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我读到聂还贵的巨著《雕刻在石头上的王朝》的时候，突然发现云岗获得了某种活的生命，那些沉默的佛像
讲述了一些让我们难以逃避的东西。)
张颐武
对于云岗我们能说什么？
将近20年前的我还是一个研究生时到过大同，走马看花地游过云岗，我还能忆起当时被那佛像的气势和力量所震撼
的感觉。我惊讶的是这些造佛的人们是以何等的虔诚，何等的执蓍去从事这壮丽的工作的，我也迷惑于这种庄严和神秘的力量
中的不可思议和玄妙。我当时觉得我的叹服是没有深度的，因为我无法体验北魏时代的那些已经没有除了这些佛像之外没有留
下任何痕迹的工匠们的内心世界。而在当时的“现代性”的精神之中沉浸的我也难以接近这样的宗教世界。云岗和我毕竟隔着
一层无法拨开的面纱，这是精神的隔膜造成的心的面纱。这些佛像的眼睛虽然沉默地注视着我，但我却无法回应他们的某种询
唤。从那时到今天我一直没有几乎再度接触云岗石窟。云岗和我没有了再度相遇的点。
当我读到聂还贵的巨著《雕刻在石头上的王朝》的时候，突然发现云岗获得了某种活的生命，那些沉默的佛像讲述了
一些让我们难以逃避的东西。他的文思穿越时空的距离，往来于云岗石窟奇迹创造的北魏时代和今天之间的绵长的时空，一面
是展现和陈述，一面却是追问、思索和探究最让人感到力量的是他对于云岗石窟创造时期的北魏的文化的探究。北魏并不是中
国历史上最有代表性的历史时期的王朝，其影响力也有限。但通过云岗去探究北魏的文化，却是从凝固的石头里看到人的活的
感情和生存的侧面。北魏王朝当时崛起于中国北方，经历了艰难的征战和自我蜕变在中国北方形成了一个重要的王朝。这个王
朝不仅留下了魏碑体书法和乐府诗，而且留下了云岗。在云岗中积淀了北魏人对于自己的想像和宗教的情怀。这个王朝是以中
国北方的少数民族鲜卑族为中心的，这个少数民族一面将自己的独特的文化加以发扬，一面将自己和汉族文化相融合。在这里
他们进行了坚忍的努力。他们将北方游牧民族的强悍和精壮的能量融入到了中华民族的文化主流之中，同时通过自身的改变将
自己融入中华民族的历史主流。聂还贵将这一历史的壮阔景观表现得格外的波澜壮阔。其实云岗正是佛教的文化和北方民族的
文化融会而成的中华民族文化的瑰宝。这些佛像一面指向信仰和超越，一面却指向北魏的帝王的世俗的期望和想像，它们既打
开了一个王朝的秘密，却又是一个古老的文明的开阔的胸怀和文化精神的象征。
于是，通过这本书，我唤醒了记忆褶皱处的云岗，我再度面对了云岗，但其实我终于有了一个新的云岗，一个和这本
书对话的我的云岗。
《雕刻在石头上的王朝》聂还贵著中华书局2004年9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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