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名艾滋孤儿的“爱心妈妈”

　　【周末报报道】地处中缅边境的云南省盈江县，是我国内地最早出现艾滋病感染者的地区之一。境外毒品的入侵和艾滋病的接踵而至，使得这里许多村民感染上了艾滋病毒，同时留下了许多孤苦伶仃的孩子。乡村妇女李榆春将这些艾滋遗孤收养了起来。10年来，她无怨无悔地担当起了照顾这18个艾滋孤儿的衣食住行的责任，用自己的爱心弥补着这些孩子渴求的母爱。身处艾滋病的重灾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因为责任、因为爱心，成为18个艾滋孤儿的母亲。她叫李榆春。“1991年10月，我参加了有关部门在新城乡开展的HIV监测预防

宣传工作，对艾滋病有了粗浅的认识。出于恐惧，当时我都不敢接近感染者，心理上和这个人群保持着距离。然而，随着艾滋病感染人数的增加，特别是亲眼目睹了艾滋病患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一幕幕悲剧，父母死于艾滋病的孤儿越来越多，我的心被深深刺痛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平和，但声音中充满着悲伤。新城乡是云南省盈江县的一个乡，50岁的李榆春是新城乡卫生院院长，也是当地最早开始登门入室照顾艾滋病患者和艾滋孤儿的人。她还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和对这些艾滋遗孤进行照顾的技巧和常识，集中对医护人员进行培训，让他们掌握了艾滋病预防知识，更好地对孩子们进行照顾。对于自己成为“感动中国2004年度人物评选”的云南地方媒体推荐人选，李榆春很惊讶，一再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一脸的诚恳。这么多年来的忙碌和辛劳，李榆春看上去要比同龄人老许多。

　　中缅边境上的“艾滋孤儿村”

　　地处中缅边境的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大盈江畔的盈江县，有长达214．6公里的国境线，与缅甸联邦接壤，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城，那里蓝蓝的天空，青翠欲滴的凤尾竹，静静流淌着的大盈江，令人沉醉。但是，又有谁知道，盈江县无天然屏障，除6条主要通道外还有33条自然通道及不计其数的小便道，境外毒品借助这些小便道，不断地通过非法偷运，向我国边境地区渗透。这里的人民，虽然祖祖辈辈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但是也不能阻断境外毒品的入侵。而更可怕的是，艾滋病也接踵而至。在附近的村寨里面，村民们吸毒、贩毒屡禁不止，特别是近10多年来，吸毒者采用静脉注射毒品，甚至共用针具，使得这里许多的村民感染上了艾滋病毒。上世纪90年代初，有一位研究艾滋病的专家到盈江县调研时曾预言：由于吸毒，10年后的盈江县将会出现大批的艾滋孤儿。果然，10多年后的今天，早年吸毒的一些人在吸毒过程中感染艾滋病毒，因病毒发作而死去，他们的孩子本应和其他孩子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现在却不得不承受因父母吸毒感染艾滋病最终成为孤儿的现实。他们家徒四壁，年幼又没有生活来源，有的还要背起父母因医治艾滋病留下的沉重债务。据统计，近几年来盈江县因父母患艾滋病死去留下51个孤儿，仅新城乡就有18个，而相对集中居住的新城村，也由此形成了闻名全国的一个“艾滋孤儿村”，由毒品、艾滋病所引发的悲剧，也一幕幕在这里上演着。但这些艾滋孤儿们得到了李榆春无微不至的关爱。她照顾孩子们的生活和学习，帮助他们拾回生活的乐趣和信心。多年来，孩子们都称呼李榆春为“李妈妈”，而熟悉和了解李榆春所作所为的事迹后，人们都尊称她为“李大妈”。

　　偶然收养了两个艾滋孤儿

　　对于获得的赞扬之声，李榆春显得有些赧然。她说，当年作为为村民们看病打针的乡村医生的她，做梦也没想到，一次很平常的出诊便把自己和一群艾滋病患者留下的孩子紧紧连在了一起，甚至在孩子们心目中她就是妈妈。那是1995年的春天，她到村寨里面去出诊。在一个小村寨里面，当她还在为一个村民看病的时候，一个患艾滋病的妇女带了两个小孩过来，找到李榆春，让孩子给她磕头。并且，那个妇女拉着她的手说：“我是得了绝症的人，自己死了倒还不怕，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个小孩了，我死后，就拜托你照顾一下孩子！”听了这番话，善良的李榆春落泪了。李榆春现在回忆说：“我当时是怎么答应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不久，那个妇女带着许多的遗憾去世了。那个死去的妇女是阿线和阿东的妈妈，当时阿线只有10岁，而弟弟阿东只有两岁，他们的父亲也已因静脉注射毒品患艾滋病去世了。看到疼爱自己的妈妈也走了，兄弟俩哭得死去活来。两个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妈妈慢慢地在床上死去的场景。因为阿线和阿东的父母都因艾滋病而死的，整个寨子的人都很恐惧，不敢接近这兄弟俩。李榆春配合盈江县疾病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来到村寨，找到兄弟俩，准备对他们进行抽血检测。可刚失去父母的两个孩子，任凭医生怎么说，就是死活不肯抽血。李榆春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她给每人买了一包饼干，哄着他们说只要你们抽血，这包饼干就给你们。两个孩子在李榆春的诱说下，终于答应抽血了。血液抽查结果出来了，两个孩子都没有感染艾滋病毒。李榆春就挨家挨户地告诉邻居们，让他们不要远离这两个孩子。失去父母的阿线不说话了，他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此李榆春上班之外的另一个工作就是找阿线多说话。从那时起，李榆春就预感到艾滋孤儿将是新城乡要面对的一个大问题。

　　艾滋孤儿村里的“贴心妈妈”

　　1999年，新城乡卫生院到学校为儿童进行体格检查，李榆春遇到一件让她至今不能忘记的事。当时，她给一个女童体检的时候就感觉到她个子和年龄不相符，在做全身体检时她看见这个孩子的裤子上有大便，看着让人揪心。后来，她从老师那里得知，这个孩子叫阿香，也是个艾滋孤儿，没有钱交学费，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读书。失去父母的阿香很懂事，常常帮助抚养自己的姑姑干活，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但家庭的困难使她不得不面临辍学的危机。李榆春与她的那一次相遇使她的命运出现了转机。她给阿香送来一些被子、粮食，还有学习用具等。而且，李榆春还四处奔走呼吁，为她凑来了一部分学费，学校也给她减免一些杂费，使得阿香能够继续上学。“你知道吗？这个曾经让人看了心疼不已的孩子，如今已长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李榆春开心地告诉记者。还有跟着风烛残年的奶奶过日子的婷婷和盈盈姐弟俩。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由于父亲染上了毒瘾，母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5年后，父亲患上了艾滋病，不久就扔下姐弟俩，还有一个被他卖光的家，撒手离开了人世间。说起自己父母的样子，婷婷早已不记得了。在她的箱子里面，至今还保存着一张她依偎在父亲健壮的臂弯之中的照片，照片的右边写着“一生一世的守候”，左下角写着“爱的港湾”，这是婷婷3岁时与父亲的惟一一张合影。现在外人问起她想不想爸爸妈妈，婷婷都刻意很冷淡地说，不想。其实，婷婷是多么希望自己和弟弟能在爸爸妈妈爱的呵护下成长啊。但现实是，奶奶几乎已没有能力供养越来越大的姐弟俩，他们只能靠大家的救济艰苦度日。还是少女的婷婷不得不承担起家庭的重担，而弟弟盈盈在读到小学三年级时不得不辍学在家。辍学后的盈盈，每天都要到学校里面爬上窗子去偷学。盈盈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尤其喜欢绘画，在家里到处都是他画的画。盈盈的姑妈说盈盈天天就是拿火炭或者是捡老师写剩的小粉笔头，东画西画的。看着盈盈求知的眼神，姑妈心软了。2001年的一天，她找到了李榆春医生，向她借钱。借到了钱，盈盈的姑妈还是很担心，因为只够上一年学，那第二年怎么办？李榆春告诉她说不怕，不要急，自己会去和学校商量。经过李榆春与学校商量，盈盈上学了，他的班主任老师帮他垫付了书费。然而李榆春的心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因为这些孩子无助的眼神常常刺痛着她，孤僻的性格常常揪着她的心。小鱼和小震兄弟俩是奶奶的乖孙子，父母去世后他们就是奶奶的帮手，打猪草、洗衣服、做家务什么都会做，可就是不跟人说话，村里人叫他们，他们装作听不见。特殊的遭遇和极少跟外界接触，兄弟俩选择了沉默。小鱼和小震的奶奶说：“他们父母死得太早了，我去哪里做活，都要带着他们两个，等干完活回到家，还要给他们洗洗衣服，夜里面抱着他们两个哭，眼泪都流干了！他们去哪里，人家就会骂他们，没有爸爸妈妈，不和他们玩。”由于家庭经济状况不好，兄弟俩读书比较晚，现在15岁的小鱼才上六年级，14岁的小震上五年级。为了开导兄弟俩，李榆春成了他家的常客，慢慢地哥俩爱说爱笑了。这让李榆春高兴得不得了。有一次小震还主动向李榆春提了一个要求：他要“李妈妈”带他们出去玩。奶奶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李医生不仅教育他们，而且还带他们出去玩，现在他们呀，会讲点话了。”

　　艾滋孤儿需要更多的李妈妈

　　由于盈江县的大多数艾滋病毒感染者因长期吸毒使家庭经济陷入困境，加之自身的体质弱，营养状况欠佳，因此在10年中相继发病并死亡的人数剧增。李榆春救助的艾滋遗孤最初仅为4人，10年间这一数字增至18人。李榆春深感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已经无法承担这么多孩子的养育责任，她于是发动新城乡卫生院的全体职工为艾滋孤儿捐款捐物献爱心，同时对全院职工形成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艾滋遗孤到卫生院来看病，谁接诊谁负责出医疗费。尽管这一要求不合理，但为了让孩子们能够及时就医，她只能出此下策。李榆春一直没有停止救助艾滋遗孤，然而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她还是感觉到了力不从心。2001年3月，金云鸾、金样石姐弟俩的奶奶因交不出两个孩子的学费找到了李榆春，李榆春拿出自己的钱为姐弟俩交了学费，又发动卫生院职工为他们解决了生活费，算是解了燃眉之急；4月，一个12岁的孩子和他3岁的弟弟在失去父亲后又失去了母亲，李榆春和职工们帮助孩子安葬了他们的妈妈……面对一个个孤儿，李榆春感到心痛的同时，也感到了杯水车薪的无奈。于是，她改变了做法，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社会。截至2004年9月，她一共争取到资助款33700元以及若干件被子、衣服、大米、书包等生活、学习用品，使孩子的生活学习有了保障。18个孤儿分散在两个行政村，两村之间相隔16公里，没有车子，李榆春就靠一双脚来回地走。几年下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趟，走了多少公里路。“我只知道孩子们需要我，盼着我去，我送去的并不仅仅是孩子们急需的钱和生活用品，而且是一份母亲的关爱。”李榆春的脸上绽开了母亲的微笑，她心里装着他们——思帮正帮奶奶割猪草时弄伤了脚，她带着营养品去看他；刀云香升入初中要参加军训却没有鞋穿，她马上买来了鞋和其他用品；刀美玲、张齐明家里无米下锅，她想办法第二天就送去了大米……她能清楚地说出每一个孩子家住哪里，监护人是谁，在哪里上学，上几年级，班主任是谁，学习成绩如何；而孩子们心里也装着她，盼着她。但一谈起孩子们的将来，这么坚强的女性就止不住地落泪。在李榆春收养的18名孤儿中，年龄最大的17岁，最小的仅有7岁。经过检测，这些孩子都没有携带艾滋病毒，然而他们幼小的心灵里遭受了种种磨难和歧视。李榆春懂得他们：“只有你面对那一个个稚嫩而饱经沧桑的小脸，只有你站在他们的身旁时你才会明白，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期盼，那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毒品、对艾滋病的深恶痛绝。”和孩子们建立了深厚感情的李榆春，还使得很多热心人对这些孩子们给予了无尽的关怀，来自澳大利亚的莎丽女士就是其中之一，她是孩子们的“外国妈妈”。莎丽是国际红十字会的官员，她早年就到过盈江县援助艾滋病预防工作。她通过李榆春认养了3个孤儿，其他孩子们每年也能得到她的一些帮助。虽然语言不通，但莎丽仍然从孩子们的眼睛里看到了茫然无助和凄凉。为了感谢这位外国妈妈，孩子们的穷亲戚拿出傣家的盛装为她打扮。

　　善举得到社会承认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夕阳下，李榆春面带微笑，正看着两个女孩子做作业。这样一个祥和的场面让人暂时忘记了这个家庭曾经遭遇的不幸。12岁的灵灵和会会是奶奶的心肝宝贝，也是奶奶的帮手，在学校姐妹俩的成绩都非常好，各种奖状挂满了墙壁。没有了爸爸妈妈，家庭的重担全落在年迈的奶奶身上。为了贴补家用，奶奶想尽了挣钱的办法。金银花开了，她就去采了拿回来晒再拿出去卖。还栽些花、采茶叶，每天挣几块钱。让老人高兴的是，现在两个孙女的上学问题也不用发愁了。原来这些孩子已得到了国际艾滋病预防与关怀项目的资助，上学的学费已有了保证。其实这些孩子面临的困境不只是李榆春看在眼里。前几年，这些孤儿有个感冒发烧，或者有个什么困难，都是乡卫生院的职工们承担着。时间长了也不是回事儿。李榆春把情况向县卫生局作了汇报。县卫生局局长立即说：“不要紧，你们卫生院在孤儿来看病的时候，先把他们看病的医药费记着账，年底我们一笔给你们。”就这样，孩子们的药费由县卫生局承担了。2001年，一位副县长来新城乡检查卫生院的工作，李医生又把艾滋病患者遗孤的事向他作了汇报。这之后，县里省里不断有领导和专家来到新城乡调查了解情况，看到孩子们的情况，你五十我一百地给他们捐钱，让孩子们又熬过了一年。2002年的一天，李榆春接到县里通知，云南红十字会、澳大利亚红十字会准备在盈江实施一个叫艾滋病遗孤关怀项目，每个孤儿每年能拿到300元的学费资助。她一家一家地跑去告诉他们，你们读书有希望了，要好好读书。2003年，15岁的阿香代表孤儿们到北京参加了全国关心下一代工程座谈会，这个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的女孩子激动得不得了。阿香高兴地拿着照片告诉记者说，在人民大会堂的会场上，她发现有很多人很关心她们。回到家乡之后，阿香的性格变得开朗多了，学习成绩也有很大进步。她热情地邀请记者参观了她的住处。像所有少男少女一样，阿香也追星，墙壁上贴满了明星照。阿香说她过去的理想是当一个舞蹈家，北京之行让她改变了主意，现在要当一名医生，像李妈妈一样，用自己的善举和爱心来跟艾滋病病毒挑战。目前，李榆春的善举，还得到了国际艾滋病预防与关怀项目的资助。为了使得该项目顺利地实施，李榆春带着中心项目的工作人员，四处奔忙，为孤儿购置了衣被、鞋袜等日常用品。李榆春的这些行为，感动了周围的居民，使大家一起投入到对艾滋孤儿的关心行动中。目前，得到项目资助的80名孤儿的生活、学习、医疗得到了保障，心理压力也逐渐缓解，性格变得开朗大方了，正如孤儿朗英说的：“我现在是一只快乐的小鸟，找到了妈妈。”李榆春一直闲不下来。采访中，她还表露出了对孩子未来的一丝担忧：目前因为一些国际项目的实施，使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都有了一些保障，可一旦项目结束，没有了资助，他们又该怎么办呢？本报特约记者　夏体雷(编辑　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