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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周刊》:“腐败暴富流程图”解析(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21日08:39 新民周刊


慕绥新的“腐败房”拍卖会上,看者云集,但无人 竞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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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3月9日,四川贪官李玉书赃物进 行公开拍卖

  撰稿/陆幸生记者/邵道生

  “圈地腐败”暴富最快

  记者:邵老师,我注意到国土资源部在2003年11月16日的一份资料:“今年进一步治理整顿土地市场秩序以来,全国共查处土地违法案件16.8万件,相当于去年同期的两倍,
有687人受到党纪政纪处分,94人被追究刑事责任。”如果来进行一次简单的推算,那就是说,“受到党纪政纪处分”的比例是687人÷168000件=0.0040892人/件;“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比例是94人÷168000件=0.0005595人/件。前者是千分之五,后者是万分之五点六,百分九十九以上的人没有受到“党纪政纪处分”,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以上的人没有受到追究“刑事责任”,这样的结果,基本上接近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平了。

  邵道生:这样的计算非常有道理,也非常有必要。这首先说明当今中国官员的“违法成本”是实在太低了;其次也说明了依靠本地官员去“自我查处”是多么艰难,国土资源部人手有限,绝大部分的案件还得由地方部门自己来查处,这“千分之五”和“万分之五点六”就是“自我查处”的显著特征。这就叫“中间梗阻”,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今反腐败的艰难。还有,是说明在一些地方一些位高权重的“有权者”和一些“地方富豪”结成了“利益同盟”,他们有能力去“摆平”或“搞掂”那些想反对他们的人。在这些地方的反腐败,若是没有更高一级(或者中央)干预,所谓的反腐败往往只能是“形式”一下,只能是走过场了。

  记者:土地资源方面出现的问题,与大规模的土建工程有关,与巨额的投资有关。国土资源属国家基本的和根本的资源,它的掌控使用从来属于国家、属于政府。

  邵道生:当今新一轮的重大腐败案件往往是围绕着超大规模工程展开的,围绕城市的“拆迁圈地”和农村的“项目圈地”展开的。

  很简单,因为这种腐败操作方便,流程简单,最能赚钱,最能在短时间中使人暴富。当今什么资源最值钱?当然是土地,它没有公开的市场价,“级差”特别大,一些土地的价格,往往全在于当官的一句话,一进一出都以亿来计算。据统计,自80年代末以来,因为土地转让中违规现象所造成的国有资产流失每年都达100亿元以上。譬如,那个原温州市副市长、浙江省建设厅副厅长杨秀珠在任副市长期间将超过人民币亿元的地价,5000多万元就批了出去。慕绥新从1997年到沈阳市任市长至2000年,沈阳财政收入一年损失数十亿元。沈阳黑老大刘涌请马向东吃饭,临走时,顺手给马向东秘书一包钱,总计2万美元。事后,马向东作为回报,将价值3.5亿元的沈阳市中街商业区一块2.4万平方米的用地,以行政划拨的方式无偿划给了刘涌。单是取得中街这块商业用地,刘涌一夜之间就增加资产3.5亿元。

  这样的腐败,不靠办企业、不靠科学技术,也没有较长时间的“原始积累”,更没有企业家的艰苦奋斗,只靠一些“有权人”和“有钱人”之间的“资本运作”,使一些“有权人”和“有钱人”在短短几年的时间中发将起来,成为百万、千万、几亿元级的“暴富式的富翁”。

  记者:近几年来,中国社会出现了一批一夜暴富的“富翁”。中国的大富豪们有个特点,就是异常地集中在地产领域。在中国2002年度100名富豪中,竟然有40多人涉足地产业。而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中,500富豪只有30人左右是地产商。所以,管土地的官往往也富得最厉害。

  “银行家”参与“空手倒”

  记者:中国的学者这样总结这些“富翁”暴富的轨迹(即“暴富操作流程图”):“制定圈地计划→摆平土地批租方→最低首付资金→取得可套取银行贷款的土地手续→用承建单位资金做到正负零→搞定银行获得抵押贷款→基本完成收益周期。”只是这一“暴富操作流程图”,学术味道太强,一般老百姓看不懂。

  邵道生:我以为,这样的权力资本腐败,要有两个要素,一是有掌握土地大权的官员“大笔挥挥”,二是要有掌握钞票大权的银行家“挥挥大笔”。两者缺一不可。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华民有个通俗的解释:有些人根本没钱,但可以通过各种关系将要收购的国有资产作为事先合约抵押给银行,然后由银行给出现金流转给被收购企业的所有者,而收购者本人一分不出。他不承担任何风险,一夜之间就成功地成为富豪。这种做法的荒唐之处就在于他不仅没有用个人的资本参与市场和协议收购的竞标,而是用银行的钱来购买国有资产,然后变成自己的。

  我认为,这一解释还不够白,还需要作更“俗”的注解,于是,到了我的嘴里,就不那么好听了,这就是,这批不怕“坐班房、掉脑袋”的“商人”(投机冒险家)极能抓住两种类型的官:一种是地方上握有“资源绝对支配权”的“父母官”,一种是口袋里装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金钱的“银行官”,然后在“市场——资源——金钱”三者之间进行“资本运作”。这是说得好听一点的说法,说得难听一点就叫“空手倒”。

  “资本运作”需要钱,然而房地产商哪儿来的钱?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又从哪儿去找钱?于是,精明的商人将眼睛盯住银行家,攻关的目标自然成了银行家。然而,商人们的这种“用小钱换大钱,用担保换担保”的伎俩怎能骗得过管钱的、精明的银行家?因而怎么将银行家们搞掂,就成了商人们的一门深奥的学问。于是,银行家们自然就成为房地产商和批发土地官员“共富的对象”,成为“利益共同体”中的一员。银行家一摆平,钱就滚滚而来,据学者的计算,房地产项目中有超过70%的资金是来自于银行。

  以上就是中国一些富豪暴富的“诀窍”。所以,一位经济学家就说:“中国的富豪们在短时间内积累数亿元的财富,在世界资本史上都是不多见的,资本主义国家早期的原始积累大都经历了100多年的努力,而他们只需十几年甚至几年便可完成!”

  如此的暴富,是权力者、金融家和投机冒险家之间的“游戏”。

  记者:从2003年下半年开始,国内媒体就开始注意到银行的种种问题,国内两家商业银行的股份制改革,也将从今年开始。这是否意味着中国银行界“大手笔改革”的启动?

  邵道生:在新的一年里,要坚决把好银行关。中国的“权力资本腐败”是与金融腐败联在一起的,在“‘富豪’——‘父母官’——‘银行官’”三者之间建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利益共同体”。这批人一靠腐败了的父母官,另一靠是银行金融的腐败官员,不少银行给房地产的贷款中,有不少数量是违规的、灰色的、无节制的。一批被称为中国经济精英的银行家(银行官员)被拖下了水,银行不良贷款的比例上升。

  暴富者的“利益同盟”>

  记者:是否可以这样理解,90年代末期中国的经济发展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期,沿海内地大小城市,不少地方政府都将招商引资视为当地经济起飞的重中之重,大中小城市纷纷出现招商引资热、房地产开发热、金融热、建筑工程热,这时腐败的表现就进入到工业资产(如“国有企业的出售”、“改制”)领域、土地和房地产等与“资本”密切联系的资产领域,这就使中国的腐败又进了一个“新阶段”?

  邵道生:除去上面讲到的土地资源方面的腐败现象,在国有企业改制等方面出现的“权力资本腐败”,也是极其严重的。据国资委前不久公布的数据,中国经营性国有资产大约有10万亿元。(《国际金融报》2003年12月19日)“国有企业的出售”、“改制”本身没有错,然而腐败分子却将“国有企业的出售”、“改制”视作为“唐僧肉”,将它看作是“腐败的最后一次机会”或“腐败的最后一顿晚宴”,因而一些“有权人”、“有钱人”用不捞白不捞来“激励”自己,千方百计损公肥私、中饱私囊,一些地方一窝蜂出售巨额国有资产,一些地方的案例表明,有的以恶意“拍卖”为手段,疯狂占有国有资产;有的以“公司脱钩”为幌子,将国有资产变为私人企业,大肆侵吞国有资产,从公开侵吞到暗箱操作,从非法变成合法。

  一位读者给我写来他们那里的情况:“这里正在掀起一股‘拍卖热’,原来效益好与不好的企业,现在全部一卖了之。至于这个企业的资产是怎么评估的,哪些人评估的,工人一概不知。有时连厂长也没有权利评估。最后拍卖的价格是政府一些官员与‘外商’协商的结果。可怜的工人们则根据‘外商’买断的价格决定自己被卖的价格。卖得好的,工人获得800元/年工龄的“补偿”,差的只有400元/年工龄。从此回家安度余生。上述外商为何是要打上引号的,因为其中很多人是‘内商’,是‘披着羊皮的狼’。看起来一些地方政府完成了招商引资的任务,对方少花钱多办事,双方实现‘双赢’。主人翁从此真正成为居家主人。一幢原县委政府招待所,卖了270万;一个县城中心的农机厂,卖了780万;一个造纸厂,卖了400万”

  与高官腐败有关的暴富现象,不仅仅止于房地产,真还有点普遍性,决不要低估这种现象对社会形成的危害,它严重挫伤低收入者的劳动积极性,扩大了当今社会的失业面,增加了社会的负担,最终造成社会不稳定。

  记者:邓聿文先生在《规范国企改制杜绝国资流失》一文中指出,20多年来,在国有企业改革中,特别是大规模的国有企业重组中,国有资产流失比较严重。仅对1994年12.4万户国有企业清产核资调查统计,资产损失及挂账就达4438亿元;2002年,国家审计署查出由于违规担保、投资和借款以及决策严重失误等原因所造成的国有资产损失就高达72.3亿元。据报道,经济学界流传的一个“比较认可”的数字是,近年来,“国有资产每天流失1个亿”,一年就是365个亿。

  邵道生:当今腐败案件的金额越来越大,十万、几十万是“小菜一碟”,百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也不稀罕。这就加剧了中国社会的两极分化。的确,中国的一些“有权人”、“有钱人”的暴富人数的绝对值,与全国人数的相比,那肯定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就其通过非法手段获得的财富来说,那肯定是极其惊人的天文数字,有学者计算后指出,50个中国富豪的资产,相当于5000万中国农民的年纯收入;而300万个百万富翁的资产,则相当于9亿中国农民2年的纯收入!中国当今的两极分化为什么那么厉害?一些“有权人”、“有钱人”的暴富速度实在是太超常规了。

  当今腐败案串案、窝案的比例大大增加,其中,有不少串案、窝案是围绕着一个地方或一个部门的“第一把手”展开的,与此相关联的则是,被卷入到串案、窝案的都是一些被“大的第一把手”领导的“要害部门”的“小的第一把手”。同时,“家族式腐败”已经成为一个很有“特色”的特点,夫人、儿女、兄弟姐妹被卷进腐败案的不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象相当突出,个别的甚至是“满门进狱”。

  由此,腐败的现实就使暴富了的“有权人”和“有钱人”结成了“生死利益同盟”,在一些地区或领域已经形成了气候,成为一股能左右地方动向的势力,这就使社会的反腐败斗争的难度大大增加,有不少案件本来明明是省市自己就可处理的,然而非得要中央出面查处不可。

  为了不受惩罚,暴富了的“有权人”和“有钱人”卷资外逃的不少,而且金额巨大,给国家造成了重大损失。有的是早就有所预谋,早就将自己的子女、妻子及其腐败款子转移向境外、国外,有的在国内风声一紧就拔腿开溜。

  腐败官员发现一个处理一个

  记者:几乎是与改革开放平行,对于在中国经济建设的进程当中出现的腐败现象,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社会经济飞速发展与腐败之间是不是有必然的联系?

  邵道生:据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对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的数据所作的统计分析,一个国家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处于265美元至1075美元的阶段,是社会变革最激烈的阶段,也往往是腐败的易发、多发时期。这是因为这个历史时期是政治、社会、思想观念变化最大的阶段,不仅仅是社会利益冲突最激烈的阶段,也是利益对处于“脱贫致富”时期人们的诱惑最大时期。权力失控,导致的腐败也必然很瞩目。

  对社会来说,社会经济的大发展的确是一个“重大利好”,而支持着这一“重大利好”背后则是一个过去从未有过的、具有天文数字的“经济总量”,而伴随着这个“经济总量”的是新一轮社会利益的重新调整、重新分配,而对腐败者来说,面对过去从未有过的“利益的诱惑”亦是从来也没有这样诱人,这样巨大的“腐败机会”,就会有一些“有权人”和“有钱人”瞄准这个暴富的机会。

  说到底,中国的“权力资本腐败”中实质上就是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怎么办?目前,一些地方政府的努力值得肯定。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一是对国有资产出卖转让关乎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不能仅凭政府单独作主,必须经过民主听证和公开咨询程序;二是国有资产的出售应尽量通过公开拍卖的方式实现,减少行政色彩;三是请中介机构和有关部门进行监督,确保拍卖运作公开、透明,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其中,还要防止一些执法及资产评估人员受利益驱动,搞虚假评估;四是强化强化审计监督工作,对国有资产的出卖进行全过程审计;五是造成国有资产重大损失的或者被判处刑罚的国有及国有控投企业负责人,终生不得担任任何国企负责人;造成国有资产损失的应赔偿,构成违法违纪的要被追究相应的刑事责任;等等。

  记者:2003年中国的反腐败斗争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在这一年,中纪委查处的省部级官员已不下10人。

  邵道生:事实说明,腐败现象确有向“高层化”发展的趋势,即有为数不少的位高权重的“第一把手”掉进腐败的泥坑中去了。而且,在整个腐败官员中“第一把手”所占比例居高不下,这极为令人担忧。

  胡锦涛总书记说了:对腐败官员发现一个坚决查处一个。1月11日至13日,中国共产党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公报发表。全会提出,2004年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要认真贯彻“为民、务实、清廉”的要求,坚持标本兼治、综合治理的方针,惩防并举,注重预防,大力弘扬求真务实的精神,通过扎实有效的工作,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

  声明:《新民周刊》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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