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靖宇县百万元买官卖官大案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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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铁杰

李铁成

　　CCTV.com消息(共同关注)：

　　主持人：民生民情民意，观众朋友中午好，欢迎您走进共同关注。靖宇县是吉林省一个偏远的贫困县，可是发生在那里的一起案值上百万元的买官卖官大案却震动了全省，很多老百姓都对此感到非常震惊。那么这到底是一起什么样的案件呢？在吉林省纪委印发给全省党员干部的这本警示教育教材中，详细记录了这起案件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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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中回顾剖析的是一起震惊一时的腐败案件，也是今年被中组部通报的四起卖官案件之一。

　　这起案件发生在吉林省靖宇县——一个以抗日英雄杨靖宇命名的地方，一个国家级贫困县。

　　2002年8月，吉林省纪委接到举报，反映靖宇县皇封参集团有经济问题。省纪委派人到这家企业进行调查，结果，不仅发现这个集团公司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而且发现原靖宇县县委书记李铁成也牵扯其中。在进一步的调查过程中，搜查小组又在李铁成家发现了更惊人的秘密。他们在暖气的隔板后面，搜出了存有101万元人民币、2.46万美元的12个存折和两万元人民币现金。办案人员算了一笔账，以李铁成夫妇的收入，从参加工作到案发，30年不吃不喝也只能算到40万。李铁成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在突击审讯中，李铁成开始交待，一个关联着几百人的买官卖官大案被揭开了面纱。

　　2002年9月，原靖宇县县委书记李铁成向纪检部门交代，从他家里搜出来这些钱大多来自下属的贿赂。

　　吉林省纪委郁燕军：他当时交代的就已经有几十人了，规模就比较大了。

　　李铁成的口供让纪委方面意识到，靖宇县的腐败情况可能不止于几十人。为了使案情获得突破，纪委的办案人员在靖宇县召开了干部大会，讲明了相关政策。

　　吉林省纪委郁燕军：当时采取给政策的办法，划了一定的政治界限，使大家能主动的把给李铁成送钱送物的问题说清楚，在主动说清楚的情况下，可以减轻或者从轻处理。

　　这次大会产生了明显的作用，但案件的进展却出乎了办案人员的预料。在短短的几天里，来承认问题的干部竟达到了一百七八十人。而且这些人分布在县委县政府机关的各个部门，都是科局级以上的领导干部。从县长、县委副书记、县纪委书记到县残联理事长，凡是头上有乌纱的，都向第一把手进过贡，没有一个空白点。

　　吉林省纪委郁燕军：我们的同事分成了好几个组，有的都接待不过来，都得接待到下半夜。也是排着队吧。

　　8个月后，李铁成案在当地的群众的一片猜测中开庭了。

　　在审理过程中，公诉人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宣读相关证据，尽管此前人们对案情已经有所了解，但当靖宇县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书记，主席，局长，科长一再出现在证词中的时候，人们仍然感到触目惊心。庭审过程中，成百上千次的“送”字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检察机关长达九页的行贿人名单显示，行贿者分布在全县所有的一百多个单位。其中包括中央直属企业、吉林省直属企业、县委县政府机关各个部门，基层乡镇机关。

　　一时间舆论哗然，靖宇人无法相信，这个以英雄的名字命名的县城竟然出了这么大的贪官；这个国家级的贫困县竟然存在着这么普遍的腐败现象。

　　在这样一个贫困县，李铁成受贿时间之长、数额之大、人数之众多，都相当触目惊心。但是，在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参与的大规模受贿活动中，李铁成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发现呢？在被收押后，他透露了这样的情况。

　　李铁成：因为我这个受贿不是我直接向那个单位或那个人去索贿。都是下属干部和个别企业领导在春节期间，在三个子女结婚，在我手术住院，这五个日子向我送礼行贿。在这五个日子向我送礼行贿主要是形式上能通得过。理由比较好说。再一个比较顺畅。就这么点事，就是利用这些日子向我送礼。

　　就这样，在贺婚、拜寿、探病、吊唁等等名正言顺的理由下，贿送行为变得光明正大，权钱交易的丑行也蒙上了一层人情味十足的面纱。

　　一般情况下，送礼的人都是放下钱就走，很少有人明确的提出什么要求，李铁成也并不承诺什么。但是他在靖宇30年，对干部了如指掌，每个干部想要什么可谓心知肚明，所以从李铁成这方面看，基本都能根据行贿人送钱物的多少按行贿人的意愿做出适当的安排，正所谓按钱行赏，看钱行事，用李铁成自己的话讲，钱送了印象深，好事总要想着，给钱多的，关照力度自然大。

　　李铁成：有的时候不一定给什么职务，工作中批评表扬，多去几次也是一种表示。

　　就这样，李铁成弄权敛财，卖官鬻爵，在靖宇县的官场，成了公开的秘密。

　　在靖宇县，我们找到了李铁成受贿案中的一个主要人物——吴铁杰。他本来是靖宇县粮食部门的一个普通干部。

　　吴铁杰：我这个人原本能力也不是那么太强。我也不会太会说。

　　可是，为了从副科级升到正科级，为了能够成为在一个单位握有实权的一把手，他瞄准了李铁成的权力，展开了锲而不舍的银弹攻势，逢年过节，大事小情，每每一甩就是五千元，吴铁杰前前后后20多次，送出去了十三万。而最初送礼的时候，吴铁杰全家的月收入也不过千元左右。

　　记者：当是你家庭收入也不多，送这个是不是也是一个很重的负担？

　　吴铁杰：是，也是负担很重。有一种负担，觉着这个确实是，就是这个人情风盛行的时候，也存在这个问题，你实干了，他也备不住看不着你，存在这个问题。

　　就这样，吴铁杰逢节就送，遇事便给，一直送到了他要求的职务有了眉目。可这时候，吴铁杰自己的腿却出了毛病，很难在一般单位任职，于是李铁成硬是把他安排到了残联当了一把手。

　　李铁成在靖宇县工作三十年，为官十五载，逐渐成为靖宇县的权力核心，成为这个小县城中一言九鼎的人物。作为权倾一方的土皇帝，李铁成可以巧妙地通过种种方式，把收受贿赂和安排干部岗位结合起来。

　　靖宇县干部：我给李铁成书记送礼，主要目的就是说，我这个单位不错，而且在这个单位还当个领导，所以自己不想动，再一个就是自己年龄大了，也不想动。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吧，逢年过节，孩子结婚，过生日，我都上李书记家去看看。给他送点礼。

　　靖宇县干部：我在副局级工作岗位上好几年了，始终徘徊不前，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步，家里媳妇也埋怨，为了想进步，能走上正局级这个位置，逢年过节我都上李书记家去，或多或少，有时候拿钱，有时候拿点东西，主要就是把自己心里的愿望实现了。就是想走到正局级的岗位。

　　送就能被提拔，送就会被重用，这样的观念在无形中成了当时靖宇县官场一个人所共知的潜规则。所有干部的任免，调动、调整都成了李铁成收受贿赂的机会。

　　靖宇县干部：他(李铁成)这个因为基层给他送礼，也确实是提拔了一大批领导干部。我在靖宇县也是很长时间，也经历过在他任职期间，提拔重用这些人，都给他送过礼。这百分之八九十以上都是基层领导干部给他送的。

　　善于投其所好的一批人提上去了，自然会有人模仿这种做法。

　　靖宇县干部：因为有些领导干部在没被提拔重用之前，看到了一些送礼向李铁成行贿的得到了提拔重用，所以说这些基层领导一看就送了。这送礼的得到了提拔重用，就是你不送得不到提拔重用，这就是败坏了这种风气。

　　风气一旦变坏，就意味着在人们的模仿、攀比的过程中，进入了一个愈演愈烈的恶性循环。到后来，连一些年龄很大已经不再希望升迁的干部，也开始加入了给李铁成送礼的队伍。他们送礼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记者：你去过么？

　　靖宇县干部：我去过呀。我也去过。他得阑尾炎，去看看他。

　　记者：那时候是拿钱了还是？

　　靖宇县干部：当时我拿的钱，拿了一千块钱。

　　记者：那你们在这么个贫困县，收入并不是很高，1000已经不少了，当时为什么要拿这么多呢？

　　靖宇县干部：这个你说的是这个，有一定的想法，这个政策方面的照顾了，单位方面的照顾了，这些东西还是有的。

　　在李铁成时代的靖宇，工作上的正常要求，竟然也免不了送礼这个环节，很多正常的工作变成了干部之间的不正常交易。面对这些明显的违纪、违法行为，他们渐渐熟视无睹了。

　　靖宇县干部：李铁成这个事在靖宇是多少年了，大家就是司空见惯了。没有认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干部们的确是司空见惯了，可是整个靖宇县的社会风气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恶化到了令人震惊的程度。借着婚丧嫁娶、人情往来的名义聚敛不义之财成为当地一些干部的做法。而“办事花钱、花钱办事”成为流传在靖宇的规则。这一切渐渐对当地社会发展产生了负面影响。

　　靖宇县干部：我们靖宇作为贫困县，出去跑项目跑资金受到影响。因为李铁成的出现，在外部环境上，靖宇县成了腐败县了。现在，我们这些靖宇县的干部只有靠苦干，靠实干把这个扭转过来。

　　根据办案人员的调查结果，我们发现李铁成曾经是一个清廉果断、很有魄力的领导，而他开始大肆收受贿赂则是在当上靖宇县主管领导之后，那么这样的转变是怎么完成的呢？在长春市的铁北监狱，我们找到了正在服刑的李铁成。

　　记者：一开始别人送的时候，你有没有警觉？

　　李铁成：一开始是有警觉的，

　　记者：但是后来为什么要了呢？

　　李铁成：就是习以为常了。因为从我受审到今天我也一直是在反思这个问题，因为我这种受贿却是一开始没有那个干部明确要求我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也没有许诺我要给你办什么事。从来没有这样的。却是都体现在过年过节和红白喜事当中，收了礼受了贿，但这个问题作为领导干部收了就是受贿。因为人家给你送礼，送了就是有目的地。有目的在那，就是因为你手中有权力。给你送礼，感情投资，目的是为了达到一定的回报。

　　原来最初让李铁成对贿赂失去警惕性的，就是那种弥漫在靖宇县的人情风。可是，拒绝的防线一旦被打破，李铁成好像一下子成了另一个人，原来在工作上的认真投入很快变成了收礼上的贪得无厌。在李铁成的这种影响下，原本就存在的人情风逐渐形成了买官卖官的潜规则。根据办案人员的调查，在李铁成长达十年的受贿史中，受贿高峰期恰恰在他当了一把手之后的6年里，此时的受贿额约占其受贿总额度的96%。

　　在一把手的位置上，李铁成很快富了起来，而在他主持靖宇县工作的15年间，全县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却长期停滞不前，经济增长速度在白山市所辖地区一直排在最后一位。

　　而李铁成富起来的代价就是身败名裂和十五年的牢狱生活。主要涉案干部被立案查处，其他人则分别被撤离主要领导岗位或接受了相应的处分。

　　李铁成：我自身没有抵御这种送礼风，也没有利用我职务赋予我的权力去狠刹这种风，所以说在靖宇县送礼行贿成风，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帐我也确实认，我败坏了社会风气，败坏了党风，影响了干部队伍建设，这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主持人：李铁成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涉案的干部也都受到了相应的处分。可是在靖宇县、在吉林省，老百姓最关心的却是，这支如同身染重病的干部队伍能不能摆脱李铁成的影响、这个发展缓慢的县城能不能摆脱政风颓靡、士气低落的局面，重新振作起来。

　　李铁成案发后，吉林省纪委频频动作，首先采取的措施就是加大警示教育力度。李铁成案件的详细经过和分析被写成了警示教育教材，下发给全省的五百多万名党员干部，李铁成的庭审经过和在狱中的反思被拍成了专题节目，全省的所有党政机关分期分批组织观看。一时间，带头看警示教育片、带头联系实际分析自己成了很多单位主要领导的一项重要任务。

　　记者在靖宇县采访期间，正好赶上几个单位正在组织干部观看李铁成的警示教育片。在整整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每一位干部都显得专心致志。

　　李铁成：我在这里也确实是大声疾呼，只要下级干部给领导干部送礼，不管是事前的感情铺垫还是事后的感谢，作为上级领导干部，只要收礼，就是受贿。这条路千万不能走，走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看着曾经在这块地界上风云一时的李铁成在法庭上痛心疾首、悔之晚矣，，靖宇县的干部们是怎么想的呢？

　　靖宇县干部：触动我们的灵魂比较深，因为铁成书记和我们也共事多少年。自我内心的教育也比较深。我们靖宇县这么贫困，李铁成有责任，我们每一个干部也有责任。

　　靖宇县干部：应该说从李铁成这个案子中，县里的一些领导干部也确实是在行贿问题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靖宇县干部：我们自己也感觉很愧疚。

　　在进行警示教育的同时，靖宇县纪委还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廉政风暴，他们公布专门的举报电话，从干部们的生活、工作细节抓起，包括大吃大喝、私用公车这样的违纪行为都将受到查处。一年多来，仅公车私用的情况他们就查处了20多起。

　　记者：这公车私用一共罚了多少钱？

　　靖宇县监察局副局长：一共是一万多块钱。

　　同时，所有委办局的领导都被要求在本单位所有员工面前做出廉洁自律和接受监督的承诺。

　　猛药一剂接着一剂。由于李铁成的大部分受贿行为都是隐藏在贺寿、婚礼这类的活动中，因此县纪委要求当地干部在家中有此类活动时必须提前申报，并且严格要求控制规模。可是仍有一些人对于这种规定置若罔闻。在采访过程中，我们在县纪委的一份记录中看到，两名县局级干部因为给家人大摆寿筵被举报，由白山市纪委指派靖宇县纪委进行了诫勉谈话，并要求他们上交了书面检讨。可是在见面后，我们却发现其中一位名叫谭明彦的干部对县纪委的处理很不服气，而他本人恰恰是某单位的纪检书记。

　　谭明彦：就我母亲过生日这件事我就做的很好！

　　记者：你母亲过生日不是应该(向县纪委)事先申报么？

　　谭明彦：那指的是科级以下干部，我是市管干部。

　　这位谭明彦的确是市管干部，可是要求县纪委对他进行诫勉谈话并且叫出书面检查的也正是市纪委。

　　看来，的确像一些靖宇县的干部说的那样，警示教育的教材可以很快发到每个干部的手中，可是要让书中的内容深入人心，要想防止另一个李铁成出现，还有很多路要走，还有很多事要做。

　　主持人：李铁成被人情风刮倒了，但是随后他又对这种人情风推波助澜，使这种风气在靖宇县横行蔓延，为害一方。这是李铁成的悲剧，也是那些涉案干部们的悲剧。人们希望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更希望这种有害的人情风能被彻底的清除。好，感谢您的收看，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