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一渊(台湾)
又要到春节了，中国人的春节如同西人的圣诞节一样，哪怕相隔再远，也要跋山涉水回到家中一享天伦之乐。此情此景，自出生以来就无法忘记。可惜我是一个爱四处闲逛者，记得有一年拜访大陆，碰巧在大陆朋友家过春节，于是有幸看了一眼大陆的春节联欢晚会。
“春节联欢晚会”这个东西在台湾人来说，不甚了了。他们多数选择了以吃团圆饭，打麻将为过年的娱乐方式，小时候岛内宵禁，年夜也会相对放宽，于是台湾人对于春节的记忆，完全停留在此。至于大陆人怎么过春节，在岛内来说，除了去过大陆的人恐怕再也没有人了解多少。甚至有一位台湾南部人士对我说，春节联欢晚会是共产政治粉饰稳定的必需产物。
台湾对于大陆的春节想像，与实际之间的距离，其实比两岸包机所要飞行的距离还要长。大陆人也和台湾人一样吃年夜饭，只不过北方人爱吃水饺，而南方人爱吃年糕。从80年代开始，整个大陆只要有电视机的家庭，都要收看春节联欢晚会，而这个晚会为什么而起，为何如此喜闻乐见，我却无法知晓了。其中原因，可能海峡这边的岛内人士在做各个有线的春节大拜年节目时，可供想像。无论怎样，这些从唐山先祖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民俗，虽然经历了现代化的简约，以更加摩登的方式表达，但是其内涵，却是两岸政治永远也无法抹煞的。
最近拜读一本大陆杂志，其中提到了台湾对于大陆的想像，作者说“一位较我稍年轻的朋友有天打来电话问起是否听过如下的笑话：当1945年日本战败，中国兵仔来到台湾时，他们看到墙壁上的水龙头这个东西，竟然还会冒出水来，觉得很神奇，也去搞来一个往墙上一塞，却奇怪为什么没有水流出来！”我想就我们这辈人来说，没能听到这么有趣的笑话，真是可惜，但是另一个笑话却更为趣味，而且我儿时似曾听过：“日本兵仔刚到台湾时，看到寻常人家屋外曝晒在大太阳下的、一个个洗刷地十分干净的木桶，就像他们家乡用来装米饭的木桶，于是就拿来当饭桶使用了。没想到这些木桶原来是台湾家里用的夜尿壶，每天一大早就必须拿到屋外洗刷干净、曝晒消毒。”
排除日本笑话对于整个岛内民族的可笑性，中国兵仔笑话的可悲在于，60年之后，或许当我们开始想象大陆的春节时，我们仍然无法逃离对于大陆的想像误区。我们仍然被政治、杀戮、战乱，以及这些之后的痛苦记忆蒙蔽了双眼，而当政者或许乐见其成，尽管他们知道这些想像与现实相去多么得遥远，但是遥远的远，正是“台独”思想所求之不得的远。而这种空白，在台湾进入全球化年代之后，遭遇到来自西学和岛内新学的填补，从而在台湾人的历史想像中造就了畸形的答案。畸形的文化想像，要比畸形的政治更加可怕。正如大陆作者在杂志中所写的那样“一边听着父母唱日本歌谣桃太郎荒城之月，一边跟着祖父母去看歌仔戏山伯英台狸猫换太子；一边高兴地跟父母亲去看日本美国电影，一边兴奋地站在庙口观看迎妈祖的热闹行列；一边到基督教堂去领糖果，一边牵着祖父的手去清明扫墓”，在庆幸我们依然留存历史的同时，这种文化的断裂和混淆，是值得台湾人深思的。
唯一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在乙酉年到来之际，“去中国化”者依然去不掉春节，“去中国化”者也去不掉中秋，“去中国化”者可以拉开两岸的想像空间，却完全拉不开两岸共同的美好记忆，他可能还要跟着家人一起吃年糕，他可能还要惺惺作态地站出来，给全岛民众恭喜新春，因为这都是作为中国人的民族历史来源，植根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如果这样，那么“去中国化”还有什么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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