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编，编花篮，花篮里面有小孩儿，小孩儿的名字叫花篮，蹲下，起来，坐下，起来……”一阵阵童声伴着一阵阵微风从儿时的记忆里飘来，那是几个小伙伴在那绿树成阴的胡同里，玩起不知是谁提议的游戏，唱起不知是谁教的歌谣……天津歌谣口耳相传唱民心-本报记者沈沂

　　歌谣是什么？脑海中从来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在人们的记忆中，歌谣就是老奶奶哄小孙子睡觉时“猫来啦，狗来啦，……”；是小孩子玩闹时“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是新年喜庆时“新年到，新年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殊不知，创造于民间、流传于民间的歌谣远远不止这几类，也远远不止三两首，天津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的资料库中，已经征集到了近3000首70万字的歌谣，汇成了一曲天津民间歌谣的大合唱。◆歌谣种类三十多

　　据天津市文艺家协会秘书长张世平介绍，耗费了20余年时间收集上来的歌谣，至少有30多类。

　　有劳动歌，配合日常劳动而生，还能对劳动起一定的鼓舞和调节情绪的作用；

　　有礼仪歌，伴随着民间祈年庆节、贺喜禳灾、祭祖吊丧等仪式及日常迎亲送友而吟诵演唱，便又产生了礼仪歌，人们用它祭神求福、祈保丰收、婚娶生子、祝寿送葬；

　　有时政歌，世间有了不平事，自有老百姓“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他们用最朴素的语言揭露讽刺着解放前腐朽的统治者；

　　有生活歌、田稼歌、渔歌、搬运号子、盐工歌、石油工人歌、太平军歌、义和团歌、抗战歌、解放歌、讽刺军阀歌、反蒋歌、喜歌、节俗时令歌、皇会歌、商业歌谣、市井吆喝歌、工匠歌、情歌、知识教育歌、乞丐歌、喻世歌、养生歌、风物歌、游戏歌、启蒙歌……

　　还有童养媳、寡妇、光棍这样的孤男怨女，“心之忧矣，我歌且谣”，鸣出心中哀怨，所形成的“怨歌”。◆歌谣作者无人知

　　很奇怪，当一首首歌谣从男人的口中传到女人的口中，从老人的口中传到孩子的口中，从一个人的口中传到一堆人的口中，从这个时代流传到那个时代，同一个主题的歌谣即使版本有所不同，也算是在人们的脑海中扎过根，但惟独不见作者的名字，而且谁也不知道。

　　“我奶奶当年就是这么教的，说是老年间流传下来的，至于是谁写的，那哪知道呀。”一位老太太抚摸着身旁小孙子的头告诉记者。那个小孩子正哼着老奶奶刚刚教的“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

　　“大部分歌谣的作者并非有名的诗人，它是来自民间来自最低层的劳动者。”张仲认为，歌谣的作者可以是工人、农民、手工业者……，“他们中有些粗通文墨的人，也许上过几年私塾，有感于世态，便即兴而作，其中感情鲜明、朗朗上口的便会广为流传直至今日。◆歌谣格律三三七

　　在天津的地域文化中，歌谣素来是民间广为传播的一种口头创作，它表达着老百姓最朴实的思想、意志、感情和愿望。“天津歌谣在语言艺术上有很强的地方特色，天津人性格热烈开朗，说话肯定明确，又富于夸张，节奏很强，富有表现力。天津歌谣就是在天津方言的基础上产生、升华出来的。”民俗专家张仲告诉记者。

　　天津自明初设卫后，先是五方杂处，1860年后又变为“华洋杂处”，所以天津歌谣既具有地域的独特性，也有内容的宏大丰富性。

　　“天津的歌谣通常都使用‘三三七格律’。”“小大姐，看皇会，到了家里没床被。”“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在叶韵上也使用天津土话的读音，“阁”不读为“隔”而读作“稿”，“干”不读为“甘”而读作“嘎”，这是离开天津这方水土所不能产生的。天津一律叫“天津卫”，女足一律叫“金莲”，钱币一律叫“现大洋”，手枪一律称“盒子炮”，少年是“儿郎”，妇女是“佳人”。◆歌谣四时各不同

　　在天津歌谣中有许多是对地方民间艺术的经验总结。如杨柳青年画口诀，有画动物歌，“画嬉猫，常洗脸；画白兔，前爪短；画蝌蚪，点墨点。”

　　四时点景诀：“正月张彩灯，二月入风筝，三月花丛丛，四月放槕艇，五月酒帘青，六月荷塘生，七月看天星，八月月当空，九月登高阁，十月调鸟虫，十一月摆盆景，十二月桃符更。”这些民间艺术歌谣完全出自无名艺人之口，是他们献出的一份宝贵财富。

　　再如厨师歌谣，说的都是做人从艺的道理。“有了眼力见儿，就吃溜鱼片；有了精气神儿，就吃炒虾仁。”“灶上炒勺来回翻，煎炒烹炸少放盐；十个厨子九个淡，食客吃完没包涵。”“罾蹦鲤鱼贱买不贱卖，拔丝葡萄是敬菜，独眼小灶一脚踹，师傅上菜就得快。”

　　这些歌谣简单朴素，却不能不说是天津人智慧的集中表现。◆歌谣跟着时代跑

　　“天津卫，三宗宝，鼓楼炮台铃铛阁”，这是目前天津能够找到的最早的歌谣，虽短，但合辙押韵，反映了天津特有的风物。这个产生于明末清初的歌谣，已经流传了300多年，却至今不衰，不但天津人耳熟能详，连外地人也能随口说出。

　　张仲认为，天津歌谣是天津人民的一种口头创作，富有生命力，其优秀作品，具有高度的艺术价值。“它植根于人民生活的土壤，具有比较直接的多种实用功能。它紧密伴随着人民的历史前进，反映不同时期的社会面貌和人民心理，具有重要的认识价值。”

　　“歌谣虽不见诸历史文献，只在老百姓中口耳相传，但它们却同样反映着历史，并且经常起着指导和调节生活的作用。”张仲举例说，如“卫南洼，三宗宝；丑妻洼地破棉袄。”

　　原来，卫南洼过去是沼泽地，多是外地来天津的移民，而且地主恶霸横行，贫困的农民在现实的折磨下，不得不把生活底线压到最低，以维持生活表面上的平安，于是把丑妻、洼地、破棉袄当成了生活目标，才能够不被人算计，避开各种天灾人祸。◆歌谣里面风物多

　　天津的歌谣大部分很短，然而就在这不长的字里行间，却包罗万千故事，隐含着无数的内容。

　　张仲说：“天津歌谣，多是短语，音节铿锵，甚至不加任何修饰成分，合辙押韵，赶板夺字，很能说明要说的问题，这是天津歌谣的普遍特色。”

　　比如“打一套，闹一套，陈家沟子娘娘庙，小船要五百，大船要一吊！”开门见山，点出地点后，立即进入主题，揭露出渔霸对渔民的压迫，人物关系不言自明。谁打谁闹？指的是“混混儿”，大船小船就是指渔民。“早年间，地方上的混混儿，霸占码头，强行逼迫来津的渔民承认他们全权充当‘中间人’，从中渔利。他们平时练拳脚、耍杠子，劲儿大胳膊粗，逞凶欺人，抄手拿佣。当时金钟河边的陈家沟子、娘娘庙一带就由混混儿把持着。”

　　虽然歌谣中都没有直接点出来，但环境氛围和人物关系都清晰地展现出来。一幅混混儿逞凶斗狠，渔民苦楚往肚子里咽的场景近在眼前。

　　张仲说，绝大多数的歌谣都来自于老百姓的创作，但也有一小部分是文人编写。他们用民间的口语创作出反映天津风貌的歌谣。

　　有一本小册子《天津地理买卖杂字》用歌谣的形式介绍着天津。“四马路，安电线，白牌电车围城转”，“高台阶，华家门，冰窖胡同李善人”等。就连名满津城的杨一崑也做歌谣《天津论》，“天津卫，好地方，繁华热闹胜两江。……不种田，不筑厂，赤手空拳即可把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