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星城爱心之旅随团作家刘功业

　　认识这三个小人物，是我在旅途中很偶然的事情。

　　小人物之一：活在梦幻和希望里的胡家村

　　胡家村是个摇轮椅的残疾人。这毫无疑问。因为在合肥市淮河路上的泓兴宾馆见到他时，他就是摇着轮椅来的。等坐到会议桌前，才发现如果不是1岁时患了小儿麻痹症造成双腿的严重残疾，他原来可以很高大，很魁梧。46岁，不是太年轻的岁数，只是他长得仍然年轻。脸盘很大，眉毛很浓，眼睛很亮。乐观而健谈。言语间，总能感受到梦幻的色彩和难以被生存的艰难所击垮的顽强意志。

　　这种顽强和倔强，由生俱来。这种梦幻的吸引，从未消失。在学校，他梦想当一个华罗庚那样的数学家，身残，但是聪明有智慧。长大了，他梦想当一个爱迪生那样的科学发明家，凭着发明成果也能过得比你好。现在的梦想呢？过了不惑之年后，他反而有些迷茫了。他和八十岁的老母相依为命，就靠一家小小的信息咨询服务部来维持生计。

　　从小学到高中，他都是班里的尖子学生。特别是数学，他特别有天分。老师讲出一种做法，他一定要找出更多的做法。举一反三，对他成了一种乐趣，也成了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的最好表达方式。学校离他的家不过1里多地，他得“走”一个多小时。遇到下雨下雪天，还得翻倍。双拐柱不了，他就爬。可他从来没有退缩。在郊区供销社当营业员的父亲和在街道纸盒厂干临时工的母亲，把浓浓的爱，都化成了对他学习的全力支持。然而，1977年的高考，打碎了他的青春梦幻。成绩再好，体检却过不了关。从此，他只能靠自学来满足自己的求知欲望。靠自立自强来满足自己的生存欲望。

　　很难想象笑声朗朗的胡家村会有那么多艰难的经历。

　　他和人合作编写过高考辅导材料，辅导了许多孩子顺利考上了大学。但是后来他们辛辛苦苦编的教材却成了别人的成果。他做过小生意，也在一家福利工厂干过会计。但是总觉得憋闷。后来自己建起了一家科林肥皂厂，做家用洗洁精、工业清洗剂和劳保肥皂。曾经很红火，做得很大，客户很多。但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通货膨胀中垮掉了。后来开了一家食品公司，专门为超市上货，生意也很好，但是绑在超市身上能发财，也能倒霉。那家大超市一破产，他的公司也跟着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他读完了安徽大学夜大学的英语专业大专班，为人家做翻译，机器产品说明书、名片、展览会的解说词，他都干过。现在，还做。包括他的家教辅导。一直很有口碑。

　　后来，他开过棋社。象棋、围棋，自娱自乐，也辅导民间棋手。他组织的代表队，还在省里拿过业余组团体第二名。也算一种回报和满足。但是，除了顺便买点茶水小食品的意外，挣不着什么钱。现在，他在家门口开了一家信息服务部，职业介绍，兼做复印。他人很善良，不想坑人，介绍职业也与众不同，并不先收钱，而是介绍成了，你上了班，挣到了钱，回来再交信息服务费。他和招聘企业总是提前签好协议。这成了他的一个信誉品牌。虽然也有反过来坑他的，也有从此不回头的人，但他不后悔。他说，作为个人生活，每月有个几百块的收入，他和母亲就足够了，并没有太高的奢望。虽然活的很艰难，但是他的精神不倒。他常用自己失败了的生意经来提醒那些求职者注意社会上的陷阱，乐观面对生活中的艰辛。

　　业余时间，他和李文、陈红燕几位摇轮椅的伙伴，都是合肥“绿风”残疾人社会服务网络中的组织者和积极参与者，为残疾人服务，为社会服务，乐此不疲。

　　小人物之二：洗脚工小袁和他的媳妇赵芝

　　这第二个小人物，实际是一对小夫妻。两人都是来自河南省安阳的农民，现在也都在温州市很繁华的桃源居那里的一家按摩店里做洗脚工。这是一栋三层楼，三楼有泰式、港式、日式、韩式等保健按摩服务，也有二楼的敲背、推拿、拔火罐、针灸等中医按摩服务。小袁夫妇则只在一楼的洗脚屋里工作。三间房，都是单元式结构。不知什么时候，被老板改成了门面。

　　虽然店里有残疾人工作，但是小袁和他的媳妇都不是残疾人。小袁个子高高的，足有一米八，很健壮，但是很文静，有种文弱书生的气质。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脾气特好，说话先带笑，又很爱说话。讲的多是些河南老家的故事。温州城、温州人的事，也说，但很少。一提起老家，提起土地，提起孩子，他就眉飞色舞。

　　小袁媳妇赵芝的名字，我是最后才知道的。提起媳妇，小袁也嘿嘿地乐。一副很满足的样子。虽然唯一遗憾的是9岁的儿子现在不在身边，为了上学，交给了奶奶。但是，来温州上学太贵了，交不起钱。媳妇赵芝说起来，有些遗憾。赵芝是白里透红的脸盘，弯弯的细眉，一双丹凤眼，唇红齿白。而丈夫小袁比她的面皮要白得多。两人都是高中毕业，在老家，都算得上是文化人了。以前只是种地，没有多少收入，现在，家里种了大棚菜、大棚西瓜，虽然比种地更细致、更辛苦，但是挣钱多了。父母在家就能照应。集体企业散了，他们年轻人就都趁着年轻出来找钱闯世界了。

　　儿子在家都上三年级了。就一个。如果第一个不是男孩就好了，还能多要一个。村里一般都是两个孩子呢。赵芝和他媳妇一人抱着一个客人的脚一边使劲一边说给自己，也说给客人听。一年才能回去一次看看孩子。赵芝一想起孩子就有些眼圈圈发红，鼻头子发酸。

　　家里外头算帐的事，小袁一般都很放心地交给善于持家的媳妇。两人是自由恋爱的同学，能两人和在老家一样，相亲相爱地一起干活，也是很中意很幸福的事呢。小袁说，在温州的河南人不少，干什么的都有。一般也都很能吃苦，也有小夫妻一起干的。但是，像他们这样的，天天守着自己的老婆丈夫说话干活的并不多。而且挣钱不少，做一套泡脚洗脚加足底按摩的全活，是50元。店l里收26元，他挣24元，算下来，两个人加起来，每个月能挣两三千块呢。

　　“中呢！很中呢！”小袁和他媳妇的话语里都是满足。

　　可是，店里只管住但不管吃。就是温州的吃饭太贵了。一碗面要两块钱，一碗大馅云吞要三块钱。在俺们老家，两毛钱就买一大筐菜呢。一家人吃好几天。精打细算的赵芝总觉得有些吃亏。每个月吃饭是一大挑费。等早点攒够了钱，要回家盖房子呢。人家都盖楼了，我们家还是和老人在一起住的老房子呢。

　　有文化的小袁和媳妇赵芝都有一个农民的憨憨的志向。一说起这些，也都会露出敏农民的憨憨的笑容。

　　小人物之三：厦门高速路口的带道人王新明

　　离开福建泉州去往广东汕头的那天，先走福厦高速，中午正好要路经厦门。

　　下了高速，刚出收费站口，穿了一身廉价西服的王新明和几个汉子就一人举着一块写着“带道”的小牌牌从路边的桉树下争相迎了上来。因为找不到去厦门市里的路，又要节省时间，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王新明就上了我们的车。带我们到鼓浪屿对面的轮渡码头，他要30元，最后划到10元。他也做了。但是，上了车，聊起来熟了，他才说，这钱真不好挣呢，坐公交车回来就得6块钱呢。

　　王新明是江西省上饶人。带着妻子和孩子在厦门找饭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他原来在厦门城里开摩托车载客，就是摩的。一直干了三年，每天都能挣100多块。但是现在政府整顿市容交通，不让开摩的了。谁要偷着开，一旦逮着，罚款可厉害，弄不好，还得扣车，拘留。那就划不来了。王新明自顾自地说着和我们套近乎。他的妻子，在厦门一家餐馆里打工。每月能挣千把块钱。儿子跟着在厦门的一家学校里读书，每年的开销也不少。

　　也是那几年把厦门的大街小巷都跑熟悉了，一帮摩的朋友就大多干了带道的活。所以，现在哪个进市的大路口，都有一群群的人，饿虎一样地等着，都是我们的弟兄呢。他的言语里又有些自豪和夸耀。上海堤，过跨海大桥，七拐八绕，经过仙岳山隧道，再七拐八绕，才到了可以看到鼓浪屿的海景大厦停车场。如果没人带道。怕是真的会走不少冤枉路呢。王新明不失时机地说，我们一般不挣你们小车的钱。主要是外地送货的车，一旦走错了路，警察罚得厉害，大车也不好调头，所以，他们一般都让带道，而且不划价，钱也给得足。

　　但是，王新明又问，你们几点回来呀？我等你们，再把你们带出去呀？

　　因为还要吃午饭，还想匆匆看看号称全国花园城市的厦门岛上那海与岛的风景，说不好时间，就没有答应他。

　　但是，等我们坐船围着鼓浪屿转了一圈，对着面向金门和台湾岛巍然屹立着的郑成功塑像远远膜拜一番，然后在洋味十足的岛上信步而行，在一家快餐店每人吃了一碗牛肉面转回来，便看到王新明还蹲在海景大厦的门前等着我们。仍然只要10块钱。仍然把我们送到出市上汕头方向的高速路口。最后，我们多给了他一点钱，他便高兴得连着说了好几个谢谢。下车以后，还一直挥着手，送给我们一脸很灿烂的笑容。

　　但是，一个中午就我们这一笔生意，推算到一天，他的收入状况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想到这里，我们被厦门的海风鼓荡的澎湃荡漾的心里，就都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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