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孤秋秋

　　开篇：四六级考试岁末变脸

　　近日，教育部召开媒体新闻发布会，宣布了一直酝酿中的一项重要改革：大学英语教学改革将于2004年2月全面启动。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张尧学表示：要争取用两年的时间，逐步建立适应时代需要的个性化、多样化、立体化的全新的大学英语教学体系，使我国大学英语教学利用现代教育技术的水平和学生的英语综合应用能力有较大的提高。

　　这次新闻发布会最受公众感兴趣内容是在我国实行已有十余年之久的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制度的改革。根据教育部的改革精神，未来新的四、六级英语考试有以下几大要点：

　　●将根据新的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建立全新的题库；

　　●是开发计算机辅助量裁式考试系统；

　　●调整考试内容和题型设计，增加直接测量英语应用能力的构成性做答题型，减少选择题的数量和权重；

　　●增加听力测试的权重，听力实施最低分；

　　●根据不同层次教学要求设计考试项目，成绩报告形式由百分制改为标准分制：达到400分为一般要求合格，达到500分为一般要求优秀，600分以上为较高要求合格；

　　●改造六级英语测试，把重点转移到检测学生实际应用英语的能力上来。

　　教育部的简短宣布，却给岁末的中国教育界投入一磅重磅炸弹，引出了各方关注。

　　相见不如怀念？一场由来已久的争论！

　　其实，四、六级英语考试要改革在行内人士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教育部做出此次四、六级考试改革举措前，各方要求四、六级改革的呼声用“风起云涌”四字来形容也并不过分：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导师孙绍振教授曾在他的《炮轰英语全国分级统考体制》中毫不客气地指出：“四、六级制度是摧毁中国素质教育的一把利剑”，而北京外国语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刘润清教授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则提出了“取消现行的四、六级考试制度”的观点，认为四、六级最好的出路是彻底“废除”掉，而要“建立新的测试手段取代现行考试制度”以取代之；资深评论员何兵也著文指出：中国以四、六级为代表的英语考试制度病已深矣！到底，这场关于四、六级英语考试的不信任争论从何而来？四、六级考试病在何处？

　　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College English Test，简称CET)是由国家教育部高等教育司主持的全国性教学考试，考试的主要对象是根据教育大纲修完大学英语四级或六级的大学本科生或研究生。国家教育部委托“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委员会”，负责设计、组织、管理与实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从1987年正式实行到现在，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已整整走过16个年头了。

在深夜排队的四六级报名者

　　应该承认，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四、六级的存在的确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培养了大量必需的人才。但在近几年，这种曾经被人称道的考试，却越来越多的让人感觉到在背离我们最早初衷，与真正的教育考试目的地开始南辕北辙了。

　　调查显示，高校中有70%的教师对大学英语教学不满意。而最让他们不满意四六级制度则是大学生们普遍的“聋哑英语”现象。

　　“许多取得了六级考试证书的学生，连一篇基本的英文论文都写不出来，就更别提用英文进行学术研究了。”这是北京某高校一名硕士研究生导师发出的感慨之言。同样，许多通过了四级证书的学生连起码的英文对话也无法进行，“连菜谱也一个认不得”，这种奇怪的现象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一位网友在新浪网讨论区这样写道：“我也不知道命题的老师们是出于什么想法。总之是什么难考什么，什么你不知道你没见过的考什么。似乎只有把你考倒了，考糊了才能显示出考试的水平来。”另一位网友接着说道：“对语法的掌握和分析占了考度的大部分比例。为了能通过考试，我们不得不把大量时间花在语法记忆和辩析上面。成天记啊背啊，甚至猜题来背。而这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考试时得心应手了，实际生活中却仍然开不了口，还是哑的聋的。”

　　而实际上，这些“聋哑者”还不是四六级考试中最感疑惑的人。最疑惑的还要算那些屡败屡考，仍然屡考屡败的大学生们。

　　据一项相关调查：在一般的本科大学生中，英语四级考试的及格率，即使在重点大学，比如北大，据报载，只有80%多。而在一般院校，这个数就只有50%甚至40%的也不在少数。和一般高校专业课程90%-100%的通过率来说，以上数字就显得让人匪夷所思了。

　　因为四、六级证书和学位挂钩，屡考不过，却不得不过，必须要过！

酒吧里的用电话帮助考试的枪手们

写满答案的作弊纸条

　　在这种情况下，作弊成了许多大学生毫不犹豫的选择。利用现代化通讯工具作弊，请人代考作弊都是切实可行的办法。各高校作弊的需求量之大，以至让一个新兴的行业――“校园枪手”业红红火火地在中国发展起来了。在互联网上，只要输入“枪手”两个字进行搜索，立即有成千上万条关于“枪手”供求的帖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无论你是买家还是卖家，在这里都能找到符合你需要的人。

　　作弊之风大道其道，使四、六级证书的水分大大增加。对此，各高校也纷纷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来。据南京电视台近日相关报道：在最近南京理工大学的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的考场上，工作人员一下就查出了41名代考“枪手”！南京理工的大学生们对记者的采访镜头显得相当心平气和。他们认为南理工大出现如此多代考枪手并不奇怪。在别的一些学校，这个数字也许更为庞大，只是未被人知罢了。

　　专家指出：四、六级考试中存在的诚信体系缺乏、证书的社会认可度高、四级与学位挂钩、证书上没有照片、身份证造假太容易。以上种种制度弊病都是四六级考试枪成手风的根本原因。以四、六级报考证本身来说，由于没有照片，枪手代考就成为很轻而易举办的事。因此，程序的改革和体制改革显得同样重样。教育部日前宣布：从今年3月开始，四、六级考试报名一律要交2寸免冠彩照，全国英语考试过级证书和全国英语等级考试口(笔)试合格证书上都要加印考生照片。

　　种种弊病，使四、六级是存还是废的争论显得相当激烈。从专家到学生到学校再到家长，各方面似乎都有一肚子苦水。尽管之前关于废除四、六级的呼声一直不绝于耳，但基于四、六级多年来在中国品牌优势的考虑，教育部暂不取消四六级考试，而是对其进行改革。那么这场改革是否能真正、彻底地改变四、六级的未来呢？

　　想说爱你不容易―“权威认证”的人才悖论

　　四、六级作为中国本土自己的英语水平考试体系，应该说具有相当的权威性。比如北京市就有这样一项公开政策：外省的大学生要在北京就业，英语过四级是一个硬件。然而正是这种权威性，使得其成为本次改革的关键问题。

　　从教育部此次四、六级考试制度改革的纲领来看，对考试目的和考试内容的积极调整是此次改革的重点。无论是“强化听力”还是“减少选择题的数量”，目的都是为了“提高学生们的综合实用能力！”这句教育部官员一再强调的话，也是许多业内一士一直以来奔走呼吁的。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刘润清教授认为：在过去以应试四、六级为目的的前提下，大学英语教学目前已形成了单一、刻板的教学模式。

　　但也有人对此心存疑虑：若教育部不从政策上彻底取消大学英语四、六级与学位的挂钩，那“口语”和“听力”的改革未来也必将会面这新的应试教学内容，成为新的形式主义。

　　这里，进入了我们此次要谈论的一个关键话题：“四、六级证书与学位挂钩”！

　　虽然教育部并无硬性规定，但从1987年开始，国内的绝大多数高校就自愿将四、六级考试与学位证挂钩了。高校的这项硬性规定要求大学生在校期间必须取得英语等级证书。本科生若无四级证书，研究生若通不过六级，则意味着无法拿到学位证，不能正常毕业。

　　北京某高校大三学生小陶对笔者说：“我们大学四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应付英语四、六级的考试，专业课程的学习反而都无法兼顾了。原因很简单，专业学得再好，英语没过级就毕不了业。”“大学四年感觉什么也没有学到，就学了英语了。而且这个英语的学习也是让人不满意的。”

大学里的晚自习基本上都是英语自习课

　　在目前的制度下，在本科大学生中只要是英语不及格，不管你对尼采多么有研究，或对爱因斯坦的理多有了解，还是你已写出了像曹雪芹的《红楼梦》一样让人大吃一惊的著作，你也可能永远拿不到学位。甚而有之者，还可能把你从本科学贬谪到专科去。对当代中国大学生来说，四、六级考试不但不是可亲可爱的，甚至是可怕的，可恨的。是值得一辈子去诅咒的考试。

　　四、六级与学位挂钩，在多数大学生眼中已成为“万恶之源”。那么，究竟高校这样做是否合理呢？对此，各方说法也不一。反对者们认为，此举严重违反了1980年由国务院颁布的、也是中国至今惟一一部学位条例，在这里面规定大学生只要完成了教学大纲上面的课目测试，就可以取得学位证，并没有“学位证必须和大学英语四级挂钩”的相关规定。而支持者们则认为此举可看为各高校“自治”之举。就是说“四、六级证书自愿考取，不与学位证挂钩”这只是教育部的“法治”，但大学拥有自治权，“一所大学规定自己的学生没有达到什么样的标准就不准毕业或者不被授予相应学位，归根到底是属于大学自治范畴的事。惟有此，方能显示一所大学的个性与品格。这也是大学自治的真谛。”

　　但这种自治的权力到底应该有多大？

　　即使是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权力不能是“无边无际”和“肆无忌惮”的，而应有一定界限。这一界限就是对公民基本权利的保障。那么，因没有取得四、六级证书而拿不到学位的大学生，在法律上是否有可以替自己讨回公道，捍卫自己学位的权力呢？一些学者们认为，虽然此次的改革有许多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但教育部的政策只要一天不明朗化地对学位的问题进行公开干预，这种混沌的局面就一天不能被打破。

　　此外，对于学校而言，既然没有硬性规定，为何非要硬性通过不可？

　　学者指出所有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又回到四、六级考试的权威性上了。每年，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委员会都将各高校的四、六级通过率进行混合排名。四、六级测度的权威性使得这种排名成为高校教学质量排名的一项标。一名大二学生向记者反映，他所在的学校为了提高通过率排名在，在大学前两年禁止学生参加四六级考试，从而使他们失了公平地通过四、六级考试与获取学位证的资格。

　　各高校实力不一、生源不一、现状不一、这种混合名到底意义何在？“权威认证”自己拴住了自己的脖子？

　　本文写到这里，带着以上种种疑问，笔者拨打了教育部高教司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委员会主任委员、上海交通大学教授杨惠中的电话，却得到同样困惑而意外的回答。以下是笔者与杨教授的主要谈话内容：

　　新浪观察：对大英语四、六级制考试，现在许多人持有异议，认为已阻碍了真正的人才培养，对这种评论您怎么看？”

　　杨惠中：许多学校因为要应对四、六级搞了许多模拟试题给学生做，教学也是以应试为主来搞的。我觉得这是不好的。考试测量是一门严谨的学问。一个人聪明与否通过考试是测不出来的。也有可能这次考得好下次考得就差些了。你变着法搞ABCD怎么就可以测量出一个人来呢？

　　新浪观察：目前许多大学把英语四、六级考试与学生学位证书相挂钩，您怎么看？

　　杨惠中：教育部没有相关的硬性规定，这完全是各高校自愿参加的。属政策问题，我没有太多看法。

　　新浪观察：有人指出大学英语四、六级考度委员会搞的高校通过率混合排名助长了这种硬性挂钩，您有什么看法？

　　杨惠中：这种说法是有人别有用心搞出来的。我们委员会从来没有排过名，也从来没有讲过什么排名。我在上海交大工作，交大校长要问我别的学校考得怎么样我都是严格保密，绝对不会讲的。我们反对这种排名。各个学校的情况都不一样，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新浪观察：您对四、六级比托福雅思更难通过的说法怎么看？英语能力测试的关键是什么？

　　杨惠中：不管是什么考试，总会有考得好的和不好的。只要你充分利用课堂，学得好的肯定就考得好。我们考了十多年，有许多优秀的学生。国外许多大学都告诉我们，我们的四、六级培养的学生是过得硬的。现在一些国外学校的申请已开始承认我们四、六级成绩了。只要你直接拿着六级成绩去申请他们的学校，不必另行考试。目前国际英语教育机构纷纷到华寻找市场，我们希望通过四、六级打造出中国自己的名牌来。连ETS的总裁都来访问我们，了解我们四、六级的情况。剑桥大学去年也来了。

　　新浪观察：您认为国际机构已认可四、六考试，并将其当成他们的潜在对手了？

　　杨惠中：是不是竞争对手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一千多块考一个人，我们才十多块钱。而且他们的广告攻势非常强大，我们却从来没有做过广告。希望我们自己的四、六级考试可以在未来的国际竞争中立住自己的阵脚。

　　作为四、六测试体系的开创者之一，杨惠中教授的谈话显得小心翼翼却又信心十足。他认为问题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并一再表示，一切有争议的问题还是有赖于政策性问题的解决。

　　结束：争论还将继续，争论应该继续！

　　在结束我们的讨论时，我们也清醒地看到学习好英语对今天的中国人的确有着特殊的意义：大开国门后，英语成为我们看世界的另一只眼和耳，特别是中国加入WTO后和全球一体化的背景下，熟练地应用英语日益成为时代人才的必需……。

　　四、六级的问题不仅仅是一项考试制度的问题，更是关乎到中国未来人才培养的大事。一项考试制度的好与坏，成与败，也许就是关乎人才建设问题的要害。

　　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在近日召开的全国人才工作会议会上强调指出，人才问题是关系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关键问题。要努力造就数以亿计的高素质劳动者、数以千万计的专门人才和一大批拔尖创新人才，建设规模宏大、结构合理、素质较高的人才队伍，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和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供重要保证。

　　从国子监到太学，从科举制度到八股文，从高考到我们的四、六级考试——变的是时代是社会，不变的是对人才的培养与发现。只有不断与时俱进，不断自我完善与自我发展才是好的制度。

　　目前，已有一些高校成为了此次改革的先行者。

　　上海复旦大学实行的学位证书与英语四级脱钩制度，在中国高校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同时，北京多数高校目前正在酝酿实行国家英语四级证书与学位证书脱钩的新制度，北师大、交大、等均明确表示将要让英语四级和学位证脱钩。

　　没有争论就没有变革。

　　我们的一切争论与探寻，或者都是开启崭新未来的一把钥匙。

　　争论还将继续，争论应该继续！

　　相关专题：新浪观察：四六级英语考试改革之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