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均益·高端访问

　　——水均益对话前非洲统一组织秘书长萨利姆

　　22岁出任驻埃及大使，成为非洲最年轻的外交官；27岁踏上中国土地，亲手向毛泽东主席递交国书；38岁扬名国际政治舞台，却与联合国秘书长之职擦身而过；连续三届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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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统一组织秘书长，亲手促成从非统到非盟的历史性过渡……他就是前非洲统一组织秘书长麦哈迈德·萨利姆。

　　10年前的4月7日，一场大的灾难发生在卢旺达：殖民统治制造种族仇恨，邻里相残屠杀百万人。10年后的今天，水均益专访麦哈迈德·萨利姆——这个见证当代非洲的亲历者向我们讲述了非洲大陆的追求、痛苦和梦想。

　　制止卢旺达大屠杀：联合国缺席

　　(10年前的4月6日，卢旺达总统哈比亚利玛纳(胡图族)和布隆迪总统恩塔亚米来两人共乘的飞机被击落。事后，卢旺达胡图族激进派认为谋杀者就是图西族。他们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大规模的血腥屠杀，屠杀持续了100天，有接近100万人惨死于枪支、弯刀和木棒之下。)

　　水均益(以下简称水)：当时你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萨利姆(以下简称萨)：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后就是愤怒。

　　水：你当时意识到这是一次大屠杀吗？

　　萨：当日子一天天过去的时候，我们渐渐地意识到，那里的人并不是简单地被屠杀，我们当时在电视上都能看见，因为这个事情并不是秘密地被执行。整整一个星期，我们在所有的电视台上都能看到发生在卢旺达的大屠杀。

　　水：你当时曾经试图阻止杀戮吗？

　　萨：阻止杀戮的最佳办法，就是向联合国求援，与他们进行交涉。

　　(然而，当大屠杀真正开始的时候，国际社会却让卢旺达人民失望，甚至是绝望。)

　　水：当时你们派了维和部队去吗？

　　萨：我们当时没有派维和部队去，我们现在也没有维和部队，我们现在企图建立一种所谓的维和部队，在危机时刻可以被转化成常规部队，但是在当时我们确实没有维和部队，我们当时真的是无能为力。当时正值5月，我正在南非参加曼德拉总统的就职典礼，我利用这个机会与非洲十二三个国家的领导进行了交涉，他们中间有十个人当即答应进行支援。但是你知道非洲的情况，每个国家在后勤支援和交通运输方面都存在一定的问题。由于一系列的问题，直到10月份军队才部署好，但这太晚了。

　　水：你认为卢旺达大屠杀根源出在哪？就你的理解看是怎么回事？

　　萨：当1994年大屠杀开始的时候，当卢旺达以后生灵涂炭，情况失去控制的时候，卢旺达人民恳求国际社会来阻止这场种族大灭绝的时候，联合国却在讨论这到底算不算是一场种族灭绝的屠杀。当我作为非统的秘书长向联合国安理会请求派兵支援来阻止这场屠杀的时候，联合国却没有任何的表态。所以我说卢旺达大屠杀是一次无法想像的悲剧，这是非洲的悲剧，也是国际社会的悲剧。我领导的组织也都有责任。我们当时的方法和力量都有限，我们所处的位置让我们不能采取任何决定性的行动。但是联合国有这个方法、有这个资源、有这个能力。这就是其中巨大的差别。因为我们必须记住确保世界某个地区的和平和稳定是整个国际社会的责任，这并不是说非洲国家在乞求国际社会的施舍和支援，而是说联合国的安理会对国际社会的安全和稳定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联合国宪章里没有任何一条说联合国的安理会对世界所有国家都负有确保当地安全和稳定的责任，除了非洲。

　　水：也有报道说你当时使用了“我和‘非统’都失败了”这样的字眼，当说到卢旺达屠杀的时候。

　　萨：我在非统已经干了很多年了，如果你问我哪个时候是我事业的最低点，是我感到最失望的时候，我想就是那个时候。

　　熟读《毛泽东选集》

　　水：你提到过你是1969年坦桑尼亚的驻华大使，当时你多大？27岁？

　　萨：是的，我来到中国的时候确实是27岁。我当时向毛泽东主席递交了国书，是在天安门，我不仅看到了毛泽东主席，还有幸地见到了中国的其他领导人。

　　水：我看过一些报道，说你对毛泽东的印象非常深，甚至还有《毛泽东选集》放在你的书房里面，你读过这些选集吗？

　　萨：是的，我读了。

　　水：是英文版的吧？

　　萨：当然是英文的

　　水：那你会说中文吗？

　　萨：很遗憾，我不会。当时我在中国只待了9个月，如果我饿了，我会说一些很简单的中文，比如“你好，稀饭、米饭”等等。在中国的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是我的一段经历。我第一次来中国是在1963年，从此我就对中国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在1963年，正是非洲独立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中国政府也对此寄予了很大的支持。对我们来说，了解中国是非常必要的，所以说我读了很多关于中国的书，关于中国的历史，也读了《毛泽东选集》第一卷、第二卷和第三卷，我认为他的著作在当时是非常具有指导意义的。

　　为中国加入联合国而起舞

　　水：在1971年的联合国大会上，中国和它的第三世界的伙伴们取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胜利，当联合国通过第2758号决议的时候，中国从此重返了联合国。当时很多非洲国家的驻联合国代表都非常高兴，很多人甚至当场跳起舞来了。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萨利姆博士，你也是其中的一员，别说你不记得了，因为我还看到了当时的照片。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萨：首先我要说的是我确实是因为中国重返联合国而感到非常高兴的人之一，这种狂喜是我们努力斗争所换来的结果，当时有很多国家支持中国，我们也进行了非常艰苦的斗争。我们花了很多年时间来争取我们最后所得到的东西，所以当胜利最后到来的时候，大家的高兴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种庆祝不仅仅是对中国、对第三世界，也是联合国的一次庆祝。

　　与联合国秘书长失之交臂

　　水：在1981年的时候，你当时被提名作为联合国秘书长的候选人，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被选上，主要是因为当时美国的强烈反对，而有谣言说它之所以对你有这么大的反对意见，是因为你在中国返回联合国时所表现出来的喜悦得罪了美国。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萨：我没有其他选择，当时丹麦驻联合国大使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并且在公开场合说他非常喜欢我，我也是他的一个好朋友。但到了最后的选举阶段，他们还是投了反对票。当时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说法，大家都知道美国反对我，但是美国人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也有人相信是因为我在中国重返联合国中所起的作用，以及我后来所表现出的喜悦是原因之一。尽管有一些暗示，但是美国从来没有公开地表明他们当年为什么反对我任联合国秘书长，有人认为其中一个决定性因素就是我同中国的关系。

　　水：你当时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你觉得他对你的政坛生涯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吗？

　　萨：我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失望，因为当时我毕竟还是有机会当选的，要不是美国的极力反对，我可能就很顺利地当选上联合国的秘书长。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我觉得这也是个胜利，即使我当时被否决了。因为随后美国也承认了即使是非洲人也有权利去担任这个职务。正是由于这场斗争非洲得到了很多国家的支持，当然也包括中国。

　　水：当时美国否决了16次？

　　萨：正是这样，这场斗争的积极作用就是我们也让非洲人作为联合国秘书长的候选人，所以当下一次联合国秘书长选举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没有一个人能轻易地拒绝一个从非洲来的候选人。当时埃及的加利担任了联合国秘书长这个职位，在这个位置上干了4年，后来又有了安南，一直干到现在。

　　属于现实的非洲

　　(从联合国返回非洲的萨利姆自1984年开始担任坦桑尼亚总理，1989年，萨利姆被推选担任非洲统一组织秘书长，并且连任了三届。2002年7月9日，来自非洲大陆52个国家的领导人和代表齐聚南非海滨城市德班，非洲联盟正式成立。非洲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水：你的下一个梦想是什么？

　　萨：我的梦想是一个非常现实的梦想，就是希望非洲成为一个强大的大洲，充满活力，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不再有分裂。积极地参与国际事务，拒绝边缘化。通过我们采取的行动和政策，将我们的大洲建设成为一个强大富强的大洲，而不仅仅是一个属于未来的大洲，我不认同现在有些人称非洲是一个未来之洲。我们希望看到非洲是一个属于现实的大洲，使我们人民的生活能发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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