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湖南公务车改革：行政成本降低空间有多大

公车出车完毕必须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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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集中停放在市委机关车队

油耗大的豪华丰田车很少有人租

　　2003年9月，湖南省郴州资兴市的50名市级领导，齐齐举手，通过了"公务用车货币化改革"方案。此举一出，搅乱一池春水。鼓掌叫好者有之，怀疑"红旗能打多久"者亦有之。然而，一年后的今天，资兴人用行动和实效证实了当初的改革并非"出风头"之举。

　　改革正向纵深发展,第一轮改了122台公车改革，2004年就将节约行政支出1000万元，"车轮腐败"得到明显遏制。前来取经者包括河南、广东等12个省份，其改革方案由于比较科

学、成效看好被一些地方"复制"推广。2004年年底，全市公、检、法、司系统的一百多台公车即将纳入车改范围，公务接待改革方案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资兴市委书记黄湘鄂说："是车改给了我们前行的信心。"

　　革自己的命：“如果一把手不向自己的特权开刀，其他干部谁能够做得到呢？”

　　仅有36万人口的资兴市改革前全市党政机关共有公车近300辆(包括资兴境内国企共约500台)，每年各类开支费用约2000万元。市车改办的一项调查表明，公车日常消耗中，用于公务用途的三分之一，领导私用占三分之一，司机私用三分之一。某些领导干部用车时根本不算成本账，更有甚者打着"公务"的名义办私事，外出旅游、钓鱼、宴请、娱乐要车，甚至边子女上学、丈母娘换煤气这些事都要用公车。

　　"公车私用"不仅败坏了干部形象，更是一种巨大的资源浪费。资兴市车改办的一组调查数字显示，社会轿车每万公里运输成本为8215.4元，而党政机关等单位轿车则高达数万元。每辆出租车的工作效率为公车的5倍，而运输成本仅为公车的八分之一。　

　　改革之后怎样？在资兴市机关车队，记者看到了一份《市级领导用车情况汇总表》，在市长王周的名字下用笔划了一道线。按新的车改办法，资兴市每个领导用车都必须到车队租用，租金从每年包干的交通费中出。"我们每个月都会给市级领导一个通知。二到五月王市长超支了106.35元，如果年底结算仍然超支的话，王市长就得自己埋单。"车队队长何庆杰说。

　　与大庆、深圳、老河口相比，资兴车改的经验用资兴人自己的话说是"从革自己的命"。资兴市车改办主任曾维岳将车改措施总结为四句话--二个取消、二种补贴、二个鼓励、三种配套。即取消市级领导专用车和各单位的公务用车；取消专职司机。确定市级领导的小车费补贴和科局级领导交通费补贴。鼓励领导干部坐社会上的营运车；鼓励领导干部购买小车。建立机关服务车队，领导干部公务用车实行货币化租用；建立财政专柜，补贴指标到人，财政集中管理，车队按月结算，年底按人结算；制定车改纪律，杜绝用车腐败。

　　资兴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李太海说，一开始的想法是从乡镇、科局机关改起，这样相对改革难度小一些，革下级的命容易。"没想到是，在那次会议上，竟有98%的市级领导都支持从自己带头改起，革自己的命。"

　　"更重要的因素，在我们这种政治架构之下，一个地方的推动力、决策力，得益于主要领导。市委书记黄湘鄂的决心，在里面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一位市级领导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这句话，得到许多其他采访对象不容质疑的印证。如果一把手不向自己的特权开刀，其他干部谁能够做得到呢？

　　行政效率提高：“领导干部干不干事，下不下乡关键在于作风，而不在于有没有专车。”

　　据了解，在资兴市一个工龄三十多年的副处级领导干部工资表上的收入也只有1600多元。通过车改即可节约开支，又存在适当增加公务员收入的空间。资兴车改办法规定，领导干部坐社会上的营运车，所节约的费用50%归自己；如果购车，小车补贴、交通补贴100%归己。

　　与此同时，市纪委又出台了一个规定--车改后各单位一律不得准私留和再购小车，一经发现即由市纪委收缴。领取补贴的领导干部不得到未进行车改单位借用车辆、索要或报销费用；各车改单位账上不得再出现小车燃料费、修理费等费用支出。鼓励群众对违　规行为进行监督举报，举报查实的，按处罚额的50%奖励给举报人。对搞打击报复者从严处分。

　　适当的经济鼓励和严厉的纪律约束使资兴车改出现了"双赢"。据资兴群众反映，改革后资兴出现了"几多几少"。领导干部下乡坐公共汽车的多了、几人合租一台车的多了、骑自行车的多了；相反，以往楼台馆所门前云集的公车少了、巧立名目换车的少了。

　　此外，针对部分领导干部中存在的"无车不下乡、无车不办事"的陋习，资兴车改之初就为此打了一剂预防针。市纪委要求，车改后各单位必须建立领导干部外出公务活动档案；定期公布领导干部下基层的交通费使用情况，接受群众监督。市纪委每半年对各单位领导干部交通费使用情况和外出活动情况检查一次并公布检查结果。一旦发现异常行为，立即进行查处。

　　"事实上，领导干部干不干事，下不下乡关键在于作风，而不在于有没有专车。"李太海说，在资兴车改正式运行后，政府的工作效率并没有下降。相反在一些突发性事件中均应付裕如，并没有受车改的影响，经济增长速度也并未因车改而拖后腿，一季度更是实现财政收入同比增长53.55%。

　　改革面临难题：“我们目前感到的最大困难是缺乏一个良好的大环境。”

　　"我们目前感到的最大困难是缺乏一个良好的大环境。"资兴市车改办主任曾海春说。尽管车改后资兴市先后接待了数十批前来参观取经者，但有一些事情仍不免令尴尬。由于"孤军深入"，资兴市干部们到外地参加会议时往往会听到一些风凉话。

　　此外，由于公、检、法、司，垂直管理部门以及企事业单位未改，目前资兴市列入车改范围的公车数量只占总数的三分之一。"一市两制"的公车使用办法让一些干部产生了对车改的抵触情绪，部分领导干部感觉到自己"吃了亏"，还是向往过去那种"专车"使用的办法，给改革带来了一定的阻力。

　　再加上目前实施公车货币化改革的对象仍限于市级领导和各单位党政一把手，包括部门副职在内的其他领导干部并没有交通补贴，这也造成了新的不平衡。曾海春认为，扩大车改的涵盖面是必须的，否则改革就缺乏持久的推动力。但难就难在标准和范围的量化，范围太大容易造成新的吃大锅饭，太小又失之公允。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特殊用途车辆难以规范。如护林防火车、防汛抗旱车、城管执法车、安全生产监督车等特殊用途车辆不集中管理，依然存在公车私用等现象。而且没有留车的单位也有不平衡思想；集中管理则在统一的管理模式下很难确保各种特殊职能的正常发挥，应急能力受到一定影响。与此同时，一些上级主管部门给下级单位配置车辆只给了使用权而没有所有权和处置权，这也致使在车改中难以协调和集中管理。

　　纪委书记算帐：行政成本降低的空间有多大

　　资兴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李太海是资兴车改的"核心"之一，参与了整个车改方案的设计和执行。在与记者谈起行政成本如何降低的问题时，李太海滔滔不绝，帐算得很细，给人感觉就如同一个"铁算盘"：

　　我们国家的一个怪现象是，党政机关干部工资比较低，但是公务消费却偏高。我参加工作30多年，现在任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每月工资表上1600元，加上今年按上面政策每月新增的300补助，一个月1900元。尽管工资不高，但是在郴州、湖南，像资兴这样能够按政策发齐干部工资的县市不大多。然而另一方面，公务消费却不计成本，主要耗费在公车使用、公务接待、手机话费以及文山会海的经费上。

　　资兴从2004年推行公车改革以来的效果，生动地说明了行政成本降低有多大的空间！我给你们介绍四个数字。第一笔数字，节约公车开支306万元。资兴市列入车改范围的122台公车，车改前的日常费达618万元。车改后实际用于领导干部交通补贴的只需312万元。第二笔数字，节省购车费用约300万元。车改前，全市党政机关每年购置或更换新车15台以上，现在这项费用为零。第三个数字，节约司机费用支出约144万元。122个司机每年工资补助费用支出2万元，共需244万元，车改后，清退了22名临时工，15人提前转岗，35人转岗，只留下了通过竞聘进入机关事务管理局车队的50名司机。第四个数字，拍卖富余车辆202万元。我们开始计划卖40台车，留80台车。结果发现车的使用率由于改革大大下降，市国有资产管理中心面向社会公开拍卖58台车辆。我们准备10月份再拍卖17台，也就是说122台车拍卖之后只留下40台。实际用车量只是以前的三分之一。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一是部分享受公车补贴的干部买了车，二是确实遏制了公车私用这个问题，以前的公车是三分之一公用，三分之一领导私用，三分之一司机私用。过去司机经常开回家，现在公车晚上全部集中车库存放。

　　四笔数字加起来就是一年952万元，实际节约还不只这些。过去各个单位自缴车辆保险，各种关系厉害，一年保费一般在7000到9000元之间，业务被一两家保险公司垄断了。车改消息传出后，郴州很多保险公司前来打通"关节"，我们公开招标，现在保险费降到了4000元左右，多家保险公司都参与了竞争。过去有的司机在修车时做手脚，虚报费用，现在规定司机把车交给车队，车队派人去修，损公肥私的空间没有了。全市机关科局乡镇所有公车300台左右，如果加起上市属及中、省、郴州驻资兴的企业，公车总共近500台。现在资兴境内的公车只改了122台四笔数字就节约了952万元，如果境内500台公车全部改了，节约的钱就更多。

　　我们提出车改的时候，把公务接待提出来了。现在在调查摸底阶段，还没正式实施。现在公务接待不计成本。来几个人，点一桌菜，美其名曰陪领导就餐。吃饭还得上酒，至少上100多元一瓶的酒，如果是五粮液要300多元一瓶。资兴近几届市委书记都要求，公务接待不上海鲜，尽量上土菜。虽然相对来说比较规范，但是一桌一般菜钱少不了400多元，酒钱少不了200多元。酒，把大家的身体灌坏了，但还要点；菜，浪费更厉害，资兴人不兴打包，觉得丢丑。值得注意的是，一些人更是借公款吃喝之名虚开餐票单据，从中捞钱。想一想，如果你开手提电脑等办公用品，那么东西实物必须摆在办公室，离任时要打移交，难以损公肥私。但是如果是吃喝，钱花在酒桌上，是不是吃掉了，大家搞不清。我们办案时发现有虚开餐费的线索，追踪查下去的难度很大。因为当事人一般和餐馆老板串通好了，只要缴一定的税，餐馆为了拉生意，就愿意给你虚开发票，当然不会配合你查。

　　过去，对公款接待吃喝纪委部门也定了标准，市委办、政府办两办也有文件，但执行过程中有弹性。资兴是旅游城市，上级领导来的比较多。资兴也是比较有名的一个市，公车改革后全国名气更大了。一共接待了12个省的60多批人。看到我们有难处，郴州市纪委明确，外地要来取经的都谢绝推掉，让我们寄资料；实在推不了要来，只管一次饭。

　　我们已经出台了《关于公务移动通讯话费货币化改革的实施方案》，控制手机话费。2003年全市共有524名领导干部报销了通讯话费，其中处级以上干部48名，计153360元(人平约3200元)。参照中央机关的规定，我们2004年的方案，扩大了手机话费的报销对象，由原来524名领导干部和特批人员(公、检、法、安全、防火、防汛及四个考核一票否决的单位)上，扩大到现在1432人，包括了全市机关一般干部。全市2004年话费预计共1921800万元，比2003年增加914640元。现在有的岗位手机报销标准比改革前少了，有的领导干部质疑，怎么能让我拿私人钱打公务电话？我说，这个也存在讲不讲成本的问题。有的人拨手机，"你好""我好"扯半天才计入主题。过去移动资费按打出打进每分钟收6角钱，现在降了15%。当然，虽然资费降了，但现在手机使用率确实比过去高，再就是漫游费高。

　　职务消费还包括办公室的装备。如很多领导干部个人办公室装了空调、电脑、打印机、传真机、饮水机，相应还要支付电费、上网费、纸张费等费用。打印机如果什么东西都打就浪费钱，一盒墨也要几百元钱。这里面如何规范管理，降低成本，也有空间。(新华网湖南频道 文/谭剑　段羡菊 图/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