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时期呼唤公民责任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19日09:22 金羊网-新快报

　　深读指引：非典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这种改变有时候需要付出自由的代价：非典病人或疑似病人需接受隔离；学生与民工不得返乡而要就地学习与务工，以防止疫情进一步扩散。能否为个人的安全与公众的利益自觉作出正确的选择，考验着每一位公民的社会责任感。

　　然而令人遗憾的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非典患者从隔离病区出逃、高校学子集体大逃亡、民工返乡潮在涌动。非典时期的公民意识与社会责任感成为人们关注的话题。抗击非典是一场全民战役，只有每一个公民都自觉担当起一份社会责任，抗非战争才能全面告捷。

　　非典患者逃跑出院

　　广东省人民医院感染科，收治着约90名非典患者和疑似非典患者。感染科护士长区健茹说，在医院非典隔离病区，不少非典或疑似非典病人最初的恐惧和烦躁使得他们对隔离治疗十分排斥，最令这些白衣天使们提心吊胆的就是病人逃跑。病人逃跑的事在不少医院都时有发生。

　　故事1：百人追踪出逃病人

　　5月7日上午8时，广州华侨医院保卫科负责人接到报告：一位非典患者逃走了。

　　这位病人一个多月前因感染非典住进华侨医院，经过治疗，5月初已经痊愈，但根据规定她还必须留院观察两周。但她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多次提出出院的要求，但未得到批准。

　　顿时医院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一时间医院、公安、街道和城管等部门出动近百人，一场追踪非典患者的战斗打响了。根据病人入院时留下的住址，搜寻人员在员村四横路一带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但整整一个上午搜寻工作毫无进展。最终在知情人的帮助下，经过24小时的紧张工作，医护人员于8日凌晨将病人带回了传染科的隔离病房。之后，医护人员又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对其在员村的活动区域进行全面消毒。

　　故事2：出了院，谁也不知道我是病人了

　　“每天对着只有四面的墙，没有亲人的探望，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我真的很害怕。”非典康复者王先生也曾经是一个在患病时逃走的病人。

　　王先生一直是广州市红十字会医院头疼的病人。患病初期，王先生因不肯相信自己受到感染，而不停地要求出院，极不配合医生的治疗。期间，王先生还得了“探热恐惧症”，每次探热时，他都会因恐慌自己的体温出现不正常而不停发抖，以致无法测热。亦由于精神紧张、害怕，王先生在住院时经常不去厕所小便，而是尿在便盆里，再叫护士帮他倒掉……

　　尽管医院做了很多工作，但王先生还是逃跑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在医院就始终是病人，出了院，谁也不知道我是病人了，我也不当自己是病人。”

　　但“逃跑”并没有使王先生的心安定下来。由于没经医院同意就出院，而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彻底好了，王先生的亲人因怕受感染而不敢见他，他自己也怕传染家人而独个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敢出来。在房子里，一个个问题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得王先生喘不过气来，内心充满恐惧令他每天都只能在无眠中度过。

　　经受了近一个星期的精神折磨后，满腹心事的王先生只好主动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主治医生面前。

　　疫区大学生“集体大逃亡”

　　紧接着，中国人民大学一位学生4月20日由父母专车带回了海宁的家。回家后，这位大学生天天走家串户。4月27日，她实在发烧咳嗽得厉害，不得不去海宁硖石镇上医院看病，结果马上被怀疑非典。随后，她就被送到海宁双山的一个医院隔离了。

　　可是，海宁人民从此生活在恐慌之中了：她表妹随后也出现症状，因此表妹的中学就停课了；她的邻居据说也有症状出现，现在她家乡的小村庄都被隔离了。还有好多被她接触过的人没有找到，大规模的搜索随即展开。

　　故事：一人返乡家乡隔离

　　今年4月初，在北京的一些福建籍学生包了一架专机，集体大逃亡，匆匆逃离非典重灾区北京。消息既出，社会大哗。

　　与此同时，在西祠胡同上一篇名为《为八零后出生的大学生感到羞耻》的帖子引起了人们对大学生责任感的激烈讨论。其后数十个跟帖言辞激烈，对即将踏入社会的20世纪80年代新生代大学生批了个臭。

　　疫区民工返乡潮

　　非典时期的返乡潮里有不少是外出打工的民工。对于出门在外举目无亲的民工们来说，遇到危险、挫折首先想到的便是回家。一位从北京乘坐列车回到甘肃定西老家的民工非典患者说：“不想死在外地。”

　　防止民工返乡而将疫情扩散到农村是非典时期国务院的重要政策，但事实上，不少农村地区出现的非典疫情正是返乡民工引发的。

　　故事：“家人要我赶紧回家避一避”

　　“家里人打电话说，广州非典厉害得很，要我们回家躲躲，等疫情过去了，再出来打工。”河南籍女工小郭在记者面前显得有些腼腆。小郭今年刚二十出头，来广州打工已有两个年头，如今在圣丰鞋业干的是采针车的活儿。

　　就在5月2日，小郭和两个同乡向厂里交了辞工报告，准备第二天返乡。来自河南兰考的三位小姑娘老早就盘算好了，厂里1日发工资，2日打辞职信，3日就走。“我们家就我一个在外面打工，家里人特别担心。我妈4月下旬接连打几个电话问广州怎么样，家人从电视上看到情况很严重，要我赶紧回家避一避。”小苗说。“谁知道3日上午厂里领导通知我们，说上面有通知不准走。我们当时都懵了。接下来两天我们都没去上班，一心想着走。”小郭回忆道。“3日那天从人事科长到总务科长都来给我们念报纸，看通知，告诉我们现在政府为防止把非典带回农村，不让回乡。我们开始听不进去，厂领导又搬来了老乡和车间主任劝我们，向我们宣传，后来领导又一一打电话给我们的家人，宽慰他们。最后我们决定不走了。”

　　小郭等人被劝下来了，然而广东省有相当数量的民工从4月下旬起便开始返乡。据省劳动厅统计，全省21个地级市共有外来务工人员约1200万人，从4月25日起至5月8日止返回原籍的有80044人。由于国家发布了控制民工返乡的规定，返乡农民工才大幅下降。

图：非典病人或疑似非典病人须接受隔离。新快报记者　宁彪/摄

图：非典病人或疑似非典病人须接受隔离。新快报记者　宁彪/摄

　　公民意识欠缺导致社会责任感淡漠

　　在危机来临的时候，我们已看到太多令人遗憾的事件。我们不禁要问：中国公民的社会责任感上哪儿去了？

　　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副院长任剑涛教授分析，中国民主化进程缓慢使其不能成为一个发育完全的公民社会，公民意识十分欠缺，而公民却不自知。长期处于这种状态的公民，在日常生活中，其行为显现出随意性，如随地吐痰、横穿马路、冲红灯等等；在非常时期则显出扭曲性，要么惊惶失措，要么乱搞一通。

　　从原因上来分析，并不完全是公民个人的错。我们从小到大的日常公民教育萎缩，公民应对危机的教育更是缺乏，很多人不能认识到尊重他人与尊重自己在非常时期是统一的。任教授说：“这种教育必须从小进行。”

　　连续不断的事件，也使更多的人参与到如何培养当代大学生的社会责任感问题的思考中。负责学生工作的暨南大学学生处副处长谢恬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在开展防治非典工作的过程中，我们确实感觉到加强青少年社会责任感、伦理教育非常有必要，这种教育不是空泛的，而是要通过像非典这样活生生的事例来教育，学生在这种环境下应当扮演什么角色，应该如何在保护自己的同时，维护公众利益。”

　　“众志成城”首先要树立社会责任感

　　“众志成城”在中国抗击非典的战斗中已成为使用频率最高的成语，这已充分表明，抗击非典不光是政府、医疗机构的事，而是一场全民运动。在这场全民保卫战中，国民所要做的首先是树立社会责任感。

　　今年3月，当非典在香港大规模爆发时，我们从电视、报纸上看到走在大街上的几乎所有的香港人都戴着大口罩。当时周围很多人因此嘲笑香港人是紧张过度，但香港人说，第一，我戴不戴口罩，并没妨碍到任何人。第二，我戴上口罩，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别人。香港同胞长期自觉形成的公民意识在这时得到了体现。

　　新加坡总理吴作栋近日给全体新加坡人和在新加坡居住的人士写了一封公开信，信中举出实例向人们阐述了非常时期每个人树立社会责任感的重要性。

　　他说：“仍然有一些新加坡人不听从医务人员的劝告；有人显得不负责任，而一些人则因对SARS感到恐惧而作出不合理的行为，不论他们持有什么理由，他们已经给自己和广大的社群带来了危险。”

　　他建议：“如果你感到身体不适，请立刻就医。如果你持续感到不适，回去看同一名医生。如果你不断更换医生和医院，那么你的新医生将无法知道你之前的病情，你因此无法得到最好的治疗。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感染许多人，包括你的家人和朋友。”

　　在公开信的最后，他乐观地称：“要成功遏制SARS，每个人必须合作，并负起责任。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是可以渡过这场危机的，就像过去一样。”

　　在国内，与北京高校学生相比，同为疫区的广州学子的表现却理智得多。

　　广州某报社记者刘小姐的妹妹是华南师范大学大四的学生。有一天，刘小姐收到妹妹发来的短讯：“姐，我们学校发现了几例非典，你这段时间不要来看我了，我自己会小心，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小心。”

　　出于担心，刘小姐几次打电话给妹妹，希望让她住回家里，以便有人照应，但都遭到妹妹的坚决拒绝。她说学校有规定，大家都应该遵守。5月9日，在中山大学隔离观察区内，记者见到了被隔离的22名学生，这些学生都是发现自己发热，自动到校医室检查并接受隔离的。

　　该校大四学生王慧接受隔离已经十多天了，在和记者交谈过程中，她几次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今年大四了，工作还没找到，现在接受隔离观察，什么事都做不了，真的很焦虑！”焦虑归焦虑，王慧擦干眼泪后却仍然表示：“想到自己应当承担社会责任，不能影响其他同学，更不能制造社会不安定因素，我会将隔离进行到底。”

　　社会责任的法律规范

　　5月14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根据《刑法》等有关法律规定，对传染病刑事案件作出司法解释。引人注目的是，对患有突发传染病或者疑似突发传染病而拒绝接受检疫、强制隔离或者治疗，过失造成传染病传播，情节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这说明，配合医院规定，遵守国家政策，仅仅靠公民自觉的社会责任仍未足够，为实现公共利益，以法律来规范公民在非典时期的权利与义务，以法律来调整紧急状态下的各种社会关系已成为危机管理的一种法制化手段。正如任教授所说，非常时期法治和人治更需要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链接：

　　有关传染病刑事案件的司法解释

　　故意传播突发传染病病原体，危害公共安全，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将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患有突发传染病或者疑似突发传染病而拒绝接受检疫、强制隔离或者治疗，过失造成传染病传播，情节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广州市关于切实做好广州市外来务工人员预防非典型肺炎工作的紧急通知》

　　“三个不得”：不得与非典型肺炎或疑似病例的职工解除劳动关系；不得采取放长假、回乡医治等方式，将患者推向社会；不得大范围疏散外来务工人员。“三个就地”：对各类用工单位特别是关闭破产、经营困难或开工不足的企业，要针对不同情况，千方百计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组织安排好外来务工人员就地工作、就地学习、就地培训。

　　广东省教育厅发出《关于进一步做好高等学校预防与控制非典型肺炎工作的紧急通知》

　　各校要切实落实非典防控综合措施，做到师生不离校各校。对教育部129号明传电报下发前已离校或因特殊原因报经学校批准离校的学生，必须进行登记并做好追踪管理，要随时保持与学生的联系，了解学生流动的情况。对已离校的学生，未经学校批准不得随意返校，离校学生何时返校由学校另行通知。所有返校学生必须经隔离观察并确认未感染“非典”后，方允许正常返回学生公寓或宿舍。

　　（晓航／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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