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之忧：嘉善2004年的苦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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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康》记者 赵奕

　　　嘉善的难题是经济发达地区基层政府普遍会遇到的问题——一方面，经济发展遭遇各种瓶颈，“更上一层楼”难度很大；另一方面，上级政府要求提高，干预加强，基层政府压力增大

　　政府今年负债了

　　“2004年9月8日，晴。受当前的经济形势影响，杨庙镇特色经济——水泥预制构件企业及相关配套行业，如船舶运输、吊机受到了一定的冲击。走访中，村民反映现在运输和吊机生意不好做，有购买织机发展家庭丝织业的意向。”

　　嘉兴市司法局选派陆敏锋到嘉善县杨庙镇麟溪村挂职锻炼，上述文字是他挂职期间写的日记。

　　他还写道：“我们考察几家规模较大的企业，回来后和村民进行了沟通，他们表示，发展家庭丝织业现在看来风险相对较低，收益较稳，但由于现在农户生产建房不批，因此生产场地受到制约。”

　　其实，不光村民的农户建房不批，整个嘉善县的经济发展，都受到了土地审批从严的影响。

　　县里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吴建平告诉记者，嘉善县政府今年负债了。

　　2003年，嘉善的财政收入是10.3个亿，其中地方财政收入4.35个亿。虽然数目可观，但仍旧是吃饭财政。这几年，县里基础建设铺的摊子很大，原来维持高投入的钱，都是预算外收入，也就是说，靠土地使用权批售获得，但今年县级政府的土地审批权被冻结了，地处经济发达地区的嘉善县史无前例地负了债。

　　在县委书记高玲慧所作的《嘉善县城乡一体化工作情况汇报》中，记者看到仅2003年，嘉善县投入城市建设的资金1.5亿元，投入交通骨干工程1.32亿元，拆迁投资2000万元，安置投资1200万元……这些钱几乎都来自土地使用权的有偿转让。

　　而今年，嘉善县手头就显得有些拮据了，不得不背一些债务。

　　不过，吴副县长跟记者强调嘉善负债是暂时的，政府营运总的情况是良好的，今年财政收入预计达到13个亿，明年可望达到18亿，这点债务可以迅速还上。就算本届政府紧一些，但是将来的政府会更好过一些。

　　因为土地的问题而日子难过的还有村干部。

　　2004年岁末将至，嘉善县魏塘镇厍浜村支部书记蒋富根告诉记者，今年一年他接待反映意见的百姓有几十个，这些农民已经到了让他寝食难安的地步。

　　厍浜村2003年被嘉兴市评为先进党组织，他本人当了20多年农村干部，获得荣誉不容易，保住荣誉更困难，他认真仔细地做了几十个人的思想工作，才使得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上访。

　　厍浜村也在搞土地经营，这些反映意见的农民多数是对失地补偿不满意。

　　一方面是失地农民的意见，另一方面是发展压力，蒋富根告诉记者，因为宏观调控，今年一个本来有希望的500万的投资项目没有进来，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土地之“痒”

　　2004年以来，浙江省开始全面清理开发区，开发区数量从758个减少到133个，规划面积从4562平方公里缩减到1235平方公里。对此，浙江省根据有关法规决定：对闲置一年以上的土地，要依法处以罚款；对闲置两年的土地依法收回；对闲置两年不依法收回土地的市、县，暂停建设用地审批。

　　嘉善县县长何炳荣向记者介绍说，今年以来，嘉善收回了6个达不到国家土地政策要求的项目，共635亩土地。应该说，嘉善的这次清理土地数量不大，因为嘉善的地缘优势(距离上海70公里，距离杭州90公里，距离苏州90公里)，它抛荒的土地相当少。

　　政策明令禁止的乡镇一级的开发区，在嘉善数量也不多，较多的是政策没有明文规定的工业园区。

　　但是，作为浙江省原先重点发展农业的地区，地处杭嘉湖平原，嘉善的“农保田”数量大大超过浙江其它地区，这些土地是“动弹不得”的。

　　作为省城乡一体化工作示范县，各项整治工作贯穿了全年工作始终，诸如：新村建设、农村环境卫生综合整治、康庄工程等一系列工程纷纷上马。仅新村建设一项，县财政将在每年安排2000万专项补助资金。

　　2004年，还是城乡医疗统筹建立的关键一年，所有失土农民将有机会统一纳入嘉善县县一级财政支持的医疗保障体系中，每人每月获得160元养老金。嘉善县城乡一体化办公室副主任俞国建告诉记者，这笔钱将以每年10元钱的速度递增。“别看起点低，但是参保数量不小，县政府需要很大一笔财政支持。”

　　所有这些钱的来路都是县财政，然而县级财政状况如何呢？嘉善县位列全国百强县29名，在县域经济竞争十分激烈的浙江，不发展工业，不开辟其它税源，很难有如此骄人的位次，而发展工业就需要土地。

　　县长何炳荣说，现在用地指标紧缺使一些好项目、大项目难以进入，而收缩信贷使工业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资金、企业经营资金和项目建设资金愈益紧张。

　　经济发达地区的生财之道没有变，土地经营仍旧是基层财政能够有所作为的源泉。

　　地处发达地区的嘉善县官员看来，土地经营不是一种一次性资源消耗，土地也是一种资本，现在把它投入到具有更高附加值的工业生产中去，政府不仅获得税收，更重要的是把握了发展机遇，这与商人想把生意做大的初衷一样。

　　基层政府有点累

　　对于嘉善县干窑镇的黄林华副书记来说，2004年显然过得不轻松，镇里经营土地这一块的收入全部没有着落，预算外收入几乎为零。

　　按照黄书记自己的说法，如果不是镇里自己有一些固定资产，今年的日子就难以为继了。

　　今年，“村级不得办学”的规定正式开始实施，干窑镇中学破土动工，原先村里的孩子都将集中在这所小学和中学联办的学校里面。

　　干窑镇已经为学校投入了800万，发现不够，还得再投入500万。镇乡一级的财政原本吃紧，虽然地处经济发达地区，逾千万的投入，对于乡镇财政来说，仍旧是不小的数目。

　　“村级不得办学”是浙江省政府的一项规定，规定旨在把浙江农村的义务教育水平再提高一个档次。然而，貌似简单的政策落实起来有很多麻烦。这么多孩子来到镇里，学校要重新造；孩子每天从村里赶到镇里，道路情况要改善；为孩子能上下学方便，必须把公交车延伸到每个村子里；……政策背后，其实是一揽子基础设施的建设项目，这些都要乡镇一级去完成。财政上，上级政府给基层政府用于解决问题的钱也十分有限，基本靠自谋出路。

　　黄林华向记者算着今年比较大的几笔开销：干窑中学，乡村整治工程，“康庄”工程……，他告诉记者，几乎每个项目都和上头有关系。作为乡镇一级政府，也有自己原来的发展思路，可是钱都用了，自己的发展思路也就无从谈起。

　　在2004年，其实不光是乡级政府有点累，县一级政府也有同感。

　　俞国建原是嘉善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在今年8月调到嘉善县城乡一体化办公室担任副主任，从8月到11月这短短3个月时间，他几乎跑遍了嘉善县所有的村镇，也和最基层的干部们进行了交流，他深深体会到了基层政府的难处。

　　“我们县级政府处在一个很关键的位置，在上一级操作比较容易，从省里到市里，从市里到县里，发个文件就可以了，到时候就来验收，要看到成效；而落到了基层，我们面对的直接就是百姓，我们没有办法再往下推，我们必须要从实际考虑，根据实际操作。”

　　俞国建这样形容上级政府对下级政府的要求：“我们上级政府对下级政府的要求是：只要下面跳跳能摸着的，都想去碰；如果跳跳都摸不着的，上头才会稍微考虑一下。跳跳可以摸着，上面就要给你施加压力，最后我们只能想尽办法去跳去够。”

　　2004年10月，嘉善县城乡一体化领导小组印发了《嘉善县城乡空间布局一体化》等六个专题规划，这些规划将是俞国建在未来几年内的主要努力目标。

　　县里显然对城乡一体化工作非常重视，聘请了专业院校来做这项工作。俞国建认为现在的规划是对浙江省委省政府提出的“2005年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响应。

　　作为具体的落实人员，虽然他觉得2005年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有点超前，但是，这属于“蹦一蹦能碰到”的范畴，俞国建还是要坚持执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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