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新华社南宁8月20日电 广西南丹“7·17”特大透水事故的矿井今晚全部抽干积水,已从井下找到77具遇难矿工遗体。南丹“7·17”特大透水事故发生后,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和政府本着对遇难者和亲属认真负责的态度,从8月1日开始组织对7个透水矿井进行抽水,寻找遗体。8月8日,国务院调查组抵达广西,明确要求要千方百计加快抽水进度。在调查组的直接部署和具体指导下,“7·17”特大事故抢险救灾指挥部组织各方力量,争分夺秒抽水。随着排水工作的结束,透水事故原因的调查已深入展开。
“打的”也需乔装
在短短20多天的时间内,我作为晨报特派记者第二次奔赴广西采访。
当20多天前,我在桂南大地与同行们目睹八桂军民战胜肆虐数百平方公里浩浩“洪魔”之时,谁也不曾想到,480公里外的桂西北,巍巍山岭中一个幽深的矿道,2001年7月17日凌晨3点,七八十条孱弱的生命连同他们的亡魂一道,被封堵在那个曾经给他们带来过粮食和希望的矿井……
8月8日上午10点30分,我通过转道广州,飞抵广西工业重镇柳州,南丹县城距此约300公里。甫一下机,便收到南宁媒体同行来电,告知广西本土的新闻媒体已全部撤离南丹,同时嘱咐道:“最好,包一部当地车,小心行事。”与此同时,同行的南方某媒体记者在与数位“的哥”交锋中,开出700元的天价也无人应征,原因很简单———“搭载外地人去南丹,不要命了!”
11时许。这一次,我们改变了战术,每人头顶一破旧草帽,拖着拖鞋,由于来自南方媒体的那位摄影记者有着天然的优势———不但皮肤黝黑而且会说白话,于是便谎称是有家人在矿区工作的南宁人,或许这次的“对象”是位“的姐”,见我们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终于同意送我们去南丹。
靠近“拉甲坡”
从柳州西北向前行进约70公里,便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翻山。“的姐”又告诉我,也正是由于这里特殊的“喀斯特”地貌,造成人均耕地面积极少,整年只能依靠种点儿玉米维持生活的人们,很多人不得不去矿厂当矿工。
车子晃晃悠悠在盘山小路上颠簸了4个小时,可是连绵的大山仿佛连到了天边,望不到尽头。车窗外的山脚下稀稀落落立着些泥胚房,甚至是稻草房,在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个个穿白裤的瑶族妇女背着盛满玉米的箩筐。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在这个贫穷的大山中,却不时飞奔出“本田、凌志”等挂“桂M”车牌(南丹车牌)的高级进口轿车。“的姐”告知,丰富的矿资源和充裕廉价的劳动力使这儿的矿老板们成了富甲一方的“土霸王”。言谈中,我得知,发生此次透水事故的龙泉矿业总厂老板、被誉为“传奇人物”的黎东明便是神奇般一炮打中“矿脉”而一夜暴富。
下午约5点,抵达县城南丹,司机对接下去的路并不熟悉,在一个岔路口,我们几次问路都被当地人闪着迟疑甚至是敌意的眼光甩开。而更有多数居民称不知道,他们说,在大厂镇的矿区几乎天天都死人,居民对矿主也颇有意见,说采矿将附近的山都挖空了,每天都听到隆隆的炮声从山上传来,距离近的时候,家里的板凳都会跳起来。
在电话求助南宁同行之后,我们开始了最后的“跋涉”。5时45分,车子在山路旁一个南货店停下,利用买烟的时机,我们下意识地问:“出事的矿还有多远?”原本热情的店老板竟马上收敛了笑容。在上车后,仍看见他和另外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出店门盯了我们很久。直觉告诉我———拉甲坡就在附近了!
8日下午6点15分,我终于来到了吞噬了七八十条矿工生命的出事矿区之一———拉甲坡。
远山夕阳的余辉撒落在山谷中的矿区,显得美丽而忧郁。
在这里,我看到了那些劫后余生的矿工、怀抱婴儿的家属。同样在这里,当我们向一些矿工询问情况时,遭到了几个不明身份人的盯梢和恶意阻拦。
晚8时许,在颠簸的车厢中,我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打下了第一行字———“晨报记者亲历拉甲坡……”
矿工王二的最后晚餐
拉甲坡矿要关了,来到矿里工作才一年多的广西都安籍民工王二(当事人要求引用化名)不免心怀惆怅。9日傍晚,他一脸落寞地做着最后的晚餐,我听到他嘟囔了一句,又要搬家了。
王二和工友们的“家”是用水泥墩与石棉瓦搭建起来的,从外观上看,这里更像一处堆放杂物的窝棚。在拉甲坡矿,有三处这样的棚户区,容纳着大约七八百名来自贵州、广西等地的贫穷矿工。
反正要走了,王二也丝毫不介意地向我们展示他无法再简陋的小天地。一架吱嘎作响的电风扇,是房内唯一的电器。一张竹席铺在两张平放的石棉瓦上,就构成了他的床。一套煤气灶具几乎紧挨着床,王二只能坐在床上煮饭。这个王二生活一年的地方,最多只有5平方米。
王二还带我参观了棚户区的公厕,厕所顶棚布满了蜘蛛网,地面上则污水横流,一股刺鼻的臭气令人作呕。
王二一边擦汗一边告诉我,这个现在有点像蒸笼的家不算什么,在矿井里面可是真热,几乎一年四季都在30摄氏度以上,所以矿工一般都是习惯了赤裸上身的,冬天也不例外。
稀罕的“记者证”
同样在8月9日,外埠记者囤集的南丹县城,流行着一句见面语———“嘿哥们,弄着记者证没?”
在这里,国家新闻出版署颁发的记者证和各新闻单位的介绍信均失去了其本应具有的功效。一张长宽10厘米的镀塑“记者证”成为了老记们追逐的目标。
9日一大早,我来到南丹县政府,透水事故调查组就设立于此。在大门口,一位武警战士把我拦住,因为没有那张“记者证”。在门卫办公室,我与广西壮族自治区负责宣传的一位同志电话取得联系,在对我的身份进行了一番严格的盘查后,他告知:“记者证暂时不能发,在住地等待通知吧。”之后,又来了几位国内其他媒体的记者,据他们说,每天先来这儿一趟已成为例行公事,每天也都是同样的一句答复———“等着吧。”
截至9日晚7时30分我离开南丹,仍旧无缘与那张神秘的“记者证”见上一面。
他们差一点闯进我的房间
9日晚6时许,同住在一家宾馆的某媒体记者房间,成为了来自全国东西南北数家媒体记者的聚集地,他们大多已在此地待了一个星期。中心话题弥漫着一种“白色恐怖”。
“喝水时最好自己买矿泉水”,“没带手提电脑需夜晚外出网吧发稿的最好别单独行动”,“我的房间被人进去翻过”,“房间电话有人恐吓”,这些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在这里竟成为现实。然而,大家并没有因此而畏惧或是气馁,“查明真相,为了几十个屈死的亡灵,为了给自己的读者奉献最好的稿件”。
晚7时许,我在房间内正将第二天的采写稿件传回报社,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响起。问:“是谁?”没有人应答,原以为是楼下媒体同行的我开启门缝一看,3个满脸黝黑、叼着牙签的陌生男子欲往里冲,情急之下,我将手中烟头塞了过去,与同在房内的一位人高马大的同行一道,硬是把门顶了回去。之后,发觉自己已是冷汗一身。
夜幕下离开晚
7时30分,我费尽周折才包了一辆当地最好的出租车———除了喇叭嘶哑,什么都响的“面的”,离开了南丹。夜幕下,司机讲起了白裤瑶族女子的故事:
白裤瑶族的男子酷爱喝酒,每当他们到数十里地外的镇上把盏畅饮时,妻子便会在家一直守候到午夜,当她们守候到蜡烛燃尽时,便会只身沿着丈夫回家的山路寻夫,那里会有她们已喝得烂醉的男人,而这些白裤瑶的女人便会默默地将自己的丈夫扶起,搀扶到家中。
我抽着香烟,听着动人的故事,想起拉甲坡矿窿中还在等着昭雪的白裤瑶男人的冤魂,看着车窗外穿着传统服装———白色腰裙在夜幕中蹒跚的白裤瑶女人……本报记者王骥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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