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新郑中医院抛弃病人致死案拷问医院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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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抛弃死亡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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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市中医院

医生不是该救死扶伤的么？

　　随着这些年的改制，医院在很大程度上需要自负盈亏，像新郑中医院这种医院，各个科室实行经济独立核算，严重的欠费的确可能把医院拖向不良经营的恶性循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一味要求医院一定要发扬人道主义的精神，自己出钱给病人去看病，这似乎又把医院推向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河南省新郑市中医院的几名医护人员将一名在车祸中受重伤、无力支付医疗费用的无

名病人抛弃，致使这名病人被活活冻死。这一案件经媒体曝光后，引起社会各界人士对当前医德医风和法制建设的思考，呼吁政府尽快建立社会公共救助体系，完善社会医疗保障措施和卫生监督体系。

　　事件回放

　　被抛弃病人冻死在寒风中

　　8月28日，郑州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这个被称为"11.18"案的6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新郑市中医院院长苗沛谦、外三科主任刘书军因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司机唐海松、外三科实习医生杨德强、护士武荟玲、高丽娟涉嫌间接故意杀人罪被逮捕。

　　检察机关查明，2003年11月2日夜，新郑市中医院外三科收治一名因车祸受重伤的男子，因该男子不能说话写字，无法落实真实身份，院方称其为"无名氏"。院方从死亡线上把无名氏抢救了过来，但他给医院带来了大麻烦：一是身无分文，18天里累计欠费19754元，每天还要继续花费几百元；二是始终没有找到病人的家属，没有人护理。在这种情况下，该院院长苗沛谦、外三科主任刘书军、司机班班长孙海涛三人多次预谋，准备将"无名氏"送出去。11月17日，苗沛谦再次召集刘书军、孙海涛商量此事，决定将其送往邻近的长葛市，打当地120电话让其他医院接走。

　　18日下午6时许，在刘书军的安排下，外三科实习医生杨德强、护士武荟玲、高丽娟等人将"无名氏"从住院部抬到司机唐海松驾驶的豫AE9319车上，然后，四人将"无名氏"拉至长葛市老城镇圪塔庙村东约500米处一乡间公路边。按照事先的计划，司机唐海松给当地120打电话，但由于心虚害怕，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所在的位置，被视为骚扰电话。在明知当地120不会来接人的情况下，他们将"无名氏"抛弃在两堆预制板间的路面上，致使"无名氏"于19日7时许在凛冽的寒风中被活活冻死。

　　在公安局侦查期间，新郑市中医院董事长赵沛林、院长苗沛谦、外三科主任刘书军等人多次密谋，虚构"无名氏"出院是由其嫂子接走的情节，并召集本案相关人员，统一口供，故意隐瞒犯罪事实，并授意"无名氏"的主治大夫赵广涛向公安机关提供假口供，将"无名氏"的出院记录改写，以逃避公安机关的侦查。

　　据警方查实，从医院董事长、院长到科室主任、主治大夫、护士长、护士甚至实习医生以及司机班长、司机，新郑市中医院共有11名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涉案，有的涉嫌故意杀人，有的涉嫌包庇罪，有的涉嫌伪证罪，目前除司机班班长孙海涛在逃、董事长赵沛林取保候审外，其他9人全部归案。

　　现象剖析

　　改制不能改掉医院救死扶伤的天职

　　在分析这起全国罕见的案件时，郑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王志民说，医院对经济利益的片面追求是造成悲剧发生的主要原因。他们的初衷是想把未来的经济损失转嫁给其他医院，由于不具备起码的法律知识，对无名氏的死亡采取了放任的态度，触犯了国家《刑法》。特别恶劣的是，司机唐海松等4人返回途中，一名护士发现别有胸卡的白大褂不见了，他们又回到了抛人现场，主观恶意比较明显，已构成了间接故意杀人罪。另外，干警们在审讯犯罪嫌疑人时还了解到，为转嫁经济负担，该医院不止一次地抛弃过病人，这些线索有待警方进一步查证。

　　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无名氏"的主刀大夫外三科主任刘书军也说，出现这样的问题是早晚的事，因为医院太盲目地追求经济利益。2000年7月，新郑中医院进行股份制改造，改制后院里的每个科室都实行了经济独立核算，每个月都要向医院上交一到两万元不等的收入。

　　有人把这起案件的根源追溯到医院改制，认为医院从公益事业单位改制成股份制企业后，医院的天职从救死扶伤变成了追逐商业利益。对此，河南省卫生厅医政处处长蔡聚雨说，这起案件是当前计划经济单一办医模式惯性和体制性矛盾的表现，医疗体制改革把医院推到了市场的前台，很多人产生误解，认为市场化的改革就是赚钱，以经济利益至上，把医生的道德和医院的宗旨放在了一边。事实上，改革的目的是为了壮大卫生医疗资源，最终的方向是让老百姓满意，背离了这个方向最终都是失败的。一方面政府应该加大投入，建设好公益性医院和公共卫生体系，为人民群众提供基本的卫生保障服务，另一方面，吸收更多的社会资本进来发展医疗卫生事业，以满足不同层次人的需要，当然，这些社会资本的属性是要追求利润最大化，但无论什么样的医院，治病救人和救死扶伤都是医院的天职，而政府应该为保证医院的社会责任提供条件，即给医院以适当的经济补偿。

　　新郑市卫生局局长张浩认为，改制本身并没有错，问题出在了相应社会医疗保障等配套措施没有跟上，特别是对于无主病人或突发事件急救措施的补偿机制还不完善。据他介绍，新郑市卫生系统的股份制改革一直走在全国前列，1997年新郑市第一人民医院在全国率先进行了股份制改造，接着，又有两家综合性大医院"改制"，改制后事业单位不变、职工的干部身份不变、救助社会的性质不变。从这几年的实践看，改制对医院带来的发展是空前的，一方面缩减了政府投资、改善了医疗条件为群众提供更好服务，另一方面，职工的工资也大幅提高。

　　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喻新安说，这一案件凸显医院的公益性质与资本意志的冲突。在目前社会转轨过程中，包括医院在内的公益性机构普遍遇到了一个难题，即如何将它的公益职责和市场经济本身的机制和规律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救治病人和欠费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刻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卫生事业的社会公益性规定了医院的公益性，医院必须以救死扶伤为天职，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见死不救，这不仅要靠加强医风医德的建设，更要依靠法律法规的建设。

　　问题探讨

　　政府应回归社会救助和监督职能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医院和医生抛弃病人也有自己的"苦衷"：经常有无主病人被送到医院救治，伤治好了要么找不到家属，要么自己偷偷跑掉了，医院每年为此蒙受的损失在10万元以上。从病人欠医院医疗费用的明细帐单上看，这四年来由于种种原因，患者总共欠医院50多万。医院进行股份制改造时，政府管理部门并没有对无主病人和特困病人的医疗费用找到解决办法。按照科室独立核算经济的体制，无主病人的治疗费全部分摊在医护人员头上。

　　河南省卫生厅医政处长处长蔡聚雨说，现在差不多所有的医院都面临"三无"病人的困扰，郑州大学一附院去年的欠费高达300多万元，河南省人民医院也有200多万元，长期下去医院会被拖垮的，谁来为"三无"病人买单？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医院是在代替政府承担社会责任，政府应当对医院进行补偿，现在的问题是补偿机制不健全，财政补贴不到位，也难怪把病人推出医院的事情在全国时有发生。

　　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喻新安说，这起案件暴露出当前医疗制度中政府职能的缺位。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应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建立和完善社会救助体制和公共救助基金，保障公共卫生体系，给弱势群体以稳定的救助医疗机会，并加大对医疗机构的监管力度，防止出现为了经济效益而见利忘义的事情。当务之急是钱从哪来，在这方面，政府财政应该拿大头，为什么地方政府修高速公路就有钱，在生产领域投资就有钱，而投入到卫生健康领域，就没有钱？这不是因为财政投入不足，而是发展观的问题。除此之外，医院本身也应该从收益中列支一部分资金作为成本，积累专项资金救助弱势群体。

　　也有专家认为，政府应当在保障弱势群体病人方面更有作为，在政策上支持设立救助基金，在宣传上鼓励和嘉奖救助弱势群体的精神，并以此作为考核一个医院资质的重要依据，让救助弱势群体成为一种责任和义务，而不是一种施舍和道义。

　　记者还了解到，几名医护人员造成的这起恶性案件，卫生主管部门没有察觉，医院内部人员更是再三缄默，甚至在警方调查时合谋串供，暴露出现今医疗监督机制包括社会监督机制的薄弱。谈到如何加大对医疗机构的监管时，河南省卫生厅医政处处长蔡聚雨说，目前我国医疗卫生方面的法律法规很多，但由于执法体系和卫生监督体系没有真正建立起来，个别地方存在执法不力的情况，今后应该把行政、法律和经济等多种手段结合起来运用，使我们的卫生监督体系不断完善，作为卫生行政部门，也应随着体制的变革，转变职能，由过去"管办"结合，逐步转到以监管为主。 来源：焦点网谈 新华网河南频道 记者：桂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