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星城爱心之旅随团作家刘功业

　　作为南方的商业大都会，白天的广州美不胜收。而透过那些繁华兴盛，我感觉更美的，却应是广州的夜晚。

　　广州，是岭南文化、乃至吴越文化、中原文化的荟萃之地。在广州诸多的文化形态中，广州人丰富的夜生活，也是独具品位的。在广州人的生活词典里，有两个时间段最为重要。一个是早上至中午后，一个是晚上至午夜后。都是广州人最有精力，也最有色彩的时段。第一个段落，一次早茶，可以有许多不必演说的情景、难以言说的情境、而又必得以言说才能随心尽兴的细节所构成。第二个段落，则更多的是闲适和欣赏。看街看人看迷蒙夜色。这是对那些行者和看客而言。但是，无论哪个段落，都不会忽略的，则是广州人总是贯穿其中的一个“商”字。越是夜色里，似乎商机越多，商味越浓。灯火可以彻夜，激情可以彻夜，当然也就有了可以彻夜的消费所刺激和拉动的社会服务业。

　　广州是个名副其实的大都市。我走到一个城市，就习惯买一份这个城市的市内交通图，一般都是四开纸，有的甚至是八开的，最大也不过是两开。上海的地图，也不过四开。而唯有广州的地图，是厚厚的一沓。比两份摊开的《人民日报》还要大出好多。打开，像是一大幅国画，色彩斑斓。折起来就像一本旅游书，内容丰富。广州之大，从此也可见一斑。所以，相对于广州温馨诗意的夜色，在其他城市很能出位的傍晚在这里反而被轻视了。因为，这时的广州人正忙于下班回家，路上车塞得厉害，车流匆匆，人流匆匆，难有一份好心情，往往不爽。只有在夜色渐浓之后，你才能见识到真正的广州和真正的广州人。广州的男人和广州的女人。

　　夜色当然有色，也有性。这也是岭南一大风情，化于空气中四处飘散。但是这往往与广州的女人无关。相对于广州经济的高度发达和开放，相对于喜欢在外闯荡打天下，在商界多叱咤风云的广州男人，广州女人则多是持家女人。生活在一个到处弥漫着商业性爱气息的城市里，爱情上的浪漫，并不影响她们在感情上的专一而保守。所谓在那些娱乐欢场里吃青春饭赚钱的靓丽女子，多是外来妹。据一份报道说，广州女子连主动离婚或婚外恋的都极少。这倒是一个很奇怪的社会现象。倒是广州男子，金屋藏娇养二奶的时有所闻，见怪不怪。

　　在广州的三天里，我安排了三个采访。到番禺松下万宝公司采访福利员工的安置。到广州市残联采访连续五年在粤北山区帮助山区残疾人办小水电、号称扶贫专业户的教育就业处副处长彭幼农。到中山大学采访盲人光电子专家富明慧。白天采访、写稿，时间安排得很满。待到将写好的稿子发往北京华夏爱心团的电子邮箱后，往往已是晚上八点以后了。这时，才能在广州的大街上和珠江边摹拟一种近乎闲云野鹤般的放松心态自由自在地行走，反而使我对广州有了更新鲜的认识。

　　广州，是一个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都极具魅力的城市。一条珠江，平缓而恣肆，把整座城市都浸润在一种柔情蜜意的丰韵里。所以，要认识广州，最好先认识珠江。要认识珠江，不仅是白天。最好的认识当然也是夜色。所以，广州给我印象最深的恰恰是三个夜晚。三个夜晚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恰恰是珠江夜游的那一晚。

　　记得第一天去看夜色广州，是打的士。因为怕迷失在那些道路的迷宫里，遂和几个同伴一起，专门请了一位老出租司机带我们在灯火辉煌的市区大道上转了一圈，先对繁华的广州城和老市区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车窗外那灯火的长河灿烂而又迷茫，令人昏昏欲醉。大江长街的线条暗淡而又明亮，令人想入非非。

　　第二天又去看夜色广州，则是坐孔庆彪先生开来的一辆面包车。他带我们到处兜风，一直转了半夜。兜风一词，真的很恰当。虽然夜风已很凉，却宁愿开窗而行，让风穿越着城市的身体，也穿越着我们的心灵。广州灯红酒绿的商业大街和用各式各样的桥梁把广州翻来覆去织缀了若干道迷离光环的珠江，如同一把纹身的刻刀，也把心情重新雕刻了一遍。环市路、东风路、中山大道纵贯东西，华南快速路、广州大道、解放路沟通南北，几笔浓墨重彩，就足以让广州的夜色底蕴深厚。天河体育中心、中信广场、市长大厦、广州赛马场、二沙岛、星海音乐厅、广州美术馆、爱群大厦、沙面的老领事馆保护区、海珠广场、珠江新城等，一一地走，一一地看，一一地听，像一个个带着声音、人物和色彩的符号，汇聚在我的脑海里。

　　第三天，再看广州夜色。则是沿着东广舞台二马路、十八旗二马路一直走到南关，在沿江路天字码头乘坐花城明珠号游轮做一次真正充满诱惑的珠江夜游了。只从天宇广场和华夏大酒店附近一家一家专营珠江夜游的旅行社生意火爆的场面，就已经可以看出广州夜色的诱惑力了。更有一队一队来自远方的游客在导游小姐的小旗带领下，排满沿江路边的广场。有270多年历史的天字码头，如今还能在这里找到当年林则徐从此坐船去虎门销烟的遗痕吗？

　　我们坐的是第一班船。六点半开船，得一个半小时往返。由于船上供应自助快餐，所以连晚餐也可以省了。船舱分三层，一、二层摆满一张张方桌和椅子，游客凭票入座，喝茶就餐，聊天观景，既方便管理，又舒服自在。三层则是观景台。人们已经习惯这样说，建筑是城市的表情。而林立的高楼大厦，无疑更是都会城市的表情。但是，只是拥挤的高楼大厦构成的城市，这表情就难免僵硬。即使配上道路交通，构成城市出行的活力，也只是有了筋骨，显然还是不够。必得要有一条活水，串皮，更入心。柔软，而生动。宽阔而不张扬。宁静而不停滞。城市才有永远的青春和永远的魅力。就像今晚的珠江。就像永远的珠江。两岸的高楼是珠江的情侣，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相拥相恋而又舒放有致。抒情可也，放歌可也，款款地行走可也，静静地伫立，也可也。比起大上海的黄浦江，比起那种从壮阔、嘈杂和繁忙中时不时就流露出来的大气和傲气，珠江更多了些清碧，更多了些平和，也更多了些柔媚和亲切之处。所以，大广州再大，也宁愿被珠江那一条一条的手臂抱着，拥着，像躺在千手观音的怀抱里。白天抱着，夜晚也抱着。这是多么大的福分！

　　船，行走在夜色里。行走在柔软的水面上。也行走在高楼大厦的表情里。把自己也写成了城市的表情。

　　我在船上。船在水上。水在夜色里。暗而明亮。像你幽黑、明亮而多情的眼睛，难以测出感情的深度。

　　江畔豪宅。渔家小店。海心沙。老海关的钟楼。白天鹅宾馆和中国大酒店。

　　帆影阁正在封顶的建筑。广州影院和滚石俱乐部的霓虹。沙面的沿江酒吧一条街。

　　待到三岔江口，江分三岔，地亦分三区。江南为海珠，江北为荔湾区，还有东山区，还有白领集中、写字楼也集中，号称广州新的兴奋点的天河区。江西则是芳村区，一个和花一样芬芳的地方，一个养花也被花养育的地方。那里，我要单独放到另一篇《花色广州》里来写。

　　船在回转。一轮圆月，跃上了三道彩虹般的人民大桥。最老的钢梁结构的海珠大桥和1998年建成的解放大桥、江湾大桥，以及雄伟壮丽的海印大桥、广州大桥，也依次地被月托起，又被月抛下。夜色里依然辉煌。这是旅途中难得的又一个月圆之夜。将圆未圆，似缺已圆。月的恒常里，是生活的、人生的哲学。从缺到圆，旅途真的迢迢。上个月圆，是在上海的浦东江边了。现在，已是和珠江相伴。其实，圆圆的月亮，又很近。像你的笑脸。也像船上的灯，岸上的灯，楼上的灯，桥上的灯。用一个镜头，就拉近了。用一张照片，就靠拢了。无论多远的风景，无论多浓的夜色。

　　每一个时段，都有故事。每一个地方，都有风情。

　　珠江的美丽夜色里，听着省残联宣文部的崔春花为我讲着那些残疾人艺术家的美丽故事。如水一样泼洒的月光里，想起我一路上结识的那些人物。把月亮放在你的手上，它就是一颗太阳。把月亮挂在天上，它就是心中的一盏明灯。所以，即使生活里有那么多的黯淡、苦涩、辛劳，亮是主色调。甜，是主旋律。一个半小时的航程，在夜里很短。在心里很长。

　　上了岸，是大沙头，是南关。应当有城。但是不见城的遗迹。只是留下了一个或者几个地名。困惑遗存，直到到了北京路。

　　寒风日益凛冽。女士要买皮鞋，男士要添防寒服。我则只想看这夜色里的广州，夜色里的街市。

　　一直往北，往灯火更明亮的北京路方向去。左三巷、左二巷、左一巷，老巷深深，古宅苍然。接官厅、麦栏街，三、四层的旧式小楼上长满绿草青藤。与太平沙隔路相对的豪华的北京大厦是现代建筑，与泰康路和北京路交口的南大饭店，是古典遗存，该是既接待过清廷大员，也入住过南北中外的客商吧。长长的骑楼下，各家小店铺越到夜晚生意越红火。门口摆地摊的小贩，推销起来也是十分的执著。

　　广州的北京路，就是北京的王府井，就是上海的南京路。白天繁华兴盛，夜晚兴盛繁华。是挣钱的金地金街聚宝盆，也是大把花钱消费、尽情吃喝玩乐的销金窟。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风华绝代的时尚里，却早已不是旧广州的太太小姐。十字街头百年沧桑的老店还在，买货卖货的客商中，更再不是当年的表情。

　　谁能说清这宽阔的北京路上共有多少店铺商家？有门面阔大的华尔斯广场、莱克斯顿、歌莉娅、依富高等服装特卖场，也有不到一米宽的永昌鞋店，只有一门宽，藏在细细长长的小过道后面的新强旅店。有很大很悠久的香港成记粉面世家，陈李济广药店，也有银庄、珠宝玉器行，在香港也有很大门面的周大福珠宝店。创办于1924年，靠专卖蜂王浆也卖出名堂，不很红火可也经久不衰的中华老字号“宝生园”。广州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也能赚钱，做什么都是生意。认真。肯干。聪明。精明。

　　在北京路295号到314号之间的路面中央，立着一块从地下发掘出来的明代拱北楼的抱鼓石。这里也就是当年的北门了。紧挨着的，有几十米用透明玻璃砖罩起来的宋代古城墙遗迹。还有明代的，还有清代的，层层叠加，层次分明，这是2002年进行北京路步行街改造时发现的，离现在的地面有1.8米。南宋的门楼磉墩，北宋的砖铺街面和石头门槛，明代的门楼洞里的石头街面和抱鼓石，清代的基础夯土层和木桩柱孔。其实，根据番禺县志记载，2000多年前，北京路一带还以珠江水域的河涌地带。而到了唐代就在这里建了清海楼，南汉时在此叠石建双阙。到了宋代才改为双门城墙。元代毁损，明代洪武七年即1374年又重建。到清代重修时才改为拱北楼的。1919年广州拆城开路，拱北楼遂平。成了真正积淀深厚的地下遗迹。

　　如今，有措施，有保护，有文字说明。不断有游客停下来，读铭石上的那些文字，看玻璃下的那些剖面、残石、断壁。仿佛随处读一本文化广州的史书。位于广百百货店和太白皮具城之间，还有一段。再往北，出了北街口，还有一个古代南越国的宫署遗址。

　　有一个很轰动的展览，就在北京路上露天举办。日夜不停。绵延了从北京路270号陈李济药店到306号的苹果时装店的半条街。是越秀区委宣传部和羊城晚报社联合举办的“越秀文化周”中的重头戏，叫做《北京路的故事》。就在280号的青年宫门前，就在300号的越秀书院街的街口。那里，集中了清代中后期在大小马站、流水井一带纷纷出现越华书院、禺山书院、粤秀书院、庐江书院、西湖书院、羊城书院、濂溪书院、考亭书院等十几家古书院，遂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古书院群落。目前，广州已经开始结合城市改造对此进行复建和开发。只是夜已深，书院自然是看不成了。夜色也有遗憾，只好留心存念罢了。

　　在灯火通明的新华书店里，读到一本杨苗青、刘小刚主编的《大城市以文化论输赢??文化都市》论集，是广州出版社出的。书中，探讨了广州的文化发展、文化结构、文化创新、文化资源、文化产业、文化市场和文化人才建设等，题目做得很大，涉及面很广，是广东升的科研课题，也是为建设文化大省所进行的理性思考，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虽然略显粗糙，许多问题浅尝辄止，但相对于许多地方，毕竟是主动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经济强势和文化弱势的强烈反差，已经引起了广州市乃至广东省上上下下许多人士的忧虑与清醒。这大约就是为了回应这种呼声吧。清醒毕竟比麻木要好的多。

　　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人文环境与生存状态的和谐。构建城市绿色家园和阳光社区，已经越来越多地得到人们的重视和响应。

　　商业也是文化。夜色也是文化。这就是广州的传统文化。这是文化的表象，更是文化的精髓。而无论是被岁月埋在了土里，还是被金钱罩上了光环。文化的本质总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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