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经济半小时：禁赌风暴

禁赌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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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目开始，我们先来认识一下李树彪，原任湖南省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别看这个职位级别不高，可是他手里掌管的钱袋子却不小。全郴州市6亿多元的住房公积金，都由他一手负责管理。而就在2004年1月份的一天，这个李树彪却突然失踪了。

　　李树彪失踪

　　这一天是2004年1月30日，农历大年初九，春节的7天长假已经结束了两天，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发现，他们的主任李树彪一直没来上班。

　　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办公室主任江湘赣：感到很意外。

　　李树彪究竟去了哪里，郴州市检察院开始介入调查。

　　袁亚军：市里面领导也找他，他手机都关机了，都找不到人了。

　　袁亚军，郴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他对李树彪失踪的第一判断是畏罪潜逃。

　　袁亚军：是不是逃了。

　　让袁亚军感到不安的是，李树彪掌管着全市6亿多元的住房公积金，李树彪的失踪会不会影响到公积金的安全呢？

　　6亿多元，对郴州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更重要的是它还是涉及千家万户的公积金。现在李树彪两天都没有露面了，他为什么会失踪？这究竟和6个亿的住房公积金有没有关系？所有这些问题，当时检察机关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他们从哪里去寻找李树彪的蛛丝马迹呢？

　　李树彪落网

　　袁亚军：到银行调了部分书证。

　　当时郴州市的公积金分别存在当地的各家银行里，袁亚军赶到这几家银行，查看了公积金的有关帐目。在银行，袁亚军惊讶地发现，专款专用的公积金竟然被李树彪当成了抵押物，从银行骗取贷款，金额高达数百万元。

　　袁亚军：有这几百万书证以后，我们心里有底了。

　　按照《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公积金管理中心不得提供担保，仅凭这一点，检察机关初步判断，李树彪已涉嫌犯罪。但是到哪里去找他呢？根据银行的书证，这些用公积金担保的贷款被李树彪汇到了广东。

　　袁亚军：当时我们通过了解，听说他在广州买了一套房子，一套别墅，并且是锦绣花园。

　　1月30日晚上11点多钟，袁亚军带领三名侦察人员连夜赶往广州。1月31日，经过一番查找，他们在番禺找到了这个叫锦绣香江花园的楼盘，袁亚军发现，李树彪是用他前妻的名义在这里购买别墅的。那么已失踪两天的李树彪是否就躲藏在这套别墅里呢？袁亚军想到找物业公司帮忙。

　　袁亚军：物业管理部门很配合我们，说我们这些别墅，每一套房子的电，我们这有个总闸，可以把那个闸拉下来。如果没有电了，如果家里有人，他一定马上来电话问。

　　李树彪别墅的电闸被拉下了，但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别墅里没有任何反应。这个别墅是不是没有人住？这唯一能够找到李树彪的线索是不是又要断了呢？

　　袁亚军：所以最后派了两个干警，穿着水电维修工的制服，包括拿着水电维修工的包，背起那个包和制服，就一起做水电修理来敲门。

　　果然，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但侦察人员发现，别墅的大门却是开着的，这说明别墅里曾经有人住过，而且应该还会回来。那么住在这儿的人是否就是李树彪，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住在李树彪的别墅里，他和李树彪又有什么关系？

　　袁亚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有等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两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在下午4点半钟，李树彪别墅的门口出现了一辆广州本田轿车，有几个人下车一起走进别墅，其中一个人非常像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李树彪。

　　袁亚军：我就进去，首先确定这是不是李树彪。是他，我说你很潇洒，到现在别人都上班了，你还不上班，你是哪里了。另外一个干警就说，李树彪，我是郴州市人民检察院的，现在对你刑事拘留。我就把这个手续给他看，签个字，就马上把手铐戴起来。

　　检察机关抓捕到李树彪后，立即把他押回了郴州，并连夜进行了审讯。作为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的李树彪，他为什么要违规从银行骗取贷款？这些钱汇到广东之后，他都拿去干了些什么？当郴州市检察机关带着这些疑问，追查下去之后，他们发现，即将揭开的是一起数额惊人的经济大案。

　　我们了解到，当李树彪被抓回郴州后，关于他的消息一度在当地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这不仅是因为他掌管的住房公积金数额庞大，更因为这笔钱是郴州老百姓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是很多家庭买房的希望。李树彪畏罪潜逃，会不会动这笔钱？要是动了，会动多少？这是很多老百姓当时最担心的。

　　赌资

　　检察机关从李树彪身上缴获这本护照的同时，还搜出了这本港澳通行证，在这本通行证上，李树彪化名林康全，从拱北海关频繁出入珠海和澳门之间。通常都是头一天去，第二天就返回，有的甚至当天去当天回。2003年9月30日到10月18日，19天的时间，他三次进出拱北海关，前后有15天待在澳门。李树彪承认他如此频繁地往来澳门是为了赌博，但他并不承认和住房公积金有关。

　　袁亚军：他开始很不老实，拒不交代。最后是在他包里，搜到一张汇款单，这个汇款单也就是元月19号，2004年元月19号最后一笔贷款。从华新房地产开发公司汇到深圳的金利来公司450万。

　　这些贷款，看上去是两家公司之间正常的帐目往来，但事实上，检察机关通过银行对帐发现，这450万元贷款，就是李树彪利用住房公积金做抵押贷来的。而这笔钱已经被李树彪拿去赌博了。

　　记者：这些资金做什么用了？

　　李树彪：赌博了。

　　按照国务院颁布的《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规定，对住房公积金，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挪作他用，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不得向他人提供担保。可为什么李树彪能够动用他掌握的公积金，拿去贷款赌博？为了筹措赌资，他到底挪用了多少公积金呢？我们再来看看他的作案过程。

　　没有监督 造假骗公积金

　　记者：贷款方式？

　　李树彪：委托贷款

　　记者：贷款用途？

　　李树彪：集资建房。

　　李树彪最先采用的诈骗手段，就是假借集资建房的名义，骗取公积金中心的贷款。委托贷款是住房公积金正常的使用流程。那些需要贷款的人首先需要向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递交贷款申请。

　　袁亚军：他主要是利用虚假的单位名称，虚构的材料。

　　这11枚印章都是李树彪伪造的，在这些印章中有郴州市对外合作经贸总公司、湖南烟叶复烤厂、郴州市电力燃料公司、甚至有郴州市电力总公司，这些公章被李树彪印在了伪造的贷款申请上，李树彪交待，这些申请单位和申请人的身份证全是假冒的。但是这些假申请递交给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后，管理中心的信贷员需要对申请人的身份和其公积金缴纳的情况进行审核，只有符合条件，才能同意贷款。那么李树彪伪造的这些申请又是怎么通过审核关的呢？

　　公积金的员工卢琴：只要他打过招呼，后面这些审核的我们都不去做了。

　　卢琴所说的他，就是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的主任李树彪。作为单位的一把手，李树彪的招呼超越了公积金的管理规定，这些伪造的贷款申请轻易通过了信贷员的审核。但一下步，还需要公积金管理中心分管贷款的副主任进行审核。画面上的这个人就是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分管贷款的副主任王诗义。检察机关查证，这些伪造的贷款申请同样轻易地通过了他这一关。

　　记者：为什么你不加审核就帮他签字？

　　王诗义：他是主任，有问题他一个人顶着。

　　当通过王诗义的审核之后，这些伪造的贷款申请只需要面对最后一道关口，就是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审核，而把关人正是这些假申请的制造者――李树彪。经李树彪的签字之后，这些伪造的贷款申请被送交公积金的存款银行。李树彪的同伙甚至李树彪本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从银行提走所申请的资金。郴州市农业银行北湖支行和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北湖区管理部刚好在一个楼上办公，李树彪在楼上办好手续，到楼下的银行营业厅就可以办理贷款手续了。照郴州市现任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彭中华的看法，过去掌管着全市6亿元住房公积金的管理中心，几乎成了李树彪个人的提款机。

　　公积金现主任彭中华：缺监督，基本上是李树彪一支笔说了算。

　　管理中心内部监督缺位，为李树彪打开了方便之门，他造假套取公积金贷款的办法频频得手，从未落空，直到他失踪之后，才引起了注意。我们再来看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来套取贷款的，(大屏幕)2003年11月，李树彪伪造了一份郴州市供销物资购运站职工建房的集体借款委托书，同时虚构了一个叫许建军的职工，并伪造了他的身份证，到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宜章县管理部贷出了330万元的资金。这笔钱首先以许建军个人的名义存进了一家银行。就在同一天，这笔钱又以许建军的名义分三笔打到了广东一个叫陈华寿的人手中，之后就流向澳门赌场。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李树彪用伪造借款委托书的方式从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的六个管理部贷出了5111万元的公积金用于赌博。

　　5千多万元，几乎是郴州住房公积金总额的10分之一，但就这样被李树彪挪做他用，当成了赌资。但这还远远不是全部，检察机关发现，李树彪的涉案金额高达1亿2千万，除了上述的5千多万公积金外，李树彪还用公积金做抵押，套取银行贷款将近7千万元。这些钱也同样被他用于了赌博。

　　银行违规质押贷款

　　由于缺乏监督，违规操作，李树彪在管理中心和银行之间，可以说是左右逢源。郴州市检察机关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起案件是迄今为止，郴州乃至湖南省数额最大的一起经济案件。通过骗贷和抵押，李树彪筹措到了巨额赌资，接下来，他还有一个环节，就是把大笔资金转移到境外赌场去。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对李树彪来说，挪用公积金和骗贷，还只是完成了赌博计划的第一步。因为根据国家规定，出入境一次携带的现金数额最高只有2万元。如果他通过正常渠道，把1.2亿元赌资携带出境，需要过境6000次，显然，这是李树彪办不到的。那又是谁帮他把钱带到澳门赌场的呢？

　　洗钱通道

　　1999年国务院颁布的《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公积金管理中心不得提供担保。但李树彪却向郴州住房公积金的存款银行提出质押担保的要求。

　　同期：检察人员

　　袁亚军：银行应该说监督没到位，监管只顾自己自身的效益去了。

　　根据检察机关的调查，向李树彪提供公积金质押贷款是违规行为，它存在着一定的法律风险，这一点银行都心知肚名。记者特别注意到，为了规避这个风险，他们在与郴州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签订的质押合同上，还特意注明了一段话，意思是说：由于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这个单位的特殊性，他们要求如果借款人不能及时还贷，银行有权扣押公积金来还贷”。既然有法律风险，为什么郴州市农业银行还要顶风而上呢？

　　农业银行郴州分行营业部主任李平念：主要还是说实话，主要的还是考虑的他的存款这个问题。

　　由于李树彪掌管着多达6亿元的住房公积金，在各家商业银行的心目中，李树彪是一个人人都想拉拢的财神爷。事实上，李树彪在郴州的各大商业银行和城市信用社都开设有公积金账户。谁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会把公积金更多地存在谁的帐户里。

　　记者：他把公积金存到你们行里面，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李树彪：当时他就提出，他一个堂弟，在宜章搞了一个项目需要一点贷款，他说能不能用质押，用公积金存单质押能不能解决，就提了这个要求。

　　李树彪所说的那个堂弟就是眼前的这个欧阳山青，当李树彪打了招呼之后，欧阳山青就写下了这个简单的贷款申请，银行同意用公积金抵押为欧阳山青办理贷款。至于欧阳山青是哪家公司的，做的又是什么项目，银行似乎从不关心。

　　欧阳：我一走到银行，一到银行以后，他们就是给我办贷手续，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会问。

　　据欧阳山青供认，他先后用这种方式向银行贷款19笔，其中金额最大的一笔为1000万。而银行的配合也换来了李树彪的回报，其中郴州市农业银行市分行营业部就争取到将近4千万元的公积金存款。

　　记者：那当时这3-4千万对你们的支行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树彪：那意味者基本上完成了50%，他一卷走存款任务50%都完成不了，存款是我们最重要的一个考核指标。

　　2003年，郴州各银行流动资金的总额不过15亿元，而住房公积金的累计资金就达到了6个亿，差一点就占到半壁江山，李树彪动辄就扬言要把资金撤走，这是任何一家银行都不愿意看到的。

　　李树彪：不答应这个要求，他就把存款跟我们说明，把几千万存款全部卷走。

　　实际上对银行来说，吸引来公积金等于是找着了金凤凰，李树彪从银行里贷款，哪怕不符合规定，对银行来说也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一旦李树彪贷出的钱没有及时归还，银行马上就可以把公积金的钱拿来添窟窿。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操作的。

　　记者：现在银行产生了这个窟窿是由住房公积金来补偿的？

　　黄庭市农行信贷科科长：对对，就是这样。

　　经郴州检察院查证，从1999年9月8日到2004年1月15日，李树彪骗取公积金贷款和银行贷款共计44笔，涉案金额高达1.2亿元。这些钱几乎全部被李树彪转移到了境外用于赌博。

　　对于手里掌握着一定权力的国家干部而言，如果走上赌博这条路，输掉的不仅仅是钱。针对这起案件暴露出的问题，湖南省也出台了自己的办法，干部参赌，无论赌博数额大小，一律先撤职，后处理。郴州市也制定了新的规定。我们再来郴州市纪委的做法。

　　记者：通过什么方式去赌博的？

　　李树彪：通过吴明丁的钱庄转帐到澳门。

　　吴明丁的钱庄——讯达士多店，表面上就像是画面上这些不起眼的小商铺，销售日杂百货，但如果不是李树彪点破谜底，检察人员根本想不到它还暗藏乾坤。

　　袁亚军：实际上李树彪的钱全部是通过讯达士多店，兑换港币过澳门的，兑换筹码到澳门赌博的，所以我们认为这样的场地应该是地下钱庄。所以我们下一步也就是后一阶段打击的重点，必须捣毁地下钱庄。

　　2004年2月22日，郴州市检察院的侦察人员在广东、湖南两省的公安、武警和检察机关的配合下，一举捣毁了这个地下钱庄，并抓获了钱庄的老板吴明丁。通过对他的审讯，检察机关发现，李树彪通过吴明丁的地下钱庄转移了25笔赌资，涉及的金额高达9087万元。那么李树彪的这些巨额赌资是怎么到了地下钱庄的帐上了呢？

　　钱庄老板吴明丁：顾客打电话过来说要个帐号，我们就给他。

　　顾客所要的账号就是李树彪把钱汇到广东的账号。比如，深圳的金利来公司、珠海的万年华贸易公司都是吴明丁开设的空头公司，把钱汇给这些空头公司，就是汇在钱庄的账上。而钱庄则负责把李树标的钱兑换成港币并转移到澳门。

　　吴明丁：就是给水客带过去。

　　水客是些什么人呢，记者在沙头角拍摄到的，拎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奔向海关的人，大部分都是水客，他们进出海关不是走亲访友，也没有什么公事，他们只不过是把包里的境外商品带过边防站。他们就是水客。水客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搬运的商品也是五花八门。有化妆品、药品、手机等等。当然也包括现金。随着吴明丁的落网，一个地下的赌博资金链条逐渐清晰。李树彪把赌资从郴州打到吴明丁开设的地下钱庄的账号上，地下钱庄通过水客把赌资带到澳门，同时钱庄在澳门安排了人手接应。

　　吴明丁：顾客怎么到那边提钱？就写一个纸条。

　　不光是提钱方便，吴明丁开设的地下钱庄在澳门还开有码房，专门为赌徒们“洗码”，也就是把赌资换成筹码。赌徒们拿着筹码就可以进出赌场了。李树彪的赌资主要靠吴明丁的地下钱庄在境内外流转，但是吴明丁交待，虽然李树彪频繁的去境外赌博，但是他赢钱只有三次。演播室：

　　十赌九输是赌场上永远不变的法则，对于赌徒们来说，手里的钱越多，扔到赌场里的也就越多。像李树彪这样手中掌管着巨额资金的国家干部，如果没有一个约束机制，那后果将不堪设想。针对禁止干部赌博的问题，湖南省出台了自己的办法，就是无论赌博数额大小，一律先撤职，后处理。郴州市也有了自己的规定。一起来听一下纪委书记是怎么说的。

　　郴州市纪委书记曾锦春：建立严格的责任制，管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你这个单位，比如说纪委，如果有干部参与赌博，不单追究直接参与赌博的人，而且要追究党委一把手的责任。

　　目前，李树彪一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之中，被他挪用的公积金，有关部门正在积极追缴。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新一任的主任告诉我们，现在他们对公积金的管理已经重新纳入了正轨，各方正在尽最大努力来弥补损失。这1.2亿的每一分钱，都来自我们老百姓，应该对他们的钱负责任。

　　记者：孙晶

　　编辑：向华

　　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经济半小时＞

　　首播时间：21：30

　　重播时间：12：35(次日)

　　相关专题：我国打击赌博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