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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燃烧的心—访作家巴金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27日16:40 新华网

  这是一幅作家巴金的肖像画。画面上用顶光突出了他那满头的银发。目光向前凝视:他在思索着什么?他靠在扶手椅上,背后是一排书架,桌上全是书,手上展开几页稿纸。这位75岁的老人还在继续他的创作生涯吗?

  我的手头有各种剪报、杂志、书籍,都是巴金近两年新出版的译著:重新校译的《处女地》,再版的《家》及新写的后记,翻译的《往事与随想》单行本已经付印,去年岁尾动
笔的《随想录》正在香港《大公报》上连载,还有,散见在各报刊上的文章……老作家笔下倾泻的感情,还是那样叫人动心。那其中,有辛酸、欢、信念、展望。熟悉他的朋友说,倘若将一篇篇文字和藏在背后的故事一齐来读,

  你就会了解巴金。

  我细细地读着,寻访着。

  《怀念肖珊》的散文,是他心头萦绕多年的题目。肖珊,他的妻子、患难与共的朋友,一个翻译工作者,一个单纯、善良的人,被疾病和“四人帮”的迫害蚕食了身心,死在1973年早春。那时,巴金已经度过了岁月中漫长的8年。原先,他曾经真诚地清理自己的思想、作品,在一份份书面汇报上敞露胸怀,甚至想用体力劳动来弥补“过失”。后来,他醒悟到斗争的复杂,于是用作家深邃的目光观察周围,用一种韧性对待眼前的斗争。在许多场合,他都会首当其冲地被点名、被批判,而他的回答总是那样镇定自若。干校里同过患难的朋友记得,每次被点名批判完毕,巴金便径直朝食堂走去,在买饭的小窗口前占上一个位置,用沉着的口气叫道:“二两馒头一碗粥”。可是,8个冬夏坚持过去了,却没有能留住最亲爱的人他觉得自己连累了妻子,在妻子简单的葬礼上,他恸哭了,喊着:“让一切灾祸朝我的头上打来吧!”从那以后,人,日渐消瘦了,精神也不如以往。许多朋友担心他能不能经得住这一沉重的打击。

  且莫担忧,他生命的源泉并未枯竭,一本《往事与随想》足可证明。这本译作动笔的日期是1973年夏天,他失去妻子之后的几个月。30年代,他翻译的赫尔岑回忆录片断曾在鲁迅主编的刊物上发表,他告诉过鲁迅先生,要将那篇大部头作品“啃下来”。或许,这个诺言现在可以兑现。他攀上原先是汽车房的狭小顶楼,那里太阳西晒,但毕竟安静些。老作家手边缺乏资料,幸好,走廊上遗留下几本没有封存的书籍、词典,借着从窗户透进的一线弱光,他将眼睛几乎贴到了书本上……他忘掉了四面的墙,进入到19世纪黑暗的俄国,有时,思路又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猛然感到“四人帮”的恶行与沙皇专制统治何等相似。他相信,谁违逆历史的潮流横行,日子必不久长。译完的章节,他都一一校阅了,用工整的小字抄在普通方格纸上。他知道,巴金的一个字、一片纸,当时是没有出版社敢于问津的。他只期望把世界文学的宝藏留给后人,哪怕在图书馆里作为一份资料,日后自会有人去开采、发掘。

  在默默的工作中迎来了1976年的秋天。在老作家眼里,这一个秋天比任何一年春天都明媚。他活着,还很健康,可以唱心里喜欢的歌,讲心里真实的话。《一封》,是他经历磨难后的第一篇作品。这原是一份发言稿。上海文艺界集会,要请巴金讲话。那时,他还背着“四人帮”罗织的种种罪名,但是他一口允诺,认真地作起准备来了。他关注着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自称是海洋里的一滴水,要汇入到翻腾着热浪的生活中去。

  《一封信》被报社编辑部抢先发表了,好在要讲的话很多,他又拟了一份发言稿,题目叫做《第二次解放》。那一段日子过得多畅快,他自己上街买报,挤上公共汽车去参加会议,老朋友从四川远道赶来,他开出一坛绍兴老酒,和朋友举杯共:“莫说年纪大,还要多写点!”

  阳光又照到了他的书桌上。莫须有的罪名被推倒了。他像出征的一名战士,磨利了手中的武器。是的,他埋头在写,用他那支笔,投入新的战斗。《谈“春天里的秋天”》,是一篇关于创作的回忆。46年前,他将一对青年男女的遭遇写进了小说,现在得到的讯息说,两个主人公挣脱了封建礼教的羁绊,解放后于人民做过有益的工作,却没有逃脱林彪、“四人帮”的魔爪。他在回忆录里告诉人们,这个悲惨的故事还没有结局,因为受迫害者尚未平反。读到这里,人们能意会到作者的苦心。去9月,他所关心的朋友终于平反昭雪了。他的《随想录》已写到“之十五”。一天,一个老朋友来,谈起《随想录》。巴金说,这是当做遗嘱写的。朋友赶紧回答:“不会,不会。”巴金笑了。他指的是趁此清理自家的思想,将真实的话遗留给读者,那是迟早要说的。在《随想录》里,他总结自己的作品,那些好的,反映了生活的真实,那些不好的,或是艺术性不高,或反映生活不完全真实;他提出,作家应该干预生活,当然,并非只揭露阴暗的东西,而是要对生活有所推动;他坦率地说,他曾承认过“邪书十四卷”(指巴金十四本文集)统统是毒草,但20多年来在自己屋前屋后种着花草的小园子里散步,总也挑不出毒草来,只找到不少中草药,倘使朝夜焦虑,那就只好把草地锄掉,方能高枕无忧。他担心这种害怕毒草的病会蔓延,症状就是害怕出毒草,终于什么也写不出来。

  读这些笔调清新、含义深刻的短文是一种享受。文艺界一位同志带着赞赏的口气说;“这个巴金,文章一如他的为人:真实,不虚假;执著地追求,有一股子勇。”也是在《随想录》上,他谈及至今不能忘怀的一件事。十多年前,在围攻电影《不夜城》时,巴金受命写过一篇批判文章,奉上头“旨意”,说好不点作者柯灵的名字。柯灵同志记得,那篇稿子发表之前,巴金在一个夜里走上门来,尽管他说不出什么,却以沉默自责。为此,巴金背上了假批判的罪名。事情过去许多年了,他仍然觉得内疚,在许多场合讲这桩事,又将它写出来,严厉地剖析自己。

  于是,人们自然会想到老作家对旁人的宽容。

  曾经用激烈的言辞批判过他的同志,在巴金真诚的微笑面前,是十分感动的。一些参与过批判的同志到他家里拜访,他还像早先那样热情,送书给他们,为他们的新作修改、润色,然后谦逊地问道:“这样行不?”有一个作过假证明的同志托人捎去口信,请求原谅。巴金回答说,“这些事过去了,我个人可以谅解,但是其中的教训,勿可轻易忘却。”

  我认识了巴金,找到了一颗用生命之火点燃的心。(新华社上海1979年4月24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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