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浦江村长出钱收买几百村民 贿选连任成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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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07日14:24 新民周刊 | ||||||||
如今的“贿选村长”和选民之间的买卖据说与肉庄一样,前台现金交割,后台现票入箱。 贿选无大小之分,“政治DNA”都是同样的丑恶。 据反映,2005年的3月11日,浙江省浦江县白马镇联丰村村长贾文章以300至1000元不
“贿选村长”和选民之间的买卖据说与肉庄一样,前台现金交割,后台现票入箱。 记者于3月底赶赴现场调查,发现当地的热门话题仍是“贿选”。 选举风波 “要出什么大事”的感觉自选举前就像磨盘一样压在村选举委员会主任贾根祥的胸口。 选举预定为3月11日上午8:30开始,那天一大早贾根祥就发觉村里的气氛非比寻常——县公安局局长谢林平亲自率领30名左右的警察抵达现场,三步一哨,或四处游走,气氛相当凝重。 8点不到,镇党委书记张国斌率领的大批选举工作人员也已经在各投票点站位完毕。 村民选举委员会由5名村民代表组成,主任贾根祥是个言谈相当谨慎之人,只叙述事实,但对事实本身不加任何评论。然而,村民们对自己的愤怒却不加掩饰。 村民贾项链虽说膀阔腰圆,但一见那个阵势也吓怵了,他回忆说:那么一点点小的地方,一眼望出去全是警车、警察,村民都吓趴了,哪里是什么选举?简直就像……嘛!你们要让贾文章连任,干脆喇叭里直叫就是,直接任命就是,吓人干什么? 另一个村民贾飞利说,我一看腿也软了。事先说好这次选举是“直选”——最民主、最没有束缚的的选举,大多数村民的心都向着副村长贾江民,但现在一看这架势,就是“上面”非要我们选贾文章不可的了! 隶属白马镇的联丰行政村由6个自然村组成,它们的村名分别是贾宝坞、官田、白光华、枝树下、东山和打坞,共有村民1500余人,其中选民1122人。 投票点分设在6个自然村内,这还是选举委员会力争的结果,选举委员会的代表说,照贾文章的原来意思,是要把全体选民集中在一起投票,以便统一监控,由于选举委员会的坚决反对才作罢。 上午8:30开始,各投票点的村民陆续走向秘密写票处,看到大群警察,他们都吓坏了。他们后来回忆说。 “直选”照例是不设候选人的,但事实上,选举前长期酝酿的结果,选民的视线早就集中在两个人身上,一为村长贾文章,一为副村长贾江民,这在“联丰”已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贾江民觉得在11日这一天自己“被盯上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据反映,东山村选举现场,舞弊从一开始就非常明显。 贾江民发现,他无法走进现场。按传统选举规定,当事人(候选人)不能进入投票现场,但这次是“直选”呀,没有设置候选人,他为什么不能进出呢?更何况,要说“避嫌”,那么和他同为“影子候选人”的贾文章,为什么可以到处走动呢? 眼看着贾文章扬长而过,贾江民提出了抗议,但是工作人员置之不理。 村民虞灵珠第一个走向写票处,但是因为不识字,大声呼唤贾江民代为填写。她手里拥有7张选票,是“选票大户”。“选举公告”第四条规定:“因文盲、病残不能填写选票的,请在领取选票后到大会设定的代写处,可请工作人员或自己信任的选民按照本人的意愿代写选票,并由其本人投入指定的票箱内。” 但是,来自白马镇的工作人员相互咬了耳朵后,再次不允许贾江民接近选民。 “为什么不可以?!”贾江民困惑极了,这是虞灵珠的本人意图啊。 回答是:就是不可以!她同意,我们不同意! 于是虞灵珠委托村民代表祝元仙代为填写,不料,工作人员还是不同意,有人问为什么,回答是:祝元仙和贾江民是一伙的! 虞灵珠急了:我就是要选贾江民,为什么不可以?这是我的权利! 工作人员一起咧嘴笑了:你们想选谁,我们都知道!那你填呀!你填呀!哈哈哈!不识字,看你怎么填! 看虞灵珠拿起笔准备乱画符,一个镇干部立即上去警告她:不能都填贾江民啊,分几张给贾文章! 虞灵珠六神无主了,正犹豫间,来自白马镇的干部走了上去,嘻嘻笑着一下子把选票全填了,直接投入了票箱。 于是,类似的舞弊就不断出现了,村民们说,借助本村人员的指认,镇工作人员把一个个同情贾江民却又不识字的的村民锁定得清清楚楚,只要他们一走进写票处,工作人员就跟上,不许他们指定人代写,若要代写,就是工作人员,再无分店。 问题是,诸多文盲,虽然不会码字却还认字,再怎么“贾江民”和“贾文章”的不同也还辨得大概,可你口中念叨着要填的“江民”一到工作人员手里,转眼却都成了“文章”,村民们对记者说:“眼睁睁地看着变了戏法,被他们扔进了票箱。” 东山村、打坞村、贾保坞村的写票处都是“闲人莫入”的,然而这“闲人”之定义,至少在3月11日那天似乎特指“贾江民一党”。 而在官田村、白光华村和枝树下村的选举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写票处,不管你是否文盲,只要一走近就有人压低嗓子警告:不要忘了写贾文章! 如果说,东山村等三处的工作人员还只盯住“文盲”,因而识字的选民还比较自由的话,那么现述三村的选民则处于“父母官”的全程掌控之中。 文盲,不用说了,就是不开金口也会有人主动进来关心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就是有书写能力的选民,写票时也提心吊胆,因为总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选民贾项链告诉记者:那天他正在填写(可以填写5人),忽然觉得背后有很腥臊的气味哈在他的耳根上,猛一回头就见贾文章手下的一名工作人员一脸坏笑地俯在他身后偷窥,贾项链斥责他的偷窥,他却说,什么“严重违反村民意志”?又不是看你老婆洗澡!你去告呀,镇党委书记就在外面,公安局长也在外面!你去告呀,我就是偷看你又怎么样?!你小子填的是贾江民!哼!身上哪根骨头痒?!走着瞧! 类似的遭遇村民贾可可也碰上了,她想填贾江民,但不会写字,便想委托付克先填写,但刚刚一开口,就被工作人员告知:想也别想!付克先是贾江民的人! “是贾江民的人又怎么样呢?我想选的就是贾江民呀!”一贯泼辣大胆的她真想大声抗议,但是看了看满街的警察,她只好顺从地交出了选票,让工作人员填写。 选举到上午11:30全部结束,但是村民们聚集在行政村的办公楼前,久久不肯散去,他们要等待选举结果,并且议论着刚刚结束的那场滑稽而恐怖的选举,越说越愤怒—— “看,票箱都集中过来了,奇怪,为什么都没有封条?!” “这场选举太不公平了!贾文章的人为什么可以到处乱走?” “工作人员凭什么乱填我们选票?凭什么命令我们选贾文章?!” “选举现场全部被操纵了!挂羊头卖狗肉,我们只不过是工具!” 事情过去半个多月了,采访的场所也相当隐蔽,但是一提起当日的情景,许多村民还是控制不住他们的愤怒的声音,攘臂击胸地要讨个说法。 但是,事实上,这场选举的蹊跷处还在后头。 票箱在行政村的办公楼集中后,紧张的计票工作就开始了,一位选委会的知情者告诉我们,按规定,开票现场、计票现场,“选委会”的成员应该全部在场,这是保证选举公开性、公平性和公正性的重要前提。 但是,奇怪的是,开票刚开始,白马镇的“驻村干部”(镇驻行政村干部)项利凡就把“选委会”的3名委员贾可周、付克先、祝元仙轰了出去。 3名委员大声抗议:为什么?!为什么要我们选委会成员离场?这是违法的!严重违法!违反宪法!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 但是项利凡只是轻蔑地哼哼:谁认识你们?!出去! 面对如此横暴的做派,3名委员在记者调查时送上了他们共同按上指印的情况证明—— ……可是在选举完毕到办公室开票时,不准我们进去,我们三人说明,我们是选举委员会(委员),又是工作人员,(但他们)还是不同意我们进去,开票箱时,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认为不公正! 反应(映)人 贾可周 付克先 祝元仙 项利凡据说记得住每个反对贾文章的选民,为什么临到开票,反而会“失记”选举前几乎天天在一起商量工作的选委会成员呢? 镇政府内的知情者说,道理很简单,“上面”认为这三个人同情贾江民,不可靠,“关键时刻”不能知道得太多。 有鉴于此,我们单刀直入地询问贾根祥:您是选举委员会主任,您说说,为什么赶他们出去?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村选举委员会的职责和作用非同小可,甚至能评估本次选举的合法与否,您对此怎么看? 贾根祥的回答非常无奈:……那样的场合,(镇)领导在场,应该听领导的,我们下面的有什么办法? “大约下午1:30左右,‘直选’村长的计票结果出来了”,镇政府内的知情者回忆说,当时镇领导和工作人员都在屋内,的确没有公开唱票,只是把贾文章和贾江民的选票像“分压岁钱一样”地分分开,然后点了一下,就有人咕哝说:贾文章623票,贾江民487票,其余的算了,贾文章当选了。计票屋内的人,都像事先早知道一样,没有一点情感波澜,也没有人出去宣布。所以,村民们还是围着不走,因为他们发现,这次选举太不寻常了,简直像秘密选举或“暗箱摊派”,鬼鬼祟祟地谁看着都觉得不正常。 首先,计票过程为什么不是公开唱票?!联丰行政村的“村主任”选举已经历经八届,哪一届不是在大黑板上,用“正”字,一个一个地“唱”出来的?这是小学生选举班干部都绕不过去的程序,为什么今年突然废了?理由是什么?你们一伙人黑咕隆咚地在屋内折腾一番就决定了,谁知道有没有作弊?! 其二,计票的最后结果为什么不公开宣布? 村民,越聚越多,黑压压地上千号心情郁闷的农民,警车动不了了,警察也出不去了,双方对峙在大院的围墙内外,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选举不公平! 立刻就有几百人呼应:选举无效! 现场的县、镇干部见状立刻采取措施平息了事态,与选民们达成了如下书面谅解—— 1,选票装箱封掉。 2,对贾江民反映的(贿选)问题进行调查。 3,对调查的结果,由县选举委员会裁定、认定; 4,选举中,有弄虚作假,建议选举无效。 谢林平(浦江县公安局局长) 张国斌(白马镇镇党委书记) 贾根祥(村选举委员会主任) 贾可周(村选举委员会委员) (以上均亲笔签名——编者注) 2005年3月11日 现场有人大声朗读了“备忘录”内容并公示了文本,近千名选民才四下散去。 就这样把钱塞到选民手里 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知道的村官选举的“程序不公正”。 重要的是,程序的不合法不公正,除了导出结果的狂悖性之外,还往往提示着“事件预热期”的黑幕性。 如同我们注意屎壳郎的行踪一样,它在哪里出现,秽物应该就离它不远。 “白马”的这场选举,如果跳开选举日的种种公开舞弊现象,人们最关注的就是丑闻色彩十足的“贿选”了。 类似的采访,最困难的就是“取证”,就是要拿到行贿方最忌讳的材料和法庭也予以承认的材料。 那就要去现场,因为可能遭遇的干扰,还不能被“行贿方”发现。 我们选择了一辆当地的破车,小面包车,贴上浓浓的遮阳膜,黄昏接近,秉烛夜谈。 记者要去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预后很不确定的地方。 浦江县在浙江省名气不小,不仅缘其“书画之乡,水晶之都”的地位,还因浦江人有上了县志的“好讼”的脾气。 白马镇是浦江县东隅的重镇,地处诸暨、义乌、浦江3县交界处,东、西、北三面数十里群山起伏。山脉纵横,古木参天,中间镶嵌一条直流钱塘江的河谷,名曰浦阳江,江的两边崇山峻岭,可谓天然峡谷,地势险要,是一个战略要地,抗日战争时期发生过著名的“白马桥狙击战”,据称国民党军队曾在此全歼日军2000余人。 改革开放以后,白马镇的服装曾经在全国有名,武汉市当年的“白马服装街”就是以浦江的白马镇命名,但是因为疏于品牌的诚信建设,这几年,“白马”衰落了。 破车进入一个长长的山谷后,司机说,小心,联丰村到了。 6个自然村都围绕着河床而布,可以发现这里水源丰沛,庄稼长势很好。 第一批上车恳谈的是三个中年村民,并不忌讳我的录音机。 贾决明:我们直截了当地说吧——腊月二十七那天(2005年2月5日),下午1点左右,贾文章走到我家里,送上4500元钱,要我替他出面,到某村收买选民,说,价格由你临场发挥。为什么要我出面收买呢?因为在那个村里,我的直系亲戚特别多。 那次我收买了12张票(人)。都是我的亲戚。到时候都可以出来做证! 记者:他倒相信你,不怕你蒙他?还有,假如你为他省下了钱,那钱怎么办? 贾决明:第一,是不是蒙他,他事后会派其他人调查。第二,如果省下,钱就归我了,承包制。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上一届他当选也塞钱,就是规模小多了。 贾忍冬:我们这个村长啊,自私,流氓,喜欢赌博,喜欢打人。做村长以来,3年了,没有为村民做过一件公益的事。村务、财务从不公开。又带头破坏计划生育,带头超生。我们喜欢贾江民。 记者:但,你还是投了贾文章的票?为什么?是他给了你什么承诺? 贾忍冬:(面露腼腆)一方面沾点亲,一方面是……钱…… 记者:你收了他钱?那,还是谈谈过程吧。我们同样隐掉你的名字。 贾忍冬:……说来话长。还是简单说吧,3月5日那天,晚上,贾文章和贾建清、贾锡强等来我家。进门就把600元钱扔到我的桌上,说话也直截了当:你家两张票,选贾文章!每张300元,两张600元。 我一听很不高兴,我们是猪仔吗。卖身坯啊? 看我不出声,他们说,怎么?嫌钱少?你要是选贾江民,看我以后怎么整你!快把钱收起来!嫌少,过几天再送些来…… 我默默收下钱,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喜欢贾江民,他肯为大家做事,为人谦虚和气,讲义气。跟着他,心里踏实。一方面,钱也是好东西,我两个小囡都在读书,这笔钱可以减轻我的负担……再说,贾文章的报复心很强……第二天,他们又送来了600元,说,对你出了大价钱了!你……(以下录音不清) 记者:这里显然有个问题。虽然他给了你们钱,但是他怎么知道你到时候一定会写他的票呢?你们既然心向着贾江民,到时候在秘密写票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写了谁,他怎么核对?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贾忍冬、贾大山、贾决明:(争相说明)哎,这很简单!他们事先和你约好,填选票时,第一格填贾文章,最后一格填一个他们指定的张三或李四,中间随便你填什么人,只要不填贾江民都可以,最后计票时一看就知道了。 记者:第一格容易搞清楚,最后一格填谁,怎么核对?而且他贾文章又不参与计票,怎么可能…… 贾忍冬、贾大山、贾决明:(争相说明)哎呀,好比打牌,和你事先约好了格式,他们就备好了档案,到时候查呀,“红桃同花A到10”应该是谁,出了没有?“方块9俘虏拖一对黑桃3”应该是谁,出了没有?……底单里记得一清二楚!对那些调皮捣蛋的人,他们事先指定的格式会特别地“促狭”——比如最后要你写个瘸子或寡妇等根本不可能被人注意的名字,让几个有叛徒嫌疑的人专用,到时候一核对,怕你逃到哪里去? 贾文章不参与计票有什么关系?计票的、监票的都被他搞定,为他卖命,还怕查不清楚,对不清楚? 嗨!这一切,他们事先都明明白白地对我们交代了,所以收了他的钱,很少敢调皮的。 我们的破面包车停在贾保坞村和邻村的交界处,已经是春的光景了,河谷里向阳处的山花已次第开放,暗香缕缕入窗,但是车厢里的空气依然沉闷,我已渐渐看不清贾大山的脸了,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忧虑。 “都说我是贾江民的人”,他说:我的确拥护贾江民,他这个人厚道,肯为村民做事,他不给我一分钱,我也跟着他走!贾文章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我家是个大家庭,手里有好多票,他就动起我的脑筋来了。 这次他自己不出面,叫人来收买,出高价,每票1000元!你不要笑,记者,在我们这里,这个数字很大了——我说实话,当时心里的确一动,好几千元呢!我一直想买一台拖拉机。 但是我拒绝了。人要有良心。大概他们看出了我的犹豫,第二天晚上又来了,这次加码,一直加到1500元一张!我还是不动心。这道理就像女人,被人糟蹋一次后就一直会被这个人重复糟蹋——我们山里人说话粗,你们不要见怪——后来,他就自己出马威胁我了(以下录音不清)……反正,我是投了贾江民的票,他要报复我就和他打,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是一个神经高度紧张的夜晚,微弱的灯光下,村民一批批地上车,我们一个个地录音,不少村民还主动在记录纸上按下了自己的指印,说准备和他们法庭上见。采访直到河谷里响起第一声鸡鸣。 完全不同的官方说法 天亮时,我们远远地看了看贾文章的“小白楼”,在当地,也真算是漂亮的了,三层半的构架,造型轻盈明快。 如果按照反映的材料看,贾文章“贿选”的资金(所谓黑金)应该至少在30万元左右。 他哪里来的资金呢? 村民们反映,贾文章开了一家石子厂,专门为水泥厂提供原料,还取得了废煤渣的独家开采权,产出的原料也卖给水泥厂,每吨29元。 贾江民说,他贾文章开了石子厂,别人就不许再开,他贾文章开采的煤渣场,别人就不许前往开采,都是垄断生意,谁不服,就揍!就捣毁它! “事实胜于雄辩”,他说,你现场找找看,有没有第二家?有,就是我诬告!是别人都没有实力办吗?是被他揍怕了! 天亮了,我们去看了看贾文章的石子厂,看门面,规模确实不小,装运处可以同时停泊几辆卡车。 采访中,村民反映很是激烈的问题就是贾文章霸道,他们还提供了贾文章的照片,我们说,看照片,长得也还端正,不像你们所说的凶神恶煞,大家就找来了全村最“苦大仇深”的村民贾克顺,果然现年52岁的他一见记者就下跪,就痛哭流涕—— 他的签名材料是这样写的——“联丰村选举结束后,3月13日下午2时左右,贾文章特意来旭东锁门,当着根才、锡强、旭东的面说,克顺,从今天起,你房子不能住了……两委(指村委和支委)写给你的签条也没有用,以后随便什么事也不要同我讲,以后不要碰到我的手里……我是全县特困户,以后叫我怎么办?” 至此,那场选举已经被描绘得非常糟糕,贾文章的形象也已经被描绘得非常可怕,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人呢?所谓的“贿选”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4月4日,我们对白马镇镇党委书记张国斌进行了录音采访。 记者:我们收到一些举报材料,反映你们镇联丰行政村的选举问题,你愿意回答吗? 张国斌:可以。 记者:有人反映这是一场受操纵的选举,选举过程比较混乱,你在现场吗? 张国斌:在。 记者:你怎么看? 张国斌:我看恰恰相反,正因为我们太严格了,才有人闹事,想自由进出写票处,干扰选举。 记者:你指的“有人”是谁? 张国斌:贾江民。他没有被选上,心怀不满。 记者:这里有个问题,据选举委员会的成员反映,本次选举,当选村长的没有公开唱票?也没有当场公布? 张国斌:选委会哪个说的? 记者:这,我不能告诉你,而且在场的有好几百人,这样的事实恐怕是无法改变的。 张国斌:你们是知道的,我们基层的工作非常难做……落选者的情绪和家属情绪非常激动…… 记者:那么关于贾文章“贿选”的事你知道吗?有人反映选举前,贾文章塞钱给选民,买断他们的票数。 张国斌:没有的事!全是那些落选的人在造谣!你们说话要有根据。 记者:我们有根据。有当初为他跑腿,用钱拉票的帮手,现在写了证明,亲笔签名,按上了手印;有当初收了他黑钱,为他投票,现在感到惭愧的,写了证明,亲笔签名,按上了手印;还有……我不想再抛材料了,你看这些是不是我们的根据? 张国斌:……都是一些反复无常的人!落选了,怀恨在心,乱搞!这些农村里的人,说话会负什么责任?!你们应该知道的嘛,这些农村里的人…… 记者:本着客观的精神,我们只是核对一下情况,双方的说法都应该亮相嘛,否则只听他们(村民)的,就是我们有欠公正。比如我们很想听听你们政府对贾文章的评价,我们也会让他说话。 张国斌:贾文章是“老村长”了,上一届的村长就是他,根本没有他们描绘得那么恶劣,他今年35岁,年富力强,肯做实事,是个能人,有能力,可能工作中得罪了人,这是难免的,人家就恨他。也可能这次选举把人家选下了,这其实很正常,但是人家心里不平衡了,找机会丑化他,都是没有的事,我们信任他! 记者:3月11日那天,你和县公安局长谢林平签下了一张备忘的材料,上面说“对贾江民反映的(贿选)问题进行调查。”请问现在调查得怎么样了? 张国斌:调查结果是,没有那回事! 记者:那份备忘的材料上还有两项:“对调查的结果,由县选举委员会裁定、认定”;还有“选举中,有弄虚作假,建议选举无效”。我们现在怎么理解?对你们的调查结果,县选举委员会现在做出裁定了吗? 张国斌:没有。 记者:你们当时写“选举中,有弄虚作假,建议选举无效”。我们现在怎么理解“弄虚作假”?是否就是你们当时已经承认“选举无效”? 张国斌:不能这样理解!那是假定!假定有弄虚作假,才可以“选举无效”! …… 我们和贾文章联系上以后,他的态度很潇洒。 记者:直说吧,有人反映你这次选举行贿。向选民行贿。每张都有价钱,“亲戚价”、“朋友价”、还有从对方阵营里拉出来的价,都是不一样的。 贾文章:完全一派胡言!你们怎么能相信他们的!有证据吗? 记者:我这里有大量的录音和字据。 贾文章:都是他们瞎说的!乡下人,什么都敢造谣!没选上,就急了。 记者:我们也不是只听他们的。但是有那么多的证词和录音,而且相互证明,落下手印,准备和你上法庭,好像很难说都是造谣吧。 贾文章:都是瞎说的。 记者:石子厂是你开的吗?还有煤渣场,据反映都是你一人垄断的? 贾文章:哪里有这个事?!都是当地水泥厂的,我怎么可能不让别人开厂呢?我怎么有这么大的权力?没有这个事。 …… 我们最后采访的是县公安局长谢林平,对话非常简单。 记者:听说联丰行政村选举,你带了30名左右的警察去了现场? 谢林平:警察去现场是为了维护秩序,而不是其他目的。这很正常,义乌(市)那边的选举还有出动100多名警察的呢! 记者:那天,联丰行政村的选举秩序很乱吗? 谢林平:……后来,的确比较乱,快结束时,有一批人不让我们走。 记者:为什么? 谢林平:不清楚。 记者:你在现场吗? 谢林平:不在!噢——在现场!在现场! 记者:究竟什么原因乱呢?听说没有公开唱票?也没有公布中选人名单? 谢林平:我只负责保卫,不管其他事。 记者:听说“备忘录”你也签字的。二十多天过去了,县里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谢林平:不知道! …… 尽管我国已经颁布了旨在保障亿万农民自治权利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但事实上,近年来各地的村民选举不时出现怪事,问题不断。陕西省扶风县法禧村,群众选出来的代表被逮捕判刑,为了让乡政府指定的候选人当选为村委会干部,县和乡动用了警车和十几名警察,演出了一幕闹剧。最近江苏吴江县同里镇万尖港村村委会的选举剧,风格别具一格,村民们极为冷漠,弄得村委会无奈得很只好给每个选民发10元钱,换得他们前去投票。 而更近的发生在“联丰行政村”的“贿选风波”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真相到底如何,我们能期待浦江县的“选举委员会”给出一个客观公正的结论吗?(文中部分采访对象为化名) 撰稿/胡展奋(记者)- 相关专题:新民周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