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市在我国大中城市中，率先宣布取消暂住证，同时取消了针对外来人员的各项收费。这一做法一经推出马上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认为此举将揭开取消城市暂住证的序幕，是中国户籍改革的一个里程碑。公安部副部长白景富对沈阳的尝试表示了肯定。

　　取消暂住证沈阳遭遇难题

　　就全国范围来看，沈阳并非外来人口最多的城市，但在东北地区，这个大城市对周边仍具有很大的吸引力。目前，沈阳有流动人口约50万，其中，长期务工、经商的有30万左右。截止到现在，沈阳市取消暂住证的改革措施已经出台半个月了，这给当地带来了哪些影响呢？

　　采访中，沈阳某房地产公司销售部经理告诉记者：“外地人在沈阳购房一定要有个暂住证明，有稳定的收入证明，还要找一个沈阳市本地户口本地人做担保才能够做贷款，程序还是比本地人复杂。”

　　这几条针对外地人的要求并不是开发商自己制定的，对开发商而言，约束越少越好。但是房地产主管部门和提供按揭贷款的商业银行对外地人贷款买房一直控制的非常严格。

　　这名房地产公司销售部经理还表示，需要外地人提供齐全的资料以后才能做相应的贷款程序。“如果提供不全，我们没办法做，这也是我们没有办法帮助他的事。”

　　据介绍，目前沈阳市只有少数银行开展了面向外地人的按揭贷款业务。如果没有在沈阳市的暂住证明，就是这几家银行也不可能向外地人提供贷款。这对沈阳房地产销售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在沈阳市人才市场，每天都会有很多外地求职者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中寻找自己想要的岗位。记者注意到，一部分用人单位仍然对户口所在地做出了要求。而且这部分岗位往往是最受欢迎的。

　　用人单位工作人员表示，对户口这么要求便于管理。

　　记者：“那你不担心，别人说你户口歧视吗？”

　　“我会用我的想法，婉言地说服他。”

　　当然也有很多用人单位在招聘广告中特别注明了户口不限。但是他们同时也提出，这些外地人才应该要取得在沈阳合法拘留的资格。过去，能够证明这一资格的就是暂住证。

　　记者：“对你们来说，暂住证很重要吗？”

　　沈阳市某用人单位工作人员：“尤其我们做寿险工作的，必须有街道的暂住证明。要不然就不能接收。经过公安机关备案能安全一些，最起码有没有什么案底之类的或者在这住的话，公安机关有一个介入会相对来讲安全一些。”

　　沈阳市公安局取消暂住证的同时，也提出要实行《申报暂住登记制度》。沈阳市人才市场的负责人认为，如果外来人员都能够如实进行暂住申报，他们就可以和公安局联网来获得外来人员的信息。

　　沈阳市人才中心主任孟庆伟表示：“和公安局联网，暂住证取消后这人在当地的一些户籍情况，我们可以在网上获得，帮助企业对人进行更深入地了解。”

　　记者：“这个网络什么时候能建立起来？”

　　“网络想建是很便捷的，我们的终端和它的终端连接上之后，几天就可以建立起来的。

　　但是现在没有，这不是技术性的问题，只是一个工作环节的问题。”

　　那么，沈阳市目前的申报暂住登记工作到底进行的怎样呢？8月8日，记者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圆路派出所。

　　记者：“7月22日以后，到这边来申报登记的有没有？”

　　干警：“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们值班是四天一个班，我值班的时候没有遇上过。”

　　当记者提出要看一下申报暂住登记表的时候，派出所的干警拿出了一摞厚厚的表格。但是记者发现这些表格都是7月22日以前登记的流动人口登记表。派出所所长范玉海解释说，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不在，他们没有找到最近的登记表。“取消暂住证出台后当天，就催着他们办暂住证。第二天他们看了报纸就来了，说你们让我们来办暂住证，还把身份证拿来了，当天都已经返还了。”

　　记者：“前一天你们都不知道要取消暂住证吗？”

　　范玉海：“不知道，很突然。”

　　由于暂住证取消的太突然，圆路派出所现在还在沿用过去的流动人口登记表，而且申领暂住证的收费标准仍然挂在布告栏上。更重要的是，沈阳市公安系统目前还没有建立起一个全市联网的暂住登记网络。这位所长认为，没有暂住登记网络，他们维持治安的工作将面临很多困难。

　　范玉海：“原来在大街上正常巡逻的时候，发现什么情况要检查的话就问他你在沈阳干什么的，在那里住呢。现在这样，要查的话就相对要麻烦一些。不像以前，可以看暂住证，这个证件上写得明明白白，但现在没有。”

　　沈阳鲁园劳动力市场集中了到沈阳来找工作的外来人员，他们中很多人都有过被收容的经历。

　　采访中，一位外来务工人员告诉记者，他就遇到过这种情况，没办暂住证就抓进去了，之后还是老板通过疏通人际关系把他给保出来。

　　过去的暂住证制度是一种强制的手段，而现在沈阳的申报暂住登记很大程度上要靠外来人员的自觉自愿。沈阳市取消暂住证的消息传出后，这里的外来务工人员一直在奔走相告，但是对于取消赞助证以后的政策，很多人并不清楚。

　　外来务工人员：“取消暂住证以后，要求是要申报暂住登记。现在没有人去登记过，有人在长白派出所登记，但大部分没有登记。”

　　记者：“你们准备去登记吗？”

　　“看情况吧。”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沈阳市暂住证取消之后，与暂住证相关的很多领域都还没有进行相关的改革，包括公安部门自身也需要建立更完善的配套措施。

　　沈阳市公安部门取消暂住证的目标是让外地人在沈阳享受到市民待遇，可事实上，就目前来看，即使取消了暂住证，外地人和沈阳当地人在就业、教育、购房、医疗等方面的不平等仍然存在。

　　暂住证“暂住”多久

　　沈阳市公安部门正在研究如何建立取消暂住证之后的配套机制，但是，他们现在还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时间表。那么，其他的城市又是如何看待现存的暂住证制度呢？

　　继沈阳取消暂住证政策之后，我国的部分省市也开始实行取消暂住证政策，采取城市外来人口免费申报暂住制度。安徽芜湖在省内率先取消暂住证，外地人员到达芜湖后，应携带本人的身份证或有关户籍证件，及时主动到居住地的公安派出所如实申报登记，由派出所将其相关情况录入市公安局实有人口信息管理系统；浙江德清县公安局从7月29日开始取消对外来人口办理《暂住证》，在浙江省率先推出对外来人口“市民化管理、亲情化服务和人性化执法”的零收费管理模式。

　　但是外来人口较多的广东、上海、北京等省市的公安部门都表示，暂住证仍然是对于城市外来流动人口主要管理制度，暂住证登记制度暂时还不会取消。

　　就在沈阳取消暂住证的前一天，民政部正式颁布了《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实施细则》。这两件事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两个制度是密切相关的。取消了收容遣送制度，其实就是宣布了暂住证的名存实亡，我们现在要做的，与其说是进一步取消暂住证，还不如说是，怎样给城市里的外地人，尤其是农民工以平等的尊严。

　　连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赵树凯

　　暂住证作为我国户籍制度的一部分，已经存在了二十多年。在沈阳等城市率先取消暂住证之后，最近又有安徽芜湖、浙江德清等一些地区也纷纷提出取消暂住证。其实，这几年，关于取消城市暂住证的呼声一直不断加强。在全国范围内取消暂住证是否可行？取消以后，人口管理工作、社会治安怎么做？记者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赵树凯，他早在1995年各地普遍加强暂住证管理的时候，就提出要取消暂住证。

　　记者：“沈阳在取消暂住证后，在管理上目前出现了真空，相关部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不是说明当地取消暂住证的做法操之过急了呢？”

　　赵树凯：“相关的配套措施还不够完善，但我想不应该把所有的配套措施都准备好，再取消。这是一个过程，条件基本成熟就可以取消。取消以后，各个部门要衔接，相关的制度之间要进行整合。那么，这个新的流动人口的管理体制，包括新的户籍管理体制才能够往前迈进。”

　　“那么你的说法是否可以理解为，沈阳这种取消暂住证的做法，它的象征意义要大于它的实际意义呢？”

　　赵树凯：“沈阳的这种做法不亚于与中小城市放开落户条件限制等量齐观。从户籍管理体制管理的法制环境看，暂住证制度就不应该存在，因为作为中国公民每一个人，都有在中国流动居住就业的权利。他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就不应该是暂住，这是一种公民的权利，应该受到充分的尊重和保护。作为中国的一个公民，如果我换一个地方工作生活就要经过一个审批程序，这本身是对公民权利的限制。这种限制在前些年就演变成为一种对公民权利的侵犯，以至于导致像孙志刚那样的案件。”

　　记者：“像沈阳遇到的情况一样，对于一个城市来讲，特别是流动人口较多的城市，取消暂住证后，又用什么方式对流动人口进行管理呢？”

　　“借鉴国外发达国家的经验，它主要是制定发达的身份证体系，逐渐地身份证能够在全国范围内联网。我想这个在技术上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困难，完全可以取代暂住证的一切功能。

　　身份证体系发展起来以后，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记者：“根据你刚才的分析，我们需要考虑怎样平等看待外地人，怎样从管理的角度把其实的观念剔除掉。那么是不是说暂住证本身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呢？”

　　赵树凯：“暂住证的作用即便是没有取消，从去年以来或前年以来，它已经是逐步逐步在取消，尽管它名义上还存在。由于2002年七部委有关限制收费、取消收费规定的出台，今年收容遣送取消、对外来工用工的审批的取消和其它证件办理的整套制度的推行，暂住证本身正在走向名存实亡。”

　　专家评论暂住证取消

　　取消暂住证，最本质的意义在于它对于法律上权利主体的明确化，它实现了平等地对待每个国民，而破除了区域的限制，真正体现了国民价值、利益的平等化。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行政法教授杨建顺

　　最为关键的是，不能把暂住证和其他东西联系在一起，比如受教育的权利、接受社会保障的权利等。而把这些与暂住证联系在一起的种种做法说到底就是利益指使。

　　——中国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社会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唐钧副研究员

　　暂住证制度的取消保证了外来人口，主要是农民工能够获得城市合法居住的权利，促进了社会人口流动，促使人口资源在市场机制作用下全国范围的优化组合，有利于推动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有利于缩小城乡差别、工农差别，消除农村贫困人口，以加快城市化、现代化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进程。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

　　有形的暂住证容易取消，更需要和暂住证一道取消的，是城市对那些外来打工者的种种歧视和不平等。从这一点上来说，善待进城打工的外地农民工，不仅是制度的事，也和我们每个人都有关。《经济半小时》记者：马洪涛、李长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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