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剖析连战从政之路

连战亲吻夫人连方瑀 imaginechina/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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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6日连战携夫人抵达南京时受到热情欢迎 图/imaginechina

从左至右依次为：马英九、连战、王金平 imaginechina/图

　　相隔56年，已将辞卸中国国民党主席之职的连战，无视民进党警告、亲民党不谅、台联情绪反弹，执意访问大陆，这显然不是连战的从政性格，其间的来龙去脉值得推敲。

　　其实连战大陆行，并非按照剧本演出，而是国民党迟来的抉择。如果时光倒流至5年前，连战初掌国民党，他个人虽有参访大陆的期许，但慑于对手“联共卖台”指控，他绝不敢拿个人政治前途做赌注，向外表明“登陆”意愿，以免坐实对手的指控。

　　连对中国大陆的接触，从戒慎恐惧、欲拒还迎到主动出击，每项转折均与连的从政处境有关。初期连受制于李登辉路线干扰，党内常有中国、台湾国民党“正名”之争，中期则有“总统”大选压力，及至“立委”选举结束，国民党中止“连战连败”的局面，使连战在没有选战压力下，深知要跨越台海政治鸿沟，打破僵局难解的两岸关系，必须在他个人政治生涯最高峰掌握时机，为国民党接班人选再度“登陆”打开对话窗口，他也才能功成身退。若跨不出这一步，未来国民党主席不论是马英九、或是王金平都很难摆脱“联共卖台”政治魔咒的干扰，成为族群议题操作下的牺牲品。

　　果然不出连战所料，李登辉针对连的登陆以“联共卖台”狠批国民党，却未在国民党内引起争议，这也暗示连在辞卸国民党主席前有意终结李登辉路线，使未来国民党接班人选再也不会受到李登辉路线牵制而局限国民党的发展。

　　连战登陆大陆，虽被台湾人民认为有助于国共关系解冻与两岸对话机制的建立，但对连战来说，类似的期许却是他难以承受之重。毕竟两岸关系的互动或对抗，非他一人所能置喙，以一位临退的在野党领袖而言，这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连也心知肚明。

　　台湾民意如流水，连战则是点滴在心头。从连战心境不难看出，连对民意怀有戒慎恐惧复杂情绪，这也说明连战登陆为何要保持低调的原因。连从政期间很少得到人民的掌声，他两败于陈水扁之手，主持党务时代，“连战连败”几乎成为对手嘲弄的对象，使他政治处境相当艰困。多次冲刺，一再失利，面对败局的煎熬，连早已萌生退意。孰料在连宣布不再竞选，谦辞党主席后，居然党内大老劝进声不绝于耳。国民党迟来的“登陆”抉择，配合人民迟来的掌声，使连战得以摆脱“联共卖台”的政治魔咒，令人颇有不胜唏嘘之感，这也是台湾另类的政治奇迹吧！

　　对政治人物而言，临退受到肯定、还能进行登陆破冰者实不多见。依据国民党的说法，连战在临退前所展现的政治动作，系为曾经抛弃过他的选民尽一己之心，以缓和两岸关系作为回报。这则说法，许多人持质疑的态度。考虑到连战不精于政治操作的个性，连战“登陆”绝非他个人的神来之笔，而是一路落败的国民党总算在“立委”选战中吸取了教训，找到了民进党处理两岸问题的弱点，主动出击响应民意。连战的出访，是国民党精算的政治操作。

　　按照国民党党章规定，主席改选将于3月间进行，国民党将其延至5月，一方面吸引媒体注意，一方面配合连战“登陆”。待连战返台，党主席改选至县市长提名，全年约有8个多月时间媒体会密集报导国民党新闻，这对年底国民党县市长选举必然有加分作用。而在此期间，民进党的新闻版面不及国民党，对连战“登陆”又束手无策，两相比较下，会衬托出民进党的无能，凸显国民党才是台湾和平安定的力量。这才是国民党打“连战登陆牌”的关键所在。

　　实际效果有待观察

　　至于连战访问的行程有何政治意义？外界虽有不同的看法，但确切地说，这些行程的排定，亦是一种政治操作的显现。连战首行是拜祭南京中山陵，依国民党说法是藉祭拜孙中山以追求两岸和平与族群和解。然国民党自迁来台湾，权力轮替两次均失于连战之手，祭拜孙中山恐有“雪耻”意味。

　　第二站是西安，系连的出生地，亦是连成长的地方。连战祖母骨灰暂放西安清凉寺，连战有心祭祖，与他严格家教有关。在台湾连战一向以孝顺著称，照顾卧病长达二十多年的母亲，颇为人称道。所以连赴西安，有可能将祖母骨灰携回，以尽追思之意。

　　第三站至北京与国家主席胡锦涛会面，彼此谈话重点可能以“共同市场”、“台商利益”为主；至于外传的“和平协议”虽有可能触及，但可能只是意见交换，当然这有待进一步观察。

　　第四站为上海，与台商座谈。此因连战意识到民进党并不重视台商经贸利益，如春节包机与三通问题，都受到民进党的抵制。为解决问题，连战多次派遣熟知大陆事务的张荣恭赴北京磋商，同时还确立了“在野居中、‘立委’出面、业者协商、政府支持”的原则。这说明连战意促国民党成为台商代言人，并促进两岸共同市场的建立。

　　连战以临退之身访问大陆，从台湾角度观察，不在于连与北京能达成何种协议，而是“登陆”后政治效应的浮现会为台湾省带来何种冲击。如陈水扁有能力处理两岸困局，则在野党将少有插手的空间；反过来说，连战若能促成两岸复谈，以陈水扁的精算，国民党恐也将无挥洒的空间。何况对处理两岸关系，台湾各党派受制于意识形态的不同，没有一致的共识，光靠事务性协商与平等对话仍然解决不了问题。

　　连以“无求于人”的心境赴大陆参访，使抨击他的对手无处着力，返台后又决心交棒，自然没有选举压力。然而马英九、王金平等人既是参选2008年“总统”大位的政治人物，能否像连战这么洒脱？何况民进党一向擅长用“卖台”、“台奸”等手段来操作两岸议题，以激起不同族群的对立，马英九、王金平等人在此压力下将何去何从？都是值得观察的问题。

　　从政之路

　　连战出生于大陆西安，长于台湾的“半山”之子。所谓“半山”是指日据时代赴大陆任职，而后再回台湾的政治人物。其父连震东曾任台湾“内政部长”，其祖连雅堂是台湾通史的作者，其母赵兰坤是具有满族血统的东北人，所以连战的血缘依据台湾的说法就是“芋头”(指大陆人)、“番薯”(指台湾人)的结合；这在闽南族群中是少见的现象。故而连战会说闽南语、普通话、略通日语，即是家族文化的产物。

　　连战1936年出生，5岁入学就读西安作秀小学；二年级转学于北新街小学；四年级随父赴重庆转学；10岁随母返乡就读于台湾日新国小六年级。从连战转徙过程分析，其对中国大陆印象相当模糊，若非祖茔在西安，连战的行程不会容纳西安市。

　　连战上小学先后转学3次，按理课业会受到影响，所幸连家家教甚严，母亲赵兰坤女士因出身燕京大学，对连战督促相当严格，以弥补他在课业上的不足。所以连战一直都很怕母亲，而连家的财富就是在母亲精准投资下快速累积。是以对手只要批评连战财产问题，连便易动怒，认为这是对其母亲的污蔑，他绝不能接受，显示连侍母至孝，应是家教使然。

　　比方说，满族家庭经常强调礼、孝之道，连战深受熏陶，不论天气晴冷，连总是西装领带待客，在家中尚且如此，若赴外地就更不用说了。据连战的学生说，连在台大教书，不管天气怎样热，连抄写黑板写到汗流浃背，他都不会解开领带。再者以连战造型而言，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依然如故，连发型都没变过，说明连战的知礼受到母亲的影响之深。

　　也许是过分拘泥于礼，连战讲话总是慢条斯理，肢体语言与表情，都不及对手来得夸张，使其与选民距离甚大，对他选情至为不利。其次为讲究礼貌，发话不会口出恶言或机智问答，与口才机巧百出的对手相比，自然没有感染群众的魅力，长期屈居劣势。连战“高高在上”、“大愚若智”(对手给连的评语)的形象，对他造成不小的杀伤力。

　　连战除了知礼，也很会读书，20岁就台大毕业，25岁取得美国芝加哥大学外交硕士、29岁拿到芝加哥大学政治学博士，30岁执教于威斯康辛大学、康涅狄格大学。从连求学历程不难发现，他的智商不低却与外在形象有极大的差异。以他的读书经历，连应是一位“大智若愚”的政治人物，可是在对手的嘴上却是一位“大愚若智”的阿斗，当令连战为之气结。兼以连不会口出恶言地回骂，久而久之就坐实对手的嘲讽。再者如连战出任国民党主席时代，对手常以连战的姓名做文章，“欢迎国民党连战连败”，或是“安乐公阿斗战”，类似这种恶毒的文字攻击，连均未正面响应。

　　连战在国外教书期间，国民党当局听闻连与台独分子往来密切，蒋经国指令连震东要求其子回国，连此时已经和方瑀结婚，为返台连辞卸美国大学教职回台大教书，经7年考核，蒋经国指派连出任烽火战乱频繁的萨尔瓦多“大使”，时年连39岁。两年后蒋再指派连担任国民党青工会主任，暗示连即将成为蒋培植的政坛新星。果不其然，连以青工会主任直升副秘书长，再转任“青辅会主委”、“交通部长”。连任“交通部长”期间，当年著名的党外人士康宁祥就直言，“连战是好酒沉瓮底，必成大器”。连战学历完整，谨言慎行，做事不作秀，符合蒋经国行事风格，终蒋任内，连战是台籍青年干部中，首位升任“内阁”首长与“行政院”副院长的中生代政治人物。

　　待李登辉时代，由于李连两代世交，兼以连任“交通部长”、李任台北市长，彼此相当熟识，交情不在话下。所以在李培植下，连转任“外交部长”、“省主席”、“行政院长”、“副总统”，暗示连已是李的接班人选。

　　2000年连战败选，李连发生变化终至分手。至于李连的交恶如何形成？外界有许多传言，事实真相已成“罗生门”。不过曾经劝和的重要人士指出，“李喜欢指定人选独唱，而连战你很难叫他在公众场所独唱，若是大家合唱，他倒乐意奉陪”。这句话的意思是，连战要带动唱，而李登辉选择指定唱，彼此交恶，应该与2000年国民党“总统”、“副总统”提名人选有关，连战亦认同这种说法。

　　李登辉辞卸党主席，连战败选接任国民党主席，此时连战对外改变形象，对内力图振作，无奈民意仍然低估连战，使连战主持党务备感艰辛，为挽回宋楚瑜，连放低身段多次与宋长谈，2004年“总统”大选前，连顶住压力坚决主张连宋配，为国民党取回选举露出曙光，不料两颗子弹改变选局，令连战至今余怒未消，至今他都不肯称“总统、副总统”而称“先生、小姐”。连战或许会想“读书高智商、选举低民意”，究竟是哪里出问题？确切地说，在讲求媒体行销、形象塑造时代，连战谨言慎行的作风只能做勇于任事的太平“宰相”，与陈水扁举手投足狡黠百出的言语效果相比，远距离的连战离民众越近就愈不自然，此乃连的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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