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时间：2004年5月28日

　　讨论嘉宾：

　　余克礼：中国社会科学院台湾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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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泉：北京台湾经济研究中心执行理事长

　　阎学通：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

　　本次主持：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教授刘江永

　　“5·20”讲话再分析

　　余克礼：陈水扁“5·20”讲话后我就说过，讨论他讲话的意义不大，因为此人没有诚信可言。这也是我们“两办”选择在5月17日发表对台政策声明的重要原因之一。陈水扁的这次讲话，面临的背景比2000年更困难。2000年他仅以39.3%当选，但相对而言受到的争议还小一些。而这次他的就职演说，是在岛内一半人质疑其当选正当性、合法性的背景下进行的，所以他的演说要对各个方面的反对声音有所回应。虽然他在用词上下了很大功夫，好像比较温和，但其立场并没有任何改变。

　　首先，字里行间仍然蕴藏着他一直坚持的“一边一国”立场；同时，他用“宪改工程”的提法替代“制宪”，并以“个人建议”的方式讲“宪改”不碰触“国家主权、领土及统独”等问题，但还是把“公投入宪”列入宪改的重要内容，为下一步搞“公投制宪”铺平道路。他讲话之后，民进党内部的“台独基本教义派”对其违背竞选承诺，即“催生新宪法”、“公投制宪”等表示不满，但他前几天接见所谓“世界台湾人大会”主要头头的时候，对他们讲“不要太悲观”，并暗示这些“台独”分子从外部推动“公投制宪”。一位独派“大佬”就讲，他们将把制宪分为5个阶段来推动：第一是在民进党内部讨论；第二是建立工作程序，进入“总统府宪改委员会”；第三是起草“宪法”条文；第四是扩大参与，召开制宪会议；最后是搞“公投制宪”。目前他们处在第二阶段。

　　李家泉：陈水扁在“5·20”讲话中，有22次提到“民主”，实际上这个“民主”怎样呢？我们都知道他这次“就职”，可以说是在没有真相、没有互信、没有尊严、没有正当性的情况下搞的，这对他推行的“民主”是一大讽刺。他在讲话中，有26次把台湾作为一个国家来称呼，而讲到中华民国共有7次。尽管他用了许多华丽的辞藻，但这并没有掩饰其“台独”实质。再有，我们可以看到他组建的所谓“内阁”，实质上就是一个“台独”班子。比如“外长”陈唐山长期想把台湾问题国际化，“教育部长”杜正胜则大搞“去中国化”。对外要台湾问题国际化，对内要去中国化，哪里还有什么一个中国？他“建议”宪改暂不讨论统“独”等议题，其大前提是岛内对此有不同民意，这其实埋下一个伏笔：如果他在4年后通过“独”化宣传能够成功操纵民意，他还是要推动统“独”议题入宪的。

　　怎么办？我觉得可有三个阶段。一是“围而不打，引而不发；山雨欲来，密云不雨”；第二是不排除在适当时机，进行有条件、有选择、可控制的惩罚性打击，以防御性打击应对所谓的防御性公投，阻止其搞“法理台独”；第三是在对台和平统一总方针不变的情况下，在一定阶段不排除采取非和平手段，甚至是扩大的非和平手段。

　　阎学通：与4年前的“就职演说”比,这次讲话问题更严重。这次讲话是经过美国仔细修改的，可以说是一份“美台联合台独宣言”，是美国认可的渐进“台独”时间表。听起来温和，其危险比4年前还大。

　　台湾能否在2008年实现“法理独立”，取决于三个因素。第一是大陆对台政策，第二是台湾岛内支持，第三是美国对“台独”的支持。这三个因素中，大陆政策是决定性的。美国和台湾岛内对“台独”的支持程度都取决于大陆的政策。决定性因素就是，大陆能否对台湾本岛实施军事打击。军事打击之前，岛内支持“台独”的势力必然增长；泛蓝势力必然弱化；美国对“台独”的支持也必然更坚决。岛内经济无论多糟糕，对“台独”都不会有致命的影响。“台独”势力会不会按照刚才余所长所举出的5个步骤走下去，也取决于我们在他们走到第几步的时候进行军事打击。在打击之前，所有的“台独”步骤都会按计划落实，不会有严重困难———这就是我们面临的非常明确的“台独”趋势。

　　至于怎么办，我和李先生的看法差不多。首先，我们必须落实我们的“5·17”声明，将它作为今后对台政策的最高指针，所有对台政策都应该服从于“5·17”声明，即遏制“台独”是我们当前的紧迫任务，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台独”。在执行“5·17”声明时，需要明确三个核心思想。第一，使用军事手段不等于战争。我们可以在战争与和平之间的“非战非和”领域里找到许多军事手段。用军事打击方法遏制“台独”之后，也就创造了和平统一的条件。军事打击“台独”并不违背和平统一的原则。第二，即使发生战争，也并不一定破坏我们的经济建设。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战争从没有破坏过经济建设大局，几乎每次战争都伴随我国经济高速发展。用军事手段遏制“台独”，不但效率高而且成本比和平手段遏制“台独”要低。第三，要在“一国两制”原则下制定遏制“台独”的军事战略。军事打击“台独”后，仍然让台湾民众自己选领导人。军事打击“台独”是持久战，台湾问题不可能靠一次军事行动解决。但军事打击在战术战役上要速决战，军事行动以小时为计算单位，间隔时间以月为单位，打击战略以十年为单位。

　　陈水扁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李家泉：“台独”其实也面临着一系列困难。通过这次选举，蓝绿对立、族群对立非常尖锐。同时绿营内部的对立也很严重。陈水扁大搞一人一党，他在野时要求民主，上台时就要求独裁了。很多时候民进党内部的“中常会”都是只听陈水扁一个人在说。另外，美国也不可能公然放手支持陈水扁。美国按照美国的定义来解释所谓台海现状，这和陈水扁认定的现状有很大不同。更重要的，陈水扁总强调台湾的前途在于2300万台湾人民，这是错误的论调。首先台湾现在有一半的人不支持他，而台湾的前途也不仅取决于台湾人，更取决于包括台湾人在内的13亿中国人。

　　余克礼：未来4年陈水扁遇到的困境会很多。首先，枪击案若一直没有真相，陈水扁将一直背负这个污点。他操弄族群、省籍对立，制造统“独”矛盾，已经把台湾撕裂了，这一裂痕很难弥合。虽然泛蓝失利，但在野党中反陈的势力依然存在，他施政将受到强烈制衡。

　　在两岸关系方面，如果他不放弃“一边一国”立场，则将寸步难行。他不承认“两岸三通”是一个国家的内部事务，大陆很难和他“三通”。这会使他受到岛内各界，特别是工商界的压力。

　　在国际上，普遍形成的一个中国的架构，他是无法突破的。陈水扁虽然想拓展台湾“务实外交”，但就目前中国在世界上的影响力来看，他最多搞一些小动作。他叫嚣在两年内加入世界卫生组织，也只能骗骗台湾老百姓而已。美国当然不会轻易改变扶持陈水扁政权的政策，但陈水扁如果想搞他的“台独时间表”，也会受到美国的牵制。

　　经济上，未来4年，台湾经济并不被看好。两岸关系无法改善、岛内政局不稳，台湾就缺乏一个基本的投资环境，外资不可能大笔进入，本土资本也会持观望态度；前4年他吃国民党的老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即使未来4年，国际经济形势很好，台湾经济也不太可能有快速增长。目前台湾从大陆方面获得每年400多亿美元的贸易顺差，未来4年我们会不会让这一状况发展下去？我看不太可能。同时，由于拼竞选，陈水扁当局已经开了很多竞选支票，加上负债已超过10兆亿新台币之多，这些都是台湾经济发展的重大包袱。

　　阎学通：我同意两位的看法。未来4年，陈水扁有4个主要困难，一是在野党的反对，二是经济不好，三是文字游戏策略的效力下降，四是与美在“台独”速度上有分歧。这4方面的困难发展趋势不同。在野党的约束力趋于下降，陈水扁在岛内面临的最困难时期已经过去。经济形势不好的困难会增加。文字游戏策略更加无效，大陆不会再接受他用非“台独”语言表达“台独”政策的做法。与美在“台独”速度上的分歧，则取决于大陆对台的军事打击，如无军事打击，这一困难将减小。其实，如果大陆实施军事打击，陈水扁面临的4项困难都会越来越大，否则将会越来越小。

　　中美关系会因台湾而恶化

　　阎学通：国内有种普遍看法，认为美国希望两岸“不统、不独、不战”。我的看法有些不同，我认为美希望台湾“和平独立”。美支持台湾独立的困难是现在还缺乏足够的军事能力。今年，由于伊拉克的牵制，美在台湾问题上会比较配合大陆，中美关系能维持现状。如果美国经过一年时间使伊拉克这个烫手山芋不那么烫手，就有能力转过头来支持“台湾独立”，此时陈水扁也需要加快“台独”的速度。如果那样，我预测在未来两年，中美在台湾问题上会有更严重的冲突。

　　有人会问，美国有没有一条容忍台湾走向独立的底线呢？我认为只要大陆不使用武力，美国会无限度地容忍下去。还有一个很值得怀疑的事，就是中美进行非军事的合作是否能阻止台湾独立。布什曾明确反对陈水扁搞“公投”，但陈水扁照样还是举行了公投。而大陆对台动武的底线在哪？我认为，大陆对台动武已不需要底线了。“台独”已过底线了，大陆随时都可对台进行军事打击，只是选择什么样的具体打击方式了。

　　余克礼：关于美国在台湾问题中的因素，我们有一些看法需要理清。去年以来美国多次明确反对陈水扁搞“公投”，有些人认为这是我们求美国压制陈水扁的结果，这个看法是错的。我们不是请求美国的帮助，而是跟美国交涉，因为美国的支持，“台独”的气焰才如此嚣张。今后我们采取什么方式遏制“台独”，主动权完全在我。未来4年中美关系如何，主要取决于美国对“台独”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如果美国公开采取纵容的态度，那么中美关系会和两岸关系同时紧张。

　　从美国目前的做法来看，虽然基于自身利益，对陈水扁的支持有所收敛，但其实质还是支持“台独”的。比如“3·20”之后，就卖给台湾远程预警雷达；拉上日本，共同支持台湾加入世界卫生组织；前几天还帮助台湾发射了一颗针对大陆的间谍卫星。未来几年，美台之间的实质军事同盟关系还会继续发展。当前美国陷于反恐和伊拉克问题，对陈水扁有所限制，而如果没有这些问题，中美关系可能会是另一种状态。

　　李家泉：美国对台湾，战略上是利用关系，以台制华；战术上则是控制，防止陈水扁把美国拖下水。美国称坚持一个中国政策，但它把一中原则虚拟化了。它所讲的一中原则看不见也抓不到，都是口头上的，但它所做的支持“台独”的行动，包括对台军售，却是实的，看得见的。所以这是明显的两手政策。

　　在这次台湾“大选”前，许多人只看到美国人“教训”陈水扁的一面，好像美国对他已经越来越恼怒，甚至不会支持他当选，这其实是错的。那只是看到美国对陈水扁在战术上要控制的一面，没有看到战略上要利用的一面。比如，美国对他所主张的“公投”，一面严词斥责，一面又借口“民主”加以肯定，实际上给陈水扁的“公投绑大选”开了绿灯；在陈以不光彩手段“当选”后，美国在台代表夏馨迫不及待地以所谓私人身份表示祝贺，难道这真的仅是一种个人动作吗？陈水扁“5·20”讲话玩弄文字游戏，而美国却认为他的讲话“负责而有建设性”。有台湾朋友说，美国和陈水扁正在合演一出欺骗大陆的双簧戏。

　　长期以来，美国“以台制华”战略通过《与台湾关系法》来保驾护航。这使其干涉别国内政的非法行为，披上国内法的合法外衣，并充当着“台独”的保护伞。因此我十分赞成我们国家同样拿起法律武器，制订一部《国家统一法》，内反一个地方当局的“小法和非法”，以大法对付小法；外反美国政府用国内法干涉中国内政，以公理对付强权，以正义对付非正义。▲

　　相关专题：陈水扁“5-20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