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辽阳农村金融体制改革办主任为父大办丧事

偏僻小村庄办豪华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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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小村庄办豪华丧事

偏僻小村庄办豪华丧事

　　辽阳灯塔市泗河堡高沙沟村，一个普通的村落，偏僻而且寂静，可是2005年4月16日的一起突发事件却给这个小村庄带来了过大年时也不曾出现过的热闹场面。从4月16日到18日的三天时间里，海城市、灯塔市、辽阳县三地5支民间艺术团不间断地在此演出，每天百余台的高档轿车穿梭于村路之上，特意从长春赶来的一位在东北“小有名气”的二人转演员登台献艺，这些排场无疑让朴实的村民大开眼界，正如村中一位老者所说：“这场面这辈子也许就能见这一回。”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当地难得一见的排场，竟是一场丧事。

　　是什么支撑着这个大操大办的丧事？村民“一生只能见一回”的排场由何而来？每天穿梭于这座偏僻村落的豪华轿车究竟是谁开来的？记者经过近50个小时的跟踪采访，终于了解了这场“豪华”丧事背后的故事。

　　舞台 花圈 灵堂——寂静中的豪华

　　记者接到读者报料后，于4月17日晚上赶到段家，并没有见到热闹的场面，只有几个守灵人坐在灵堂前。逝者是位93岁的段姓老汉，那个颇具规模的灵堂就搭建在段家的大院中。灵堂占去了院中大部分的空间，长长的供桌上摆着各种精致的供品，一张老人照片摆放在一口绘有精美图案的棺椁前。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座灵堂都可以用气派来形容。

　　正对着段家院门，是一块百余平方米的空地，被6座巨大的舞台所“包围”，其中5座分列东西两边，一座稍大的正对院门。虽然表演者已经离去，但舞台上悬挂的写有艺术团名称和地址的横幅告诉记者，他们分别来自海城、灯塔和辽阳县。村民早已关灯休息，但几盏挑起的大灯还是将段家前后照得通亮，借着这些亮光，便可以看到“花的海洋”。上百只花篮将舞台紧紧围住，一些用鲜花制作的板面上写着各种悼词，而花圈则是在院墙上“靠”了一层又一层。在几对花圈上记者见到了“某某联社某某信用社”的字样。虽然当时高沙沟村一片寂静，可记者从几位知情者口中得知，这里的白天，却是一片“从未见过”的热闹场面。

　　轿车 写账 饭桌——经历过的豪华

　　一位曾在17日当天来到段家、并亲身感受到那种场面的知情者面对记者时，所说最多的便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位知情者描述说，当天中午他驾车赶到段家，当时从马路通往段家的那条200多米的土道上已经停满了各种豪华车辆，他粗略计算，能有近百台。费尽周折，他终于将车开到了段家门前，一些村民正不停地从一辆辆货车上卸下花篮、花圈等物品，段家大院中已经砌起炉灶准备做饭，空气中激荡着舞台上传来的阵阵唢呐声。他告诉记者，他看见人们从一辆汽车上卸下了很多猪肘子和鸡，后来了解，这些是为丧事的酒席准备的，是别人特意从鞍山一市场中采购送来的，共100个肘子、100只鸡。酒席就在段家的大院中举行，除了身穿孝衣的亲属外，村里的乡亲和艺术团成员占了多数。

　　“办事情”另一个敏感的话题便是“随礼”了，而这位知情者在写账台前又吃了一惊。“没见过那种场面，不少人都是直接送上信封，究竟里面多少钱谁也不知道。”记者18日凌晨离开段家时，在路上遇到了一位老者，他对于当日前来奔丧的汽车的最深印象是：“到底是啥车咱也叫不上来，反正挺漂亮，得有个百八十台。”

　　法事 大腕 喇叭——高潮中的豪华

　　为了亲身“经历”这场豪华的丧事，记者于18日中午再次返回高沙沟村，远远便听见高亢的乐声。当时舞台周围的花篮已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而舞台上的表演者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鼓着腮帮努力将音乐从高音喇叭中传出。几位村民席地而坐欣赏着。28个吊起的高音喇叭，21个扎着堆儿的音箱，将5支“代表队”的努力演奏从各个角度传送到几公里之外。记者沿着村路走去，40多辆汽车汇集此处，其中包括一辆黄色牌照的辽K00009中巴车及辽K00290、辽K16058、辽K60099等牌照的车辆。

　　下午3时许，近乎“拼杀”的5支乐队终于进入休息时段，取而代之的是由17名道人组成的“演奏乐团”。他们身披黄色道袍，手持各种乐器，吹奏出一段段舒缓的音乐。这个特殊的“节目”当即引起了村民及来客的兴趣，舞台前围满观众。下午5时40分，主持人手握一摞百元人民币出现在空地中央，“东家说了，要给赏钱，但要5支乐队比赛，哪个吹得好，赏钱就多。”在观众的一片叫好声中，两支乐队开始了唢呐比拼，各种绝活纷纷亮相。光膀子吹、倒立着吹、憋足气转圈吹，段家门前的观众也逐渐增多，气氛达到了高潮。正当双方难解难分之际，主持人高喊：“由于需要给二人转节目腾时间，比赛到此为止，东家给每支乐队赏金2000元。”随即他手中的1万元人民币分发到舞台上。随后，在灵堂中，道人们再次登场作起法事。

　　下地干活的村民赶来了，刚刚放学的学生赶来了，就连临村的人也骑着车子赶到现场，他们在狭窄的村路上形成长长的队伍。晚6时，众人期待的二人转终于开始了，一男一女登上了最大的舞台。据了解，来此表演的是某大剧院的演员，而且稍后还将有一位“腕级”演员登台表演。两名演员在表演过程中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因出演某部电视连续剧而“小有名气”的二人转演员，“他是受段府子女和段主任的邀请，特意从长春赶来的。”

　　两名二人转演员的演出在时断时续中进行着，因为主持人不时拿着“贵宾”的赏钱打断演出，还高喊着“太子河联社某某赏金5000万”、“某集团赏金5000万”，(村民说，5000万其实是500元钱)，喊声通过扩音器传入现场数百人的耳中。“贵宾”们有其他观众享受不到的待遇，他们离舞台最近，而且坐着。两名演员见赏钱越来越多，演出也格外卖力气。观众在欣赏节目的同时，也感受着光临段家的这些“贵宾”们的阔绰。一个多小时后，那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大腕终于赶到，登台亮相，这台“精心策划”的演出也在夜幕中达到最高潮。

　　记者所在的汽车距离段家几百米远，演出的声音和观众的笑声清晰可闻。那28个高音喇叭直到19日凌晨1点多才停止喊叫，村民才渐渐散去。

　　起灵 抬杠 下葬——即将结束的豪华

　　4月19日早6时，是段家出殡的时辰。早在清晨4点多钟，人们便开始拆卸舞台了，两天前还鲜艳一时的花篮此时已如同垃圾般被扫成若干堆，准备“分乘”3辆三轮货车离开这个已停留多日的地方。而更多的人在摆弄着门前数根刷有红色油漆的杠子，一身着孝衣的人说，将这些杠子横竖分开绑好，然后将老人的棺椁放在上面，由众人抬着去下葬。

　　伴着小雨，出殡的队伍沿着段家门前的小道向东北方向走去。数十人手拿花圈走在最前面，然后是红杠子架子抬着的棺椁。由于特别密集，记者无法分辨出究竟是多少人在抬着架子前行。紧跟着的是近百名身穿孝衣的亲属。最后是送葬的车队，70多辆汽车从村中鱼贯开出，直到最后一辆吉普车驶出，用了近30分钟时间。在淡淡的雾气中，记者看到庞大的队伍已经走上另一条村路。从段家的方向传出几声炮响，偶尔一闪的亮光宣告了这场历经了3天的豪华的丧事已经结束。

　　疑惑 猜测——谁“导演”的豪华

　　在两天半的时间中，记者几乎目睹了高沙沟段家这场丧事的全过程。而在整个暗访调查中，记者始终有一个疑问：如此偏僻的山村角落，为何能够上演“豪华”？而整个豪华场面究竟是由谁“导演”的？

　　据那位知情者透露，他之所以不畏路途遥远赶到高沙沟村，是因为逝者的一个儿子，他在辽阳市某单位就职，而他所负责或者相关联的工作应该与贷款有关。知情者说：“这回参加丧事的人中，很多人都是冲着他才去的，不论生意还是工作中，都有可能用到人家。”针对这一细节，记者曾询问了多名参加段家丧事的人。被询问的村民都说“有啥都不如有个好儿子”，这个有能力的儿子将父亲的后事办得如此风光。但他们却不清楚这个让人羡慕的儿子究竟在何处就职。最终记者还是从几位开车来此“走来往”的“贵宾”中得到答案：段老汉的儿子段庆礼，目前就职于辽阳市农村金融体制改革办公室；职务：主任。他就是两名二人转演员在台上一再感谢的“段主任”。也有人透露，都是主任的朋友，不少信用社和企业都是冲主任而来的。众人的回答将这场豪华丧事与一位在任的领导“悄悄地”联系在一起。

　　昨日上午，记者拨通了辽阳市农村金融体改办的电话，一名工作人员称，“段主任不在，他家有事儿，父亲今天出殡。”

　　记者手记：豪华带来了什么

　　在两天多的实地采访中，记者真实感受到了这场豪华丧事带给人们的震撼。作法事的道人曾这样评价当时的场面：花如海，人如潮。花海人潮的确让丧事变得气派，可能段家、甚至高沙沟的村民都会因这种场面而觉得颜面有光。后辈对老人的孝心也在鼓乐齐鸣、大腕到场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而那些拥有豪华轿车、出手大方的“贵宾”们也在一次次“奉献”中将朋友间的友情发挥到了极致。但仔细想来，如果这种豪华有可能与金钱、地位，甚至权力联系到一起的时候，则有悖于这场庄重丧事的初衷了。当某些想法、目的主动或者被动地融进孝敬老人的习俗中，孝心就被彻底地打碎了。这场豪华的丧事，它究竟带来了什么？而一些人又在“豪华”中得到了什么？ 本报特别报道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