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者回忆55年前重庆渣滓洞悲惨景象(组图)

渣滓洞：被烧成焦炭的烈士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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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馆：惨不忍睹的尸坑

回忆当年，吴健国老人久久不能平静。本报记者刘虎摄

怀恋烈士

　　55年前的12月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出现在沙坪坝的街头。

　　两天后，重庆大学学生吴健国到歌乐山寻找被国民党反动派关押的同学。

　　他一间屋一间屋的看过去，“全是烧焦了的尸体。”

　　“55年了，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一幕，从来不敢忘记那些英勇牺牲的烈士们。”昨天，76岁的吴健国对记者说，那一次的歌乐山之行改变了他一生。

　　11月24日晚。第二天下午就要动白内障手术，76岁的吴健国老人仍在忙着翻箱倒柜。“我找到了！”终于，他发出一声孩子似的欢呼。在这位疾病缠身的退休高工手里，举着几张底片和发黄褪色严重的黑白照片。这些珍贵的收藏，让老人的思绪再次回到了55年前的重庆城。

　　亲历：火光冲天的黎明前夜

　　1949年11月，吴健国是重庆大学电器工程系的进步学生，地下党外围组织学校读书社成员。国民党溃败的消息不断传来，重庆解放已经指日可待。

　　在这最黑暗的黎明前夜，国民党反动派开始了全城破坏。包括21兵工厂、特钢在内的一些工业设施先后被烧毁、炸毁，山城的夜晚火光冲天。因为听说重大也在破坏之列，学生们成立了护校队，在校门外设立马查(路障)，昼夜守护校园。吴健国也是护校队员。

　　11月底到12月1日，心情忐忑的学生们陆续听到了炮声。12月2日，沙坪坝街上出现解放军。人们高兴得载歌载舞，欢庆解放。

　　目击：渣滓洞焦尸遍地

　　吴健国的同学张现华等被关在“中美合作所”里。他们怎么样了？12月4日，吴健国和在沙磁医院(重大附属医院，现肿瘤医院)外科当护士的女友谢莲州、同学王宗培等一道，前往歌乐山下寻找。临走，这个爱好摄影的穷学生挎上了一台“柯达”120型相机。

　　“我们一间屋一间屋地看过去，全是烧焦了的尸体。有的完整还看得出，有的根本看不出来。”在他们最先到达的渣滓洞，情况惨不忍睹。吴健国痛苦地回忆说，渣滓洞原有的两层木楼整个被烧塌，剩下些黑漆漆的框架，只有四周的碉堡还完好。

　　厕所的粪坑里装满了尸体，“在户外，也到处都是尸体。”吴健国说，围墙稀巴烂，外面是数十具倒地死亡的囚犯尸体，大部分浇上汽油烧过，有的尸体只烧了半截。

　　“其情景之惨，实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在现场与解放军一同清理尸体的，有一位躲到粪坑里脱险幸存下来的进步人士。他告诉吴健国等人，国民党反动派先在牢门外用机枪扫射，再泼上汽油烧，意在毁尸灭迹。围墙外的人都是冲出去后被打死的。

　　两尸坑填满数百烈士

　　“可恨之至！”同学王宗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来到豪华的梅园和戴公祠，里面均一片狼藉，仍然没有同学张现华的踪影。“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戴公祠的左边花坛里埋着杨虎城将军和他家人的尸体。”经过镪水池(后来证实江竹筠的尸骨在里面)往白公馆走，马路边有两个相隔不远的大尸坑，解放军正在清理尸体。

　　“两个尸坑填满了数百难友，路边还有。”吴健国说，这里的地上有很多挎包、衣物、碗筷、盆子等用品，“满地都是。”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些烈士均是被从渣滓洞哄骗过来杀害的，当时说的是要将他们转移。吴健国看到，尸坑中的尸体有的还用很粗的绳索绑着，“有一个人大概是活埋死的，头胀得很大，很恐怖。”

　　在白公馆，他们也没有找到张现华，也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或者尸体。后来张现华被证实牺牲，追认为烈士，而白公馆所关押的重要爱国人士，则被发现均是在步云桥开枪打死的。

　　参与精心救治幸存者

　　吴健国、谢莲州等人回到沙坪坝，谢莲州所在的沙磁医院就接到了解放军送来的两位“中美合作所”血案幸存者。

　　谢莲州(现今的吴健国夫人)仍清楚地记得55年前的情景。她说，他们是一老一小，老的四五十岁，骨瘦如柴，在渣滓洞厕所里被救起，全身是粪便，小腿骨中弹打断；另一位20来岁，在白公馆外的尸坑中被发现还活着，补枪时也没打中骨头，十分幸运。

　　谢莲州不嫌弃肮脏，为老者洗去粪便，亲手照料。

　　年轻人在医院住了一周康复。老者则在住了三个多月后由其家人接走。

　　值得一提的是，吴健国在歌乐山拍摄了大量照片，成为我市“11·27”血案中珍贵的历史资料。在五十年代团市委征集解放时期照片时，已在重大留校任教的吴健国将照片尽数交出，只留了4张作为纪念。“革命先辈牺牲了，但中国得救了！”吴健国说。

     “11·27”大血案

　　国民党政府时期，重庆市西北郊的歌乐山下系国民党军统局总部、电台、监狱所在地。二战后期，在此修筑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集中营。

　　“中美合作所”处于一片山峦交错、地形隐蔽的地带，纵横10多公里。区域内建有戴笠、梅乐斯住宅和容纳2000多中美特务的宿舍、办公室、餐厅、舞厅、礼堂、军火库以及渣滓洞、白公馆等20余所大小监狱。“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军长叶挺将军曾被囚禁于此，著名共产党人罗世文、车耀先、江竹筠，爱国将领杨虎城、黄显声等均在这里惨遭杀害。1949年11月27日，国民党政权撤离大陆前夕，对囚禁在这里的300多位革命人士实行了惨绝人寰的集体大屠杀，制造了震惊中外的“11·27”大血案。

　　1954年，这里修建了歌乐山烈士墓、烈士纪念碑和展览馆，1984年，改称歌乐山烈士陵园。如今，每年逾百万人次来此参观、凭吊烈士英灵。

　　一天改变一生

　　55年来，歌乐山下大屠杀的场景甚至在吴健国的梦里出现。“那天的经历，改变了我的一生。”11月24日，76岁的老人对记者说，“我从此发奋要让祖国强大。”

　　老人一生科研成果众多，是给我市带来光明的功臣。1956年，28岁的他便发明了可在雷电击中后1-2秒钟内迅速恢复供电的“重合闸”，获得第二届全国劳动模范；1958年，他在重大主持研究出电子管计算机；1962年，他调至市电力局中心实验所任主任工程师；1965年，他实现了狮子滩水电站四级发电自动化控制；80年代，他设计将重庆110伏供电改造为220伏。

　　“事实上，‘11·27’不但影响了我，也影响了我的学生、我的孩子。”老人的学生走出三届重大校长、多位系主任，其四个孩子也在医学、文学和企业经营上，各有建树。

　　白内障手术已是老人今年的第二次手术———上半年他才就膀胱癌进行过治疗。老人的儿子、中山医院医生吴世友说，父亲退下来后就一直没有闲下来过，他总是乐于帮人解决困难，直到近两年生病才出门少些。

　　“11·27”纪念日今天来临，老人最大的希望是世界没有战争，祖国早日统一。老人说，自己当初给家里的四个孩子取名“和平友谊”，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