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参考:看广播配评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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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12日12:15 青年参考 | |
马少华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纵横》节目,打算把他们近一年来的深度报道继续编一本书(此前他们已经编过一本了),想请我为其中的一些报道配评论。配评论没有什么必要吧,但把报道编成书,已是这些年来新闻界同行比较普遍的做法。特别是想到广播报道,那些凝聚其中的辛勤劳动、艰难的求索,在一遍播出之后就随风而逝了,所以,他们编书意图之 我以前也是新闻工作者,新闻工作成果的那种“易碎性”,我觉得特别突出地表现在广播新闻上面。在报纸不管干得怎么样吧,白纸黑字,几十万上百万地留在人间。做老师之后,我给同学留作业,让他们找一篇报纸评论来圈圈划划作分析,一位同学交上的作业,剪贴在纸上的竟是我几年前写的一篇评论,自己都忘了,这令我十分吃惊。电视就不用说了,它以其他媒体无法比拟的强势,吸引了最多的注意力、金钱还有许多最优秀人的。但是广播呢,特别是广播新闻,很惭愧,同现在许多人一样,我已经多年不听了。但是,在这么多年中,仍然有一批年轻的记者,非常优秀的记者,把报道做得这么结实,这么精致,这么深刻,这么撼动人心。这样的职业精神特别令人感动。他们不可能没有一种价值感。 我读了这些广播报道之后,作出惟一明智的选择,就是拒绝为它们配评论。为这样的作品配评论是很可笑的事。这不仅是因为:他们采访的深入(多侧面、多层次),思考的深入(多侧面、多层次),可以说,已经把一个事物展示透了;而且是因为,在我看来,任何事后的案头评论,与那些当时投入其中求索和悲欢相比,都显得没有多少价值。没有评论,它们已经感染过人、影响过人了。为什么会有配评论这种需求呢?它能为充满着鲜活血肉的新闻报道增加一些什么呢? 新闻评论是新闻工作者的一个岗位。在多年的新闻评论员生涯之前,我也曾有多年的记者生涯。我曾把多少青春的日子留在西北的山道上,把多少夜晚留在采访途中的列车上。我还记得小积石山下那浅林中的疏雪、黄河岸边那嫩黄醉人的油菜花。在一位农民家里借宿,一夜听着老鼠的奔跑……但是,当时整个充满我心胸的事情——报道什么,我当时为什么去的呢?我为什么着急,为什么痛苦,为什么高兴来着?我现在都记不得了,也没有人会记得。后来,我告别了记者生涯,从配评论开始,作了报纸的专职评论员。我不仅告别了长途车、山道、田野和工厂,也从此告别了那种具体的事、“别人的事”充盈于心的感觉。每一篇新闻报道中的事实,对于当事者、记者都是很大的事,很重要的事。但对我来说,只是很小的事:他们的价值仅在于有没有评论的价值,能不能连接我的某些知识,触发我的某些判断。知识和认识在其中,而我不在其中。 后来,在教学岗位更广泛的阅读中,我渐渐发现,其实大多数西方新闻媒体,是没有“配评论”这一说的。这当然缘于不同于我们的新闻理念和规范:报道与评论要绝对分开,客观的和主观的要绝对分开。但往深里说,还包含着对读者的不同态度和不同假定。“配评论”是假定读者看不懂新闻,或者一定要引导读者像编辑或评论员那样理解新闻。而不得“配评论”的规范,则假定读者有不低于的新闻工作者的认识水平,同时,看得懂看不懂由你,概不负责。当然,这种假定都是有历史原因的。配不配评论,不仅在于你为哪一个媒体工作,而且在于,你的读者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正是在这一点上,我悄然对配评论的价值本身,开始产生了一点困惑。因为我觉得,虽然中国媒体和外国媒体还很不一样,但中国读者和外国读者没有太多的不同。这也是我不想为那本报道集配评论的原因。 新闻工作是一个特殊的职业。每一个新闻工作者,都可能会在一生中某一个时刻产生价值感的困惑。因为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自己的事”要做,而只是在记录别人的事业和生活。它不单独产出任何价值。回首一生,别人说:我做了什么;而新闻工作者只能说,我记了什么。过了许多年,一名新闻记者会不记得当初为他牵心的那些别人的事了,但他还会记得他为那些事走过的路、看过的景。但是,一名新闻评论员,可能就没有什么可记的了。 声明:《青年参考》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