　导视三：

　　用电脑规范量刑到底是花架子，还是司法的进步。

　　主持人：开发电脑量刑这个软件，并不是为了解决办人情案，贪赃枉法这些问题？

　　王红梅：(解决)量刑当中的人情案问题。

　　当事法官回应种种质疑。

　　主持人：那千差万别的案子都套到这个机械的模式里去，反对你们的人就认为这是很不科学，很不合理的？

　　王红梅：我们坚信我们现在的规范化量刑，总比过去那种估堆式量刑的方式要科学，要进步。

　　主持人：对于你们审判的那些犯罪嫌疑人来说，他们知道自己是被电脑量的刑吗？

　　王红梅：我们实施电脑辅助量刑以后，媒体进行了一些宣传报道，我看一部分被告人都能知道。

　　主持人：他们的反映是什么？

　　王红梅：他们的反映是，相同或者类似的案子，判决结果基本相同。他们能安心改造，心服口服，安心改造。

　　主持人：他们告诉你说，他们心服口服？

　　王红梅：我觉得从上诉率和申诉率方面，就可以看出来，上诉率下降。

　　主持人：下降到多少？

　　王红梅：上诉率，应该说我们从电脑量刑以后，因为量刑失衡问题上诉的，基本没有了。

　　主持人：那你们怎么能让被告人感觉到他们的量刑越来越规范呢？

　　王红梅：这一块主要是在同监室的，在共同一块劳动改造的。他们都互相……

　　主持人：互相打听。

　　王红梅：互相打听，互相问，你什么案子，你的案子我的案子和你差不多，结果差不多，他们认为上诉也没有多大意义了，上诉率下降了，节约了诉讼的成本，你如果是上诉，还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主持人：对于法官来说，我听说用了这个电脑量刑之后，有些法官的感觉就是两个字，轻松？

　　王红梅：对，确实轻松。量刑出来以后，刑期大体相同，基本相同了，所以法官就感到心里很踏实，也很轻松。过去判案凭经验，又查找有关资料，首先看法条，再一个司法解释，司法解释比较多，查起来很麻烦，现在我们已经把这些法律，司法解释，包括最高法院的指导性意见，再有些审判人员的审判经验，都汇总在量刑规范化细则里，所以说这个就轻松多了。

　　主持人：那就有人担心，法官们变懒了？

　　王红梅：不能叫懒了，应该是说提高效率，你过去成熟的有些经验，可以借鉴的，为什么不去借鉴呢，为什么还得反复再去利用原始的东西，凭着去记忆，我们已经归纳出来，抽象出来了，不需要再去过多去考虑这个情节，怎么影响，对案子的量刑的影响力，我觉得相反，法官面对当前的严重的审判任务，应该说更有精力办一些复杂的案子，像定性，情节，更有精力去钻研业务。

　　主持人：反对电脑量刑的人，他们就引用一位西方非常著名大法官的话，他们来反驳您，说法律本身就是经验，而不是逻辑，电脑量刑就是把一个法官必备的以前的经验扔掉了，因为他只是依靠电脑就行了，电脑会把一切东西都总结好了？

　　王红梅：我感觉这个问题，量刑过程确实是一个复杂过程。也是法官一个能动的过程。案子千差万别，确实这一点是存在的。但是案子无论多么复杂，多么千差万别，最终还要落实在一个刑期上，这一点不可否认，所以量刑的情节对于量刑的影响力，最终还要落实到一个数字。

　　主持人：这些千差万别的案子都套到这个机械的模式里去，反对你们的人就认为，这是很不科学，很不合理的？

　　王红梅：我们坚信我们现在的规范化量刑，总比过去那种估堆式量刑的方式要科学，要进步。

　　主持人：我知道你们开发这套电脑量刑的目的之一，是希望能够量刑的均衡，杜绝有一部分人情案，但实际上，有些反对人就认为，真的人情案会出现在定罪的环节，而不是出现在电脑量刑的这个环节？

　　王红梅：我们规范化量刑，也不牵扯这个问题，主要是一个量刑问题，不是一个定罪问题。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开发电脑量刑这个软件，并不是为了解决办人情案，贪赃枉法这些问题？

　　王红梅：量刑当中的人情案问题。

　　主持人：只是解决量刑过程人情案的问题，在此之前的人情案问题不是你们所考虑的范围，起码不是这套软件考虑的？

　　王红梅：对。

　　主持人：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种电脑量刑只是一个花架子，因为你们没办法触及到司法改革的真正核心，只是一个表面上的一个小的改变？

　　王红梅：量刑规范问题，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西方许多国家掀起了量刑改革运动，特别是美国成立了量刑改革委员会，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投资1000亿美元，最后出台了一个《联邦量刑指南》，我觉得我们国家，量刑失衡问题现在也存在，作为一个基层法院，首先严格遵守法律，同时推动司法改革。

　　主持人：它是一个促进吗，对于司法改革？

　　王红梅：我认为是促进，是有益的，是可取的。

　　主持人：也有法律专家认为，你们的这个电脑量刑的新举措，会在法律实践，几十年的法律实践当中掀起一场非常大的革命，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件事情会有这么大的争议？

　　王红梅：这说明量刑失衡这个问题，存在的严重性问题，首先是刑事立法中，刑法规定的法定刑幅度过大，量刑的自由度比较宽。

　　主持人：法官的自由裁量度比较宽？

　　王红梅：对，这是一个方面，再一个，现在实行估堆式的量刑，法官凭着经验，凭着法律素养，凭着认知水平，相同的案子，相类似的案子，可能出现不同的结果，应该引起司法界……

　　主持人：应该引起大家的重视？

　　王红梅：应该引起大家的重视，共同把这个问题解决好。

　　主持人：你们是全国法院系统当中，第一个引入电脑量刑的，你们是吃螃蟹的人，现在这套电脑量刑，在全国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你们还会不会继续下去？

　　王红梅：我们信心非常坚定。

　　主持人：有没有人，曾经让你们停下来过？

　　王红梅：没有人让我们停下来。我觉得这应该是我们也考虑到这个量刑规范的正价值，出台了实施细则以后，淄博市中级法院，开了现场推介会，并且省高院的庭长也参加了会议，对我们的工作予以肯定，这是一个大的方向，一个大的趋势。

　　主持人：它是司法改革的重要一步吗？

　　王红梅：我觉得应该是能影响到司法改革，影响司法改革的公正与效率。公正与效率是我们法院系统，二十一世纪的主题，这也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主持人：好，谢谢。

　　(编导：杨红叶 主持人：荆慕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