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世界里的“编外警察”

　　林一笑

　　她多年如一日地穿梭在有声和无声之间　她以高标准来要求自己却从不索取报酬　今年9月26日是国际聋人节，在聋人节来临前，记者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无声的世界。有这样一位“编外警察”，她在无声和有声世界里游刃有余。今年60岁的叶月容，她退休前是一所聋哑学校的手语老师，如今从事的又是特殊翻译———帮助警察和聋哑犯罪嫌疑人沟通。

　　昨天，记者在瓯海区教育局见到叶月容时，她正忙着在教育局的档案室整理资料。这只是她退休后的一份职业之一，她另外还有一个光荣的业余兼职：到公安局里客串一把，从事手语翻译。

　　这份“兼职”是她还没退休前就开始了，公安部门一有电话打过来，她就会放下手头工作赶过去。从事特殊教育整整四十年的她，有着丰富的手语经验，协助警方侦破了许多案件。

　　工作中，她也以警察的标准要求自己———24小时开机待命。“重要的案件需要我的时候，我从不会耽误。”　为嫌犯忙了一夜

　　“叶老师，我们这里抓了一个顽固不化的吸贩毒聋哑人，你快点过来协助我们一下。”来自乐清市公安局的电话显得有点焦灼。叶月容这个“编外警察”不仅联系温州市区的公安机关，而且连下面县、市的公安局也有她的联系电话。

　　那天中午，才扒拉了几口饭的叶月容马上放下碗筷前往乐清。她匆匆赶到乐清市戒毒所后，民警带出来了一名犯罪嫌疑人。当那人抬起头时，熟悉的脸让叶月容吃了一惊，因为迎面走来的竟然是当年教过的学生郑某。他耷拉着头，一脸冷漠与无所谓的样子。

　　叶月容从警方处得知，郑某被抓后一直不与警方配合，拒绝交代犯罪经过。加上无法用言语沟通，颇令警方头痛。面对昔日的老师，郑某认罪态度也不好，对有关犯罪事实拒不交代。只是打着手势告诉叶月容，自己已经进出戒毒所无数次了，每次总是戒了又吸，吸了又戒。妻子因为他吸毒两人闹翻了，他现在毒瘾很深，他觉得活着也没多大意思，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因为犯罪嫌疑人郑某的不配合，叶月容只能先稳住他的情绪，同时民警也解开他的手铐，叶月容便用手语与他谈心。郑某向叶月容“谈”起自己曾经幸福的家庭，原先家里有同是聋哑学校出来的妻子和已经六七岁的可爱的儿子，日子过得美满。现在这一切都因为吸毒而毁了。但是一旦涉及具体案情，任凭叶月容如何旁敲侧击，他就是守口如瓶。

　　见审问陷入了僵局，叶月容就先去翻译另一件案子。然而当叶月容刚转过身去，郑某就一头栽倒在地，脸色发青，身子不停抽搐。郑某说自己吞了东西想自杀，然后就不醒人事了。现场民警和叶月容赶紧将郑某送到医院抢救，照胃镜、洗胃抢救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查到病因。

　　一直到下半夜，医生才找到卡在郑某喉咙里的几枚注射针头。原来郑某乘大家不注意，将从他家搜出来吸毒用的注射针头吞了下去。等到郑某脱离危险苏醒过来时，已是凌晨三点多，叶月容拖着疲惫的身子照顾郑某，还叫来郑某的兄弟用亲情来感化他。看着老师为自己忙前忙后一宿没睡，苏醒过来的郑某被深深地感动了，天快亮时，他终于竹筒倒豆般，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用手语告诉了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叶月容。　一个案件忙了一周

　　在叶月容的“编外警察”生涯中，最辛苦的一次莫过于几年前协助鹿城公安分局松台派出所破获一个聋哑人偷窃团伙。这是一个涉及几十万元巨款的偷窃案，警方抓获了一群犯罪嫌疑人，但是由于他们全部是聋哑人，极其狡猾且互相间订立了攻守同盟，加上团伙人数特别多，有犯罪嫌疑的聋哑人挤在派出所里咿咿哑哑地吵成一片，让民警很难展开调查。派出所民警只好从学校里请来了七八个手语老师一起前去翻译，叶月容也随同其中。

　　刚开始，很难撬开这些有组织有预谋的聋哑犯罪嫌疑人的嘴，一个晚上下来，什么收获都没有。这些人与警察和手语翻译打起了持久战。于是连着一个星期，白天，老师各自回学校上课，到了晚上，他们就赶到派出所轮番翻译。大家每晚轮流睡一两个小时再起来协助审讯。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星期后，这些聋哑人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警方找到了突破口，将这起大案一举破获。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时，叶月容和同去的老师们互相打量时，发现大家都因为这段日子没有睡好觉而个个脸色暗淡，消瘦了一大圈。“但那时的心情真的特别好，你想这么大的案子告破，挽回了多少损失啊。”叶月容说长达一个星期的疲劳全都被破案后的喜悦冲淡。

　　事实上，很多时候聋哑人犯案交代后，又会反复无常翻供，叶月容刚做了手语翻译的笔录赶回家，不一会儿，犯罪嫌疑人又翻供了，统统不承认。刚回到家的叶月容接到电话后又得往公安局跑，有时候为一个案件要去五六次。一次去龙湾永强为警方翻译时，来回跑了好几趟，路又远，到晚上深夜才回到家。据办案民警介绍，叶月容这些额外的工作都是无偿的。　高犯罪率让她痛心

　　退休后，叶月容依然闲不住，她到乐清市柳市镇的新华电器有限公司任办公室主任，厂里有60多名聋哑职工需要培训，除了给这些员工补习文化课，提高他们的文化素质外，她还时不时到乐清市公安局客串当手语翻译。多年配合警方侦查案件，叶月容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半个警察了。由于了解聋哑人的心理，很多时候审问嫌犯时她驾轻就熟，连一些警察也自叹不如。一位与她合作过的民警说：“叶月容她对涉嫌犯罪的聋哑人很真诚，能够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很多时候那些嫌犯交待了案件之后，还会将以前的一些陈案也交代出来，协助我们破了多起陈案。请她过来我们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耳闻目睹这么多案件，特别是近几年，抢夺偷窃案件中聋哑人犯罪率有上升趋势，叶月容心情很沉重，“那个在乐清贩毒的小郑，当年在校时，我很了解他，人很聪明也很听话，深得老师的好评，想不到进入社会后却走上犯罪的道路。还有一个学生，在校时也是三好生，但是参加工作之后就因偷盗被抓。”叶月容说，其实这和社会歧视也有关系，社会给聋哑人提供工作的机会少，他们是困难群体，当他们的生活没有着落后，万一把握不好就会去犯罪。

　　叶月容说：“对于我的聋哑人学生，谁对他们不尊重，我就会对谁不客气。”所以叶月容的妹妹说自己不喜欢与姐姐逛街，“每当我们出去逛街，看到聋哑人有什么事情，她就非要管到底，经常连街也逛不成，很扫兴。”

　　一次姐妹俩出去时，看到一个聋哑女子抱着孩子很着急地在那里拖着三轮车车夫指手划脚，而三轮车夫却态度生硬。叶月容马上管起闲事上前询问，原来这个聋哑人不能表达自己去的地方，车夫听不懂，而她写的地点也只有一个“羊”字，让车夫更不着边际，车夫不想浪费时间就不理她，她连续找了好几辆三轮车都无法理会她的意思，为了赶时间，她非常着急拉着一辆三轮车不放。在叶月容的帮忙下，才明白这个妇女要去土羊儿路。类似这样的事情经常碰到，“聋哑人其实很苦，在社会上不仅受歧视，而且失业率很高，特别是我帮助警方查案以来，聋哑人较高的犯罪率让我很痛心，社会对这些人应该有更多的关注与关怀！”

　　最后她语重心长地提出：首先办好聋哑学校，提高他们的文化水平，呼吁社会办好福利企业，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