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功业

　　离开湖南的石门县很久了，湖北，河南，又走了许多地方，宋体金和爱心之旅采访团的同仁们还是常常提起石门，记着石门，想着石门。

　　记得那是2003年11月23日下午，我们离开常德去石门。据市残联的罗尚杰理事长介绍，石门县残联的班子最强，工作最扎实，有很多可以采访的故事。因路上不好走，石门县残联派了干部小潘来为我们带路。

　　石门，是湖南常德市西北部最边远的一个山区小县，距常德将近100公里。依托武陵山系与湖北接壤。待出了张公庙收费站，路况果然就差了。没有高速公路，也没有稍微好一点的路面，而是一路坑洼，一路颠簸的土路。过澧县，临澧县，才到石门。穿村过镇，经常是从那些没有院落的民宅前经过。路难行，水却好。一条澧水，柔柔软软，绿波轻漾，不时有船，相随相伴。发源于湘鄂交界大山里的澧水，是三湘四水之一，最后注入洞庭湖。在编织了张家界的美景和一路360滩的极度凶险以后，澧水到了石门，倒是显得温情多了。像一枚弯弯的月牙，但是，这显然不是雨季的缘故。看那深深切割的河床里乱石飞云，便可以想象澧水发疯时惊涛拍岸的样子。那时，一条澧水，就像一条鞭子，抽起来，也是要命的很呢。小潘说，今年7月，澧水洪水水位曾经突破了63米，石门县城都进水了，当时抗洪形势可紧张了。但是，实际上石门因为是山区县，水还是金贵。洪水都是一过性的，平时还是喜水怕旱，许多山区村庄，连吃水都是问题，每年下乡扶贫，都要去帮着挖蓄水池呢。

　　澧水在石门县城的这一段，又称楚江。所以，县城所在地叫楚江镇，县城里的一条最大的马路叫楚江大道。石门县残联，就在楚江大道上的一条小巷口上。是临街却不靠街的两层很小的楼，按当地的传统，一楼是用铁栅栏封起的。与那些街面上的商店铺面和民居相比，窄窄狭狭的更显局促。但是，一见面却有些惊讶，没想到老罗所极力称赞的石门县残联是女人当家。三位理事长中就有两位是女的。理事长柴金玲和副理事长唐华玉，都是在农村基层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妇女干部。村妇联、乡镇妇联，然后到县上。却真的很能干，工作效率很高。这很快就使我们体会到了。熟悉基层，熟悉农村，体察农民的疾苦，基层工作经验丰富，这都成了她们的优势。特别是3.2万残疾人的很多情况，她们都烂熟于心。

　　石门县从1400年前的南北朝时，就有了建制。那时的石门郡，就是个军事要冲。县城里，在县农业特产公司和县兰园宾馆旁边，有建于元代的文庙，状元桥和钟鼓楼都尚完好。但是，又显出缺乏保护资金的窘态。小小院里，许多只马戏团的动物笼子和一个当地的书画工艺奇石展览挤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门前有横幅，写着祝贺6位同学考入北大清华的字样。在这里已经开过几次明史研讨会了，明末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在石门县城10多里外的夹山寺最后归隐的说法，已经得到学术界更多的认同。

　　现在的石门县城，只有10万人。包括11个乡8个镇和一个壶瓶山管理区，也不过70万人。小县面积却大，将近4000平方公里，到最远的壶瓶乡要154公里。壶瓶乡也是面积最大的乡，有667平方公里，村与村之间都是山间小路。据说，村干部要到乡里开一次会，得提前三天出发。人口中的七成，是自称“毕兹卡”的土家族，清代雍正年间被改土归流。虽然没有文字，但是其独特的语言、风俗习惯、服饰和民间艺术，却被保留了下来。

　　石门，水力资源丰富，也有一家很大的火力发电厂，所以，没有在长沙、常德经常遇到的电力紧张、时不时就拉闸限电的情况。也有铁路，通湖北广西。这里出产化肥、煤炭和用于三峡大坝的高标号水泥，也出产高山蔬菜、云雾茶、马头羊、柚子，更是全国最大的蜜桔生产基地，有湘冠、金果等品种，年产量达到20万吨。但是，由于山田、半山田多，产业结构比较单一，经济状况仍然不佳。县城里，有一家正在放映《淫家教》录像的影剧院，也有一家不大的超市。洗头房、歌舞厅却不少。观山下，火车站，到文庙周围的几条马路上，大大小小不下几十家。楚江岸边，也有外滩公园，但黑灯瞎火，没有几个人来。去年的县财政收入只有1.3亿元，去了支出，竟然还是赤字。是湖南省有名的贫困县。每年的残疾人就业保障金，收起来都很困难。因贫困失学的儿童也很多。所以，柴金玲说，在这里，能为残疾人真正做一点实事、好事，都是可以救命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母亲般的爱意和柔情。

　　县残联只有10个人，但是却组织了一支扶贫工作队，年年都要用他们微薄的力量，到下面的偏远贫困山区去扶残帮困。结对子，出点子，帮贷款，找项目。做了许多实实在在的事情。在白云乡棠梨垭村委会送的一面锦旗上，写着“消赤减贫富山村，为民解难暖人心”的句子。可以想象他们下去的工作内容。他们也因此获得了全国残疾人扶贫先进单位的称号。

　　但是，在具体工作中也有难处。也渴望支持。对政策上也有困惑。比如，残疾人专项扶贫贷款，石门县给了100万元的额度。银行从确保贷款安全的角度出发，要求贷款人必须有城镇房产或者机器设备作财产抵押。而实际上，能符合抵押条件的，都不是贫困的。而农村真正想贷款的残疾贫困者，又不具备这些条件。执行起来，就走了样，很难发挥政策的扶持作用。小额扶贫贷款，最高限额在每户2000元，这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谈起这些，言语中难免忧虑。

　　在石门，只有一个夜晚。多山的石门县，晚上山风很凉。人们都习惯在桌下拢一个小炭炉，膝上盖了毛毯围坐了说话。家里如此，街上的店铺里也如此，竟成热热的一景。最感动人的，是我们第二天走的早上。路上，我们去了县城体育场。那里是常德市的残疾人运动员培训中心。体育场很荒凉，后台的简陋房子里，住着十几名残疾人运动员。他们的生活很苦，但是一直坚持训练。我们为运动员买了些食品。坐轮椅的李俊，在今年的南京残运会上拿过两个举重金牌，一个银牌。一位只有10岁的叫王思琦的小女孩，长得很清纯可爱，她空了一条左臂，是一岁时被火车轧的。她在南运会上的5000米项目中拿了名次。妈妈为了照顾她，还丢了工作。这些肢体残缺不全，衣衫朴素的运动员，精神状态却很好。交谈，合影的过程中，宋体金和爱心团员们就已都在心里默默想着，该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社会做，自己也做。宋体金让县残联提供一个全县需要救助的贫困学生的名单和当地的学杂费用数，以便利用媒体，广泛发动社会捐助。他还当场决定，每年捐赠3000元，负担起王思琦小姑娘小学到初中的全部学习和生活费用。在场的人不由得鼓起掌来，两位残联大姐更是感动。

　　我想起明朝文学家冯梦龙的一首诗，“官居极品富千金，享用无几白发侵。惟有存仁积善事，不朽千古在人心。”

　　石门县很穷，农民的年人均收入只有1850元。石门县又很富。这里不但富有那些文化、风水和矿藏，而且也是一片最适宜播洒爱心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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