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调查》:揭开医生揭医疗黑幕被迫辞职内幕(2)

　　解说：这天下午，记者来到娄底市电业局老年活动中心，这里是胡卫民7年来开展科普教育的定点单位之一。

　　胡卫民：所谓合理膳食，就是要各种饮食不能偏食，要讲究他的多样化。现在就认为

生活好了，就是大鱼大肉，少吃饭，这样就等于把金字塔就搞倒了。运动应该有恒、有序、有度，这就是健康的第二大基石。

　　社区居民：他这个人高超的医术，高尚的医德，影响了我们每一个。到他那儿去看病的病人，这些病人对他的印象，为什么这么好呢？给你仔仔细细看病，检查很仔细，开药他不给你开贵的药，凡是贵的药他都不开。因为我们这些人，拿着几百块钱一个月，我们吃不起那个贵药。有的同志走不得，他就跑到家里去看病，给他到家里去看病，去检查。像这样的医生，确确实实在人民当中，在病人的心中，是个为民一生，是个白求恩式的医生。

　　解说：胡卫民的行为赢得了患者的好评，但同时，它却离医院下达给他的创收指标越来越远。

　　解说：2005年2月4日下午，宣传部门的同志告诉记者，经过他们做工作，杨志毅院长已经同意接受采访。但是下午他先要在医院开会。于是，记者在4点准时来到了医院会议室，希望能在会后见到杨院长。

　　记者：咱们杨院长在什么地方？

　　孙继东：我们杨院长，因为临时有个事儿出差了，所以他就委托我们接受采访。

　　主角缺席了。

　　孙继东：这里有我跟欧院长两位副院长，其他我们相关的科室主任，相关职能科室的负责人。

　　记者：上午还见到杨院长。

　　孙继东：确实有急事，年终事情也比较多一点。

　　记者：我们到这儿的目的，主要也是看到了胡卫民医生写的那份(辞职)信，以及与他这封信，引起在社会上各种各样的反响，所以想到医院来听一听大家的想法。咱们开门见山，就是胡卫民医生反映的那些情况，是否属实？

　　孙继东：这个可以实事求是地说，有很多东西是失实的。

　　记者：有多少？比例有多大，你觉得他的失实？

　　孙继东：比例没有计算。

　　记者：胡卫民医生反映的医院多开药、多收费，多让病人住院这种情况是否存在？

　　郑久生：百分之九十九不存在，百分之一有可能。

　　刘昭玲：我也同意刚才郑主任的看法，好像有些什么事情，你能够家里解决就解决，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非要搞得全国满城风雨，好像也不怎么那个。

　　记者：是不是有那种感觉，胡卫民那封信，更多的是他个人情绪的一种宣泄。

　　众与会者：应该是这样。

　　邱水波：胡卫民这个医生，还是一个工作比较负责的医生，他的社区医疗还是搞得不错的。

　　龙国祥：做了一些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做得怎么样，我们内行看不怎么样，你们隔行的人看还可以，就是这么一个印象。

　　王志强：胡卫民，他只适合于搞高血压的预防，他就是搞这项科普宣传，对于治疗那他确确实实不行。因为他没经过正规的训练，也没有从事专业的心血管病的治疗，他怎么会达到一定的水平呢？他达不到一定的水平，你这不是强人所难。

　　记者：如果今天不是我在这里，是胡卫民在这里？

　　众与会者：一样的，我们当着他的面说。让他当着大家的面说，他到底有多少意见，你把他喊来我再重复一遍。

　　记者：在整个事件中，我们姑且称为除了胡卫民之外，杨志毅院长也是一个被议论最多的一个人物，也想听一听，各位医生，各位科室主任，对杨院长是一个什么看法？

　　彭长文：从我们医院的发展来讲，任何一个领导都没有这么强，我们的门诊量增加了，我们的住院病人增加了，要不然怎么这个原始积累能上来得了。如果不是采取这些有力的政策，不是这样，我们医院绝对发展不了这么快。

　　周立超：杨志毅院长他是2001年来的吧，是全省招聘的。我们医院成立以来，唯一一个招聘干部。他来以后所干出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原来我们全院收入五千多万，不到六千万。(他来以后)每年一千多万的效益，我们医院盖起了这么多的房子进了这么多设备，都是医院发展了。如果你问杨院长这个人，那在我心目中，那是一个又有能力，又有魄力，是一个清官。

　　现场串场：已经约好的采访，但杨志毅院长却没有出现，迎接我们的是刚才那一副场景。会终人散，令我们迷惑的是，为什么在会上，会出现了一边倒的声音。我们还能不能采访到杨志毅院长？

　　解说：当晚，娄底市中心医院的医生找到记者的驻地来反映情况。

　　记者：您跟胡卫民共事多长时间？

　　李政民：共事十多年了。

　　记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政民：他这个人对工作比较敬业，人也不善言语，特别对病人非常关心。他搞的心血管内科方面，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有一定的影响。

　　记者：我们关注的是，胡卫民医生受到的种种遭遇，种种变故，是不是真实的？

　　李政民：是真实的，他因为把医院的内幕揭穿了。关于开单提成的一些，跟经济挂钩的，每个科室，每个个人，把它都戳穿了。其他医院在暗箱操作，黑箱的，这个医院反正明明白白的东西，人人都知道，所以哪些地方有提成，哪些地方没有提成，都一目了然。每个人心中，包括医生、护士，包括那些工人都知道。

　　记者：像你们这样的医生也全都心知肚明？

　　李政民：对，心知肚明。

　　记者：但是胡卫民却跳了出来。

　　李政民：对

　　记者：所以他待不下去了？

　　李政民：待不下去了。

　　解说：还有一些医务人员到宾馆来向记者反映情况，但他们不愿意面对镜头。

　　医务人员：他制定了一些政策，让大家都多收病人。开一个住院证给提成15块。要有政绩吗？医院的收入就是一个很大的政绩。

　　解说：晚上我们所听到的意见，和白天在会议上所了解到的说法截然不同，那么究竟哪些才是真实的呢？第二天，记者又来到娄底市中心医院，打算再随机采访一些医务人员。

　　医务人员：我都不大熟，我才到医院来的。

　　记者：我们问了好几个人，怎么都说自己刚到医院来，能跟我们说一下？

　　医务人员：真的，胡卫民医生我都不大认识。

　　记者：那杨院长呢？

　　医务人员：杨院长反正我们也不大清楚。

　　记者：想跟你简单得聊一下，听一听您对最近医院里发生的这些事情，您个人的看法？

　　医务人员：别采访了吧，我对这个东西，我不太关心这个东西，反正有时候听说过，也不是特别注意这个事情。

　　记者：医院里有没有开单提成的这种现象？

　　医务人员：这个，应该其他医院也有吧。其他医院有，应该这个东西好像，这不是秘密，好像这个比较普遍吧。

　　记者：你的一位同事说，你在这个医院里面，甚至你在娄底的医疗行业里面，你是一个另类。

　　胡卫民：最主要的我觉得，就是因为我的一些行医方面的思想和一些价值的观念和他们完全不同，所以就出现了很多的事情。

　　记者：那你的价值观是什么，他们的价值观又是什么？

　　胡卫民：我出生于一个比较清贫的乡村教师之家。我亲眼目睹了我们老百姓的一些缺医少药和看不起病的这么一种现状。所以在我的行医的准则里边，我就是说，用比较少的前去看好他们的病，向群众去宣讲科普的一些道理，帮助他们提高防病治病的一些能力，让他们尽量的不生病，少生病，少进医院。现在有很多的患者，花了多的钱没有治好病，我认为现在不是一个医生的技术下降了，医术下降了，而是医德滑坡了。

　　记者：你觉得他们的价值观是什么？

　　胡卫民：我觉得他们的价值观是两眼盯着是病人的钱袋子，把追求经济利益或者是拿提成、拿回扣那些看成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付出了，对医院有好处，个人得一点是应该的。这样好像就形成了一种大家默认的一种游戏规则。

　　记者：如果违背了这个规则会怎么样？

　　胡卫民：我自己最近几年来，这么去做的结果，感觉自己就越来越步履艰难。

　　记者：他(杨院长)还没回来啊？

　　院长办公室主任：我联系不上。

　　记者：您能再帮我打一次吗？

　　院长办公室主任：打不通啊。

　　记者：占线的声音，昨天打了很多电话，也是这个效果。

　　解说：2月5日上午，采访杨志毅院长的努力再次落空了。但是当天下午，娄底市中心医院的另外一位院领导却主动找到了记者，他就是医院的纪委书记、监察室主任、党组成员，刘庸凡。

　　记者：我想问问你，到目前为止，我们到娄底已经好几天了，找杨院长也找了三次了，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他？这两天杨院长到底在不在医院里？

　　刘庸凡：没有到哪去，天天在医院，天天在娄底。

　　记者：昨天下午我们在医院五楼的会议室里，和医院里部分的中层科室主任座谈了一下，当时没有看见您，什么原因？

　　刘庸凡：我不知道这个会议，没有人通知我。

　　记者：至少我们在这个会上听到的说法也好，观点也好，是跟以前我们在媒体上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

　　刘庸凡：我把那个有关的参加会议的人员了解了一下，基本上可以这么讲，昨天参加这次会议的那些同志，从各个不同的方面是近几年杨志毅同志任职以来，从各个方面得到的一些好处的同志，或者是经常吃喝玩乐在一起的一些同志，这个方面的因素是比较浓的。

　　记者：您今天主动找到我们，想反映什么情况？

　　刘庸凡：胡卫民同志反映的事实，我认为是属实的，或者基本属实的。第一，在医疗行业不正之风这个问题上，我认为医院是存在问题的。开单提成，药品价格虚高，违规采购，加重了老百姓的医疗负担，医药费负担。这一方面的问题，我认为我们有些人是不承认，我自己认为我们医院是存在的，而且在某些方面是比较突出的。

　　记者：你说的这个问题，特别是作为纪检委书记，你有没有证据？

　　刘庸凡：这个证据有。

　　解说：刘庸凡书记向记者提供了杨志毅担任院长后出台的经济管理实施方案细则。

　　刘庸凡：《2003年经济管理方案实施细则》，药品收入、间接收入和药品收入的计奖比例，药品也提成。前面讲的这个问题，收住院病人每人次奖20元，其中医生15元，收病人科室5元，这就是提成。

　　记者：但是它叫科研技术协作奖是吧？

　　刘庸凡：改头换面，巧立名目。再一个问题药品价格虚高，采购违规，在方面的问题，2004年5至8月份，市审计局对杨志毅同志任期经济责任审计有一个审计意见书，里面也可以反映这个问题。

　　解说：在这份娄底市审计局出具的审计意见书中，反映了在杨志毅同志在2001年11月到2004年6月的任期内，医院所出现的问题。其中娄底市中心医院偷漏个人所得税58万多元、违规收取“点名手术费”“点名麻醉费”“急诊处置”“出院处置”等费用共计90多万元、以及违反政府采购法，大宗医疗仪器未通过政府采购中心，和违规实施医疗提成等等问题。此外，娄底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分别在2003年7月和2004年11月，对娄底市中心医院重复使用一次性医疗器械和从无资格机构采购药品及医疗器械等行为进行了行政处罚。记者在调查中还了解到，湖南省卫生厅2004年进行了纠风专项治理考核，在全省30家三级医院中，娄底市中心医院的规范收费、医院建设和满意度得分分别为倒数第一，综合得分为倒数第二。

　　记者：很多人说，这次胡卫民把这个事件捅到媒体上，是因为他和杨志毅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两个人的恩怨所导致的。

　　刘庸凡：这个事情到现在为止有些人认为，这是个人的恩怨。把人家一些一心为公，维护大家利益，整体利益，维护病人利益，维护医院发展的原则，说成是人的对立，有意识的来搞杨志毅同志，这个不正确。医院的问题绝对不是一个个人恩怨问题，不是一个不团结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工作方法简单和工作不协调的问题。我说这是个什么问题呢？是个是与非，正确与错误，腐败与反腐败的斗争问题。

　　记者：在你和其他一些人，特别是胡卫民医生那里听到的，对医院，包括对杨志毅院长的评价是这样的。那我们比如说昨天座谈会上，在有一些方面听到的，对杨志毅院长、对医院这两年的评价，又是另外一个样，到底应该信谁的？你们的话哪一方更正确？

　　刘庸凡：如果我讲得不符合事实的话，按党性原则，按法律程序，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

　　现场串场：今天是我们《新闻调查》到娄底的第四天了，刚才有人告诉我们，经过市委市政府领导多次做工作，杨志毅院长终于同意接受我们采访。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