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听说铁汉的名字是在1998年的出国培训班上。驻塞拉利昂经商处卢参赞的报告是出国教育的保留节目，内容生动具体，使我认识了一个中资企业“要钱不要命”的经理：铁汉被叛军用枪逼到墙根站成“大”字，刚说没钱，一梭子弹打在裆下，他急忙叉开两腿；还不掏钱，两个连发打在肋旁，他只好高抬双臂；再摇头，连续3枪打在头顶上方和耳边，他不能摇头又不敢闭眼，发现叛匪发红的眼珠与冒烟的枪口正好与自己的眉心瞄成三点一线……

　　终于，他服了叛匪(我也服了他)。这家伙没保住公款，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1999年5月17日，他返塞困在途中，在几内亚突然闯进我的寝室：“我不缺钱，就现在没钱。”我不认识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牛的借钱人。

　　“是这么回事，”他不等我发问就先招了，“我在国内以为从尼日利亚到塞拉利昂的航线通了，买了直飞的机票，谁知道在拉各斯就被困了3晚。好歹飞到阿比让，两天没吃喝儿，再转来科纳克里，没钱没签证，不求使馆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一次么，说起来你的态度还算不错，不像那年遇到劫匪那么牛了。”我板着脸合上护照，一下把他给说愣了。

　　“怎么，你知道我？”他摸着小胡子乐了。原来一周前，他在中国辽河油田得到办理战争赔款的通知，即带着翻译和会计上路返塞。因为他们有塞拉利昂签证和航班联票，没多带盘缠。不想尼日利亚到塞拉利昂的直飞航班并未开通，于是一路上处处受阻。

　　我立刻请示参赞，但财务制度不能通融，其他单位也爱莫能助，我们转了半天一筹莫展。铁汉见过大风大浪，流血不流泪。1.85米的汉子可以不吃不喝，不能不买机票自己飞。真是“一分洋钱难倒英雄铁汉”。保险柜里的公款不能动，我只能拿出自己抽屉里的私房钱给他们帮忙：“这不用办手续，先拿去买机票。”

　　“这可不行！咱们头回见面……万一我一下‘光荣’了，以后怎么办？”

　　“快‘呸呸’，说什么呢？”我看他眼珠充血，赶忙用话堵住了他。

　　铁汉半晌不接钱，不说话，最后一抱拳：“后会有期。”

　　6月，他在塞刚装上电话就拿我试发传真，凡同情过他的朋友都一一谢到。

　　7月，他派翻译去伦敦银行，顺路来几内亚还钱，好像发了战争索赔财。

　　我不知道铁汉如今有钱没钱。即便钱是“身外之物”，有时候也关连身家性命，至少，差一分钱也过不了那个肯节儿。

　　刘勇

　　作者简介

　　刘勇多年从事涉外文教、外贸外交工作，几次担任驻非洲公司经理和使馆外交官，兼任中国国际报告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等职。现任成华实业公司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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