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人生辉煌的一刻凝固。

　　在他热爱的那片土地上，在他热爱如生命飞翔中，他离开了。荒漠原野，长空万里，他曾笑着穿越；岁月如梭，他却永远年轻。

　　如今只是，他不再醒来。

　　这是一个职业记者的离开，也是一个男子汉的离开。

　　1. 50年不醒的蓝天梦

　　--赵群力原同事高宏明的追忆

　　高宏明是昨天下午2点40左右赶到温州的，我们们在机场见到了他。

　　因为他是私人请假来温送别老友，我们邀请高坐我们的车子赶赴市区。

　　高现在是甘肃电视台专题部记者，曾参与国内一些著名的电视纪录片的拍摄如，他从80年代起与赵群力相识，共同奋斗多年。

　　一路上，高断断续续地追忆了赵在生前鲜为人知的往事。

　　据高宏明说，赵群力出生于北京干部家庭，小时候家住在北京西郊机场附近，每天年着飞机起起落落，就梦想着有一天了能飞上蓝天。在赵群力上中学时，赵的父亲丁乃夫(革命期间为中国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化名丁乃夫后一直未变)调任甘肃省委组织部长，于是随父来到了兰州。

　　在兰州的日子里，他的蓝天梦仍然不醒，从那时开始，他就订了航空杂志，对一些复杂的航空知识耳熟能详。中学毕业后，文革开始了，他报名去参加航空兵，却因为父亲在那个年代里被打倒而不能如愿。回来时母亲问他怎么样，他说：他们说我太高了，不适合。

　　他之后考上了西北工业大学铸造系，毕业后去了兰州一家工厂当了技术工人，蓝天的梦想似乎离他越来越远。在这同时，他又爱上了另外一个行业：摄影。

　　1976年，文革结束，他回到北京，为在文革期间去世的父亲守了一段时间的灵。在那段时间，他住在北京航空学院边上，偶然结识了一位北航的教授。高宏明说，赵群力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但一要听说谁对航空了一样热爱，话就象匣子打开一样特别多。

　　那时的赵群力本来以为一生再无缘于蓝天了，这位教授的出现，使很多事情改变了。就在那时，他听教授说北航准备研制一种超轻型飞机，也就是后来闻名中国的“小蜜蜂“，因为这种飞机价格很低，可以使航空梦变成一种不再是个人无涉足的领域，赵群力向往飞翔的心再次炽热。

　　他也许没有想到，这“小蜜蜂“后来成了他后半生光荣与梦想的承载，生命最终了在这小蜜蜂身上定格了。

　　赵群力回到兰州后，继续回工厂上班。因为热爱摄影，他调入了甘肃电视台作了一名摄像记者。人生的理想有一半已经实现，他常琢磨着一件事：在地面上可以有一个摄机的三角架，是否了可以在空中了找到一个三角架呢？

　　他仍然经常去北京。每次去那里，都忘不了去北航。在那里，“小蜜蜂“一天天从一个构思变成了在风中飞翔的精灵。赵宏力几乎是看着小蜜蜂的出生与成长的。

　　之后，他又经常去年这种超轻型飞机的试飞及训练，一个大胆的想法惭惭地成熟起来：空中的三角架措到了！他要将这种轻型飞机用于平时采访拍摄。那时，国外早已开始用直升机进行航空拍摄，而轻型飞机一般只是用于体育竟赛与娱乐等，还没有人用它来作航空拍摄的。

　　当时，“小蜜蜂“的价格是人民币三万元，这对个人来说，仍是一个天文数字。大概在1982年的时候，赵群力开始了艰难的游说，最终通过甘肃民航等三家单位的赞助，赵群力为甘肃电视台买来了第一台“飞机“，据说这在当时国内电视台当中是由电视台所拥有的第一架飞机。

　　有了小蜜蜂后，赵群力开始了他儿时就开始的蓝天梦的实现。因为早就看惯了小蜜蜂的试飞，赵很快就将它驾驭利异常娴熟。高宏明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赵群力的。那时高在国家地质研究所设在兰州的一家研究机构从事咨讯收集工作。与赵一样有着对摄影的爱好。

　　他们开始了早期的合作，由赵群力驾机，高宏明摄像，他们进行了在中国电视史上也许是史元前例的尝试--事实上之后了没有人尝试过。

　　之后高也调入了甘肃电视台，他们在一起工作。出于共同的爱好，他们的拍摄技巧越来越成熟，几年时间里，他们驾着小蜜蜂飞遍了中国北方的天空，他们完成电视经录片，如＜＜蜜蜂号飞行日记＞＞.＜＜飞越河西走廊＞＞等，很快在国内受到了好评，“国内航拍第一人“等名声了是在那个时候为人所知的。

　　在与高等人合作一段时间后，赵开始尝试一种史元前例的拍摄方法，就是一个人单独驾机并完成拍摄。他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尝试，最终成功。据说这种方法是将摄像机绑在机架上，通过控制飞机的速度等方式来完成拍摄主题的表达，同时俘还能在飞机滑翔时来调整摄像机的焦距等。现在，这种拍摄方法恐怕了随着赵群力的离去而失传了，因为掌握这种方法的人只有他一个。

　　随着赵在航拍技术上的进一步提高以及对纪录摄像的理解的一一天天加深，他的名声很快就名扬四方。他不久被提拔为新闻部主任，后来又任了副台长，但这些职务并没有改变他对事业的热爱，而是仍然独立驾机拍摄，实践着一个职业摄影师的职业之梦，直到最终离开。

　　赵群力是个必将在中国电视史上留传的人物，亿万观众也许曾记忆深刻的大型电视片＜＜邓小平＞＞.＜＜周恩来＞＞中的航拍镜头，就出自赵群力之手，赵群力是前年才正式加盟凤凰卫视的，他正在进行拍摄的电视片＜＜寻找远去的文明＞＞，昨天还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在一个人的天空里，他独自品尝勇敢者的梦想.光荣和寂寞。

　　赵群力说，我生来就属于蓝天，操纵着飞机让我有了一种梦想的快乐。在半生的飞翔着生命力程中，他有多次经历险情，如一次飞机独陷沙漠，他却奇迹般从那里走出。就像这次终于没有躲过的高压线，在其飞翔的生涯中就数次遇上，如在延安的一资拍摄中，高压线曾造成其手骨折。

　　“怎么不看看清楚？高压线是最致命的啊“，高痛心而无奈。

　　一次次险阻在身边风一样地飞走了，一个真正的勇者，一个男子汉，一个真正可以江湖笑傲的职业记者，终于还是选择在了在飞翔中离开。

　　高宏明说，以前他曾帮赵联系过美国长滩的直升机飞行训练，赵因为担任台长而没时间成行，其内心多少有些遗憾，但他同时也说：小蜜峰已经能够胜任航拍，这就够了，我不在乎拥有驾照的多少。高说，赵选择小蜜蜂在当时是出于中国电视发展过程中的一种元奈：当时三万元就是一个大数字啊。

　　但是正是这种无奈，造就了赵群力这样的传奇英雄，在这之后，谁再去飞翔一个只有真正的男子汉才会的飞翔？

　　2.职业记者的最后时刻

　　昨天凌晨1点左右，赵群力新婚5个月的妻子蒋晓玲从永嘉到达温州将军饭店。

　　蒋显得异样的镇静，令人无法相信地坚强。她也是凤凰卫视此次＜＜远去的家园＞＞摄制组成员。

　　她平静地向来访的客人讲述在白天发生的一切。

　　前天，她与先生一块查看了拍摄地的地形。当时并没有发现高压线。于是定于前天飞行拍摄。那天，赵在北京林业大学上二年级的孩子也在楠溪港风景区玩了一天。一家人在那风景如画的山水里过了最后一个周末，随后，孩子返回北京上学。

　　起飞前，蒋与先生约定，一上飞机，群力就关掉手机，到落地后马上打开，以示一种对平安的约定。

　　到前天中午12点50分左右，按她的推算，赵应该已经返航。她开始呼叫。

　　那边没有回音。

　　她拼命地通过电台呼叫。

　　仍没有回音。

　　极端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立即打电话到飞机预停地的林坑村的村主任家。村主任告诉他，村里停电了。接着，永嘉旅游局打来电话，告诉她老赵的飞机迫降了。

　　她驾车拼命往那里赶，一连疯狂地哭着，头撞上了挡见玻璃，可她已经没有感觉，当她感到时，一切已经发生。

　　昨天上午记者捧着一束花去年蒋时，她已经躺来床上，挂着盐水。对我们的鲜花，她说了两声谢谢，声音吵哑，听着似乎完全不是声带里发出的。

　　她泪流满面。对记者的提问，她几乎无法回答。

　　“作为一个职业新闻记者，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凶险“

　　“他以前总能平安回来“，她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时他们派出所的人来，他们在那里打捞飞机，我拼命叫着：把那录像带捞出来，你们不捞，我下去！“她说那些东西是老赵的生命的一部分。

　　那录影带后来已经捞起，已经不能播放。

　　赵群力的孩子和母亲是在下午两点左右从北京赶到温州的。见到记者，“我刚走...

　　.“只说了一句，他便无法再说下去。

　　赵的母亲是推着轮椅到达温州殡仪馆的。

　　赵群立罹难真实记录

　　“没想到赵群立就这么走了，我是目送他起飞的。”一直协助凤凰卫视中文台进行拍摄工作的永嘉县旅游局副局长王澄荣到达失事现场时，似乎海没有缓过劲来。

　　那么，9月2日的楠溪江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呢？

　　赵群立此次来到温州，是为了拍摄大型电视系列节目《寻找远去的家园》中的浙江温州永嘉文化区，而在这个文化区中景色最美和文化内涵最深的一段就在楠溪江流域附近。

　　所以，9月1日他于傍晚5点多钟来到楠溪江上游的林坑村。他和妻子蒋晓玲一起去查看了航拍的地形。飞机起飞最怕高压线，按群力的经验，看看山头上有没有电线杆就知道有无高压线。由于在山下没看到山头上有电杆，所以赵群力决定昨天起飞航拍。9月2日早晨7点来钟，他打电话给林坑村村长毛培益询问天气情况，当得知并无下雨天气时，他便和由凤凰卫视中文台与天津电视台联合组成得摄制组一行四人，开始在永嘉县岩头镇霞美村得公路旁装搭一架“小蜜蜂”飞机，11点40分左右飞机起飞。

　　说到这里，蒋晓玲回忆道：“起飞前，我们约定，一上飞机，群力就关掉手机，飞机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开通手机。昨天中午12时50分，我打群力的手机打不通。看看时间，飞机该返回起飞点了，要不就没油了。我用电台拼命呼叫，但就是没有回音，预感到出事了。便立即打电话给拍摄地林坑村村委会主任。村主任说，老赵早就回去了，林坑村12时24分停电了。紧接着，永嘉县旅游局负责人在电话中通知我，说是老赵的飞机迫降了。”听后，蒋晓玲马上开车往降落地赶，一路上边哭边开，由于情绪激动，加上山路颠簸，在一个急转弯处撞到了山体

　　，她的头碰到了挡风玻璃上面，幸无大碍。路上，她得到确切消息，12时24分，赵群力因意外坠机身亡。到现场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请大家捞起摄像机和录像带，保护好赵群力航拍的最后一个镜头。

　　而实际上，真正看到坠机一幕的是黄南乡大学村的村委会主任滕寿荣。当时，他刚好因事出门，看到了一架小飞机在天上飞，“我只看到空中电光一闪，那飞机就打着跟头摇摇晃晃往下掉，掉到楠溪江里去了。”他赶紧组织村民前去救援，众人把飞机抬出水面时，发现驾驶员已经死亡，手还紧握在操纵杆上。已经折翅的小型飞机上，“寻找远去的家园”字样和凤凰卫视中文台的标记依稀可辨。

　　据永嘉县警方介绍，飞机十一时四十分许从永嘉县岩坦镇起飞，十二时二十四分许飞至永嘉县黄南乡大学村上空，突然撞触架在两山之间、横跨楠溪江一百多米高的高压线而坠毁。驾驶员兼拍摄者赵群力殉职。

　　一个人的消逝和700年的复活

　　9月3日，上午11点，温州市永嘉县黄南乡林坑村。村民们纷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接踵而至的车辆和那些陌生的面孔，而村长毛培益的心中则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自从9月2日凤凰卫视中文台副台长赵群力在距此不远的大学村坠机罹难后，他和其他村民便沉浸在难言的悲痛中。

　　那些人中有一个是凤凰卫视总裁刘长乐，他是赵群力的上司兼好朋友。

　　刘长乐是在9月2日较晚时候来到温州的。昨天一大早，温州的将军大酒店的大堂里便聚集了很多人，早已等侯在此的记者从众多的凤凰卫视员工中发现了他的身影。匆匆和其他人说了几句后，他走出大堂外，上了那辆s320奔弛车。他要去干什么？谁也不知道，记者赶忙拦住一辆出租车，紧紧跟在那个小车队后面。车走了一段时间，记者已发现他是要去林坑村的。可是，一个红灯隔开了我们，60秒之后，前面的车队已不见了踪影。于是，记者决定向永嘉方向追去。走之前听说永嘉不远，只有一个小时车程。谁知路上频遇红灯，加之匆忙找来的这辆出

　　租车车况不太理想，距离越来越大。没办法，只有向永嘉方向开去，期望能在林坑村之前追上他们。

　　一路追去，始终不见车队的踪影，再加上路上得不停的问路，心中便着急起来，要是到了永嘉，他们的仪式已经完毕，那不是前功尽弃吗？离林坑村越来越近，前面出现了几辆车，以为到了，赶快下车，奔到前面一看，原来是那辆s320不知为什么爆了胎，正在修理。天助我们！赶到林坑村时，刘长乐一行人正在听村长毛培益讲述和赵群力简单而令人感动的交往经过。

　　赵群力是在9月1日的傍晚5点多种来到林坑村，他是为大型电视系列节目《寻找远去的家园》中“永嘉文化区”来找一个完美的意境的。乍一入村，他便以真诚善良打动了村民。当村民邀请他去家里坐坐时，他说：“我来不是给你们添麻烦的。”当看完地形，又回到村里时，毛培益请他去家里吃一顿农家饭时，开始不去，实在禁不住热情的邀请去吃完后，坚持要付钱。然后，和毛培益约好第二天不下雨时来拍摄。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打来电话，问天气情况如何？得知不下雨时，他通知毛培益将在12点10分左右来到林坑村上空。在他在林坑村上空盘旋5圈，又以一个超低空飞行顺利完成任务后，他踏上了归程。谁能想到这竟是一条不归路！

　　在整个讲述过程中，刘长乐神色凝重，也许是眼前又出现了昔日的音容笑貌；当他踏上赵群力曾经走过的那条石板路时，脚步变得滞涩起来，或许是怕踩疼了那个壮志未酬的灵魂；当他进入赵群力曾经吃饭的那间小木屋时，好像是在拜访一个昨天刚见过面的朋友的家。所有的一切，都使得林坑村这个有700年历史的小村有了一丝悲凉。然而，随着他对林坑村的进一步了解和人们对于赵群力表现出特有的尊敬，刘长乐也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当村长毛培益提出要去参加追悼会和要为赵群力立一块纪念碑时，他所想的是如何将朋友未竟的事业继续下

　　去，他说：“碑可以立，地址你们来选，钱，我们出；林坑村作为文化遗迹，应该充分地予以报护，这笔钱我们凤凰卫视出了。”

　　但还是不能不提起赵群力。这时，刘长乐对朋友做出了公允的评价：“作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和飞行员，他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他在浙江贡献了他的生命，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终点？我想也是一种缘分，能在林坑村这样的地方和工作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是在最辉煌的时刻凝固了自己！我们要用他拍的片子把林坑村这个有着700年历史的古老村庄介绍给全世界，让它展现出最美丽的方面。”

　　一个人消逝了，而一个700年的村庄却要复活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在拥有一种美丽的同时拥有另一种美丽？就像刘长乐在大学村的出事现场凭吊赵群力时，青山绿水表现出的完全是和赵群力镜头中完全不同的美丽。程伟锋金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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