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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外科学奠基人裘法祖: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01日12:01 央视《大家》
中国外科学奠基人裘法祖: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

裘法祖 中国外科学的奠基人,以刀法精准闻名于外科学界,被誉为“裘派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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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视《大家》播出五一特别节目《仁者仁医——裘法祖》,以下为节目内容。

  裘法祖是中国外科学的奠基人;作为外科医生,他以刀法精准闻名于外科学界,被誉为 “裘派刀法”;他做手术一定要亲自清点每一件手术器械、每一块纱布,一直以来,他的
手术台都被认为是最安全的。从他的身上印证了一句古语: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

  仁者仁医——裘法祖

  主持人开场白:在中国做医生的没有不知道裘法祖的名字,因为五年的医科大学读的就是他的书。他被认为外科全才,他开创了很多被称作“裘派”新的手术方法,他还是脑死亡立法、器官移植学科的奠基者。但是问到他一生中最大的成绩的时候,他却丝毫没有提到这些。

  解说:作为外科医生裘法祖刀法精准闻名外科学界,人称作裘派风范,据说他要划破两张纸,第三张纸一定完好无损。

   记者:我听说您在做手术,是有专门的一个可以说专门的一个范式,大家一看手术方式就知道是您的所谓裘派的这种作法。

  裘老:在我读书的时候,跟解剖很有关系,我解剖考试,我的解剖非常用功,我是书呆子,很少玩的,但是我打排球拉提琴弹钢琴都搞过,但是一事无成。

  主持人:就是医学解剖学成了。

  裘老:非常好,因此我考试的时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的老师德国人,我对答如流,很困难的东西,我尸体解剖的都看过的,每个里边都开刀的,尸体解剖哪里有神经,都弄得很清楚,那个时候考试很严格的,一个年级有三、四十个人,考试很严格,我的老师跟我讲,你答得太好了,我只能给你一百分,因为一百分之上没有分数了,所以那时候一百分我是骄傲得不得了。

  解说:裘派刀法让很多专家折服,这其中也包括我国著名的外科专家吴在德教授。

  吴在德:我也看过很多专家开刀,当然也有开得好的,当然裘教授的确裘式刀法一点不假。肯定开刀出血,没有人讲外科开刀不出血不可能的,但是裘教授开刀解剖很细致,层次很清楚,出血也少。

  解说:裘派风范以精确见长,手术不多开一刀,不少缝一针,而且在选择器械时也尽量减少对病人的损伤。外科医生之间只要彼此看一眼手法,就知道是不是裘法祖的学生。

  教学试验:裘派风范是以精确为主,在我们处理组织时,不是用钳子提拉钳夹,而是用镊子。

  解说:裘法祖做手术还有一个特殊的规矩,术前他一定要亲自清点每一件手术器械、每一块纱布,一直以来他的手术台被认为是最安全的。而这种严谨的医风,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早年留学德国所受到的训练。裘法祖出生在杭州的一个书香世家。18岁时考入上海同济大学医学院,20岁被学校选派到德国慕尼黑大学医学院继续学习,师从著名外科学家布龙纳教授。在二战前,欧洲的医学非常发达,德国更是以严谨著称。26岁获得博士学位后,裘法祖留在慕尼黑大学的附属医院工作,8个月之后,他医治的病人的意外死亡对他触动非常大,甚至也影响了他日后的医风。

  裘老:德国人很凶的,刚刚毕业不让你做医生的,不让你开刀的,要拉钩子的。

  记者:做助手。

  裘老:那是我的老师还没有叫我做他的助手,那么外科教授都有一个医生的跟着他跑,是慕尼黑市雇了一个医生跟着我的老师做助教的,他们这些人都要休假,他休假去了,他说今天要休假了,裘你值一下班。那时候我还不是雇佣医生我是进修医生,叫我接他的班,我受宠若惊,我是非常非常勤快,

  主持人: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您怎么样用功怎么样刻苦,怎么样勤快?

  裘老:我不浪费时间的,知道这个病人有什么问题就看书,外科上都是实践的东西,有很多实验就灵感就这样上来了,所以一下子我就是最得宠的一个学生,一个月之后那个人回来了,他不让他做了,让我做了。

  主持人:他觉得您做得更好。

  裘老:八个月之后,我开了第一个刀。开了一个阑尾炎。

  记者:八个月之后。

  裘老:他第一个阑尾炎,第四个阑尾炎,病人一个十几岁第四五天死了,心里难过不得了,他们死了要做解剖的。

  记者:做解剖的,要…

  裘老:开刀没问题。

  记者:不是您的责任,不是您的问题。

  裘老:我老四很厉害的,她就讲了一句话,她是四个孩子的妈妈,她就不讲了,她是四个孩子的妈妈。

  记者:您就一直记住了她。

  裘老:妈妈死了孩子怎么办?

  解说:裘法祖在《旅德追忆》中写到,他导师的这句话让他记忆深刻,影响了他日后60年外科生涯的作风和态度。在这之后,裘法祖工作更加认真,这位黄皮肤青年医生的勤奋使得他的导师布龙纳格外赏识。二战爆发后,很多德国医生去了前线,裘法祖有了更多做各种大手术的机会,他的医术提高很快。在来到德国的第7年之后,他被提升为外科主任,而由中国人担任外科主任,这在当时的德国史无前例。1945年就在二战停战前纳粹大势已去的时候,裘法祖还以这样的身份,在纳粹的枪口下解救了几十位犹太人。

  裘老:当时我的位置很高了,当时慕尼黑轰炸不得了,他美国佬轰炸,他先告诉你了,当时德国人已经打败了,你高射炮也没有了,你这个重炮也没有了,小孩子干脆,嘴巴吹得。

  记者:骑着自行车。

  裘老:他这广播来,就是明天什么时间,我来炸慕尼黑哪个城,他四天向慕尼黑分四个炸完,不得了了,那么我们那儿有个达豪,达豪是个小城,就集中营,书里面有两个照片,把这些人放出来赶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经过我们这个地方,这个病人都很苦,面色很黄,这个病……不许他哭,我去看他,我说这些人得的病都是伤寒病,危险得很,你留下来算了。

  记者:您是故意吓唬这些德国人。

  裘老:德国人其实也不想要,他也很辛苦,三、四十个病人,在地下室我们搞了很多床,让他们困起来,他们都得救,否则他们都枪毙掉。

  记者:当时您看到他们,就是因为同情他们。

  裘老:同情他们,他们没有罪。都是纳粹。

  记者:盖世太保在我们想像来讲是很可怕的。

  裘老:很可怕。记者:很可怕。但您不怕?

  裘老:有什么好怕?我不谈政治,我从来不谈政治。

  记者:那您跟这个押送他们的德国兵讲,要把他们留下的时候,您担心不担心他们

  裘老:不怕。记者:为什么不怕?

  裘老:因为那时中国人,两是国的人。

  记者:所以是盟军,当时中国跟美国是盟军,所以你找德国人谈的时候,他们容易讲。

  裘老:买账。记者:还是买您的账。

  裘老:但是我还是以德国的医生出面。那时候是副主任医生。老师不在的时候,我当老大。下面都是德国的学生嘛。

  裘老:他们听我的,

  解说:1945年当中国抗战胜利的消息传到德国时,裘法祖决定回国。就在回国的轮船上他还抢救了一个病人,等船刚一抵达上海,身着白西装、白皮鞋的留洋医生立刻成了新闻人物。

  裘老:两个人打架,拿个刀子一杵肝脏破裂,出血了,必须抢救,找外科医生就找到我,

  主持人:可是当时船上有 什么条件吗?

  裘老:有,他有开刀间。

  主持人:他有手术间。

  裘老:很老的手术间,开刀很简单,没什么了不起,就是裂口,给他止了血缝起来就好了,外国人敬佩得不得了。

  嘉宾:一下船很多人都来,我说你们怎么知道这个事情,很多医院都请我来,我都不去,后来我到教育部去,那时候是国民党的教育部,朱家华接见我,回去回母校。

  主持人:他们要您回母校。

  裘老:他们先给我副教授,还有一个同志他在上海医科大学,他说不能做副教授,要教授,第二天就给我升教授。

  主持人:第二天就升教授了。

  裘老:那么这个主任有一天开刀了,要开胃大部分切除,胃要切掉一部分,这是大刀,他要开刀,他早上八点钟开到十二点钟还没有离开出来。

  主持人:没有实践经验。

  裘老:还没搞出来。他这么讲的,叫裘教授来,我家里有事情,我家里要请客,裘,你去,我一去两个小时就弄好,一下子我的名誉上去了,他就下去了。

  解说:在解放初期,我国的外科还处在只能做阑尾炎等的初级水平,能做高难手术的裘法祖很快名扬上海滩。那时我国外科还没有分科,一个医生从头到脚都要开到,裘法祖又率先提出把大外科分为普通外科、骨科、胸心外科等,奠定了今天医学里的专科概念;除了进行技术改革之外,他还非常关注最基础的操作,甚至包括怎样穿手术服、怎样使用手术器械、手术室怎样消毒。50年代末,在裘法祖跟随同济医学院搬迁到武汉之后,他对于人工器官移植的研究则是最具开创性、影响深远的工作。现在中国器官移植的数量仅次于美国位居世界第二。然而在裘法祖最初进行研究时,器官移植用于临床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非常稀罕的事,他的试验也是从一种新奇的方式——狗头移植开始的。

  主持人:您当时想做器官移植这个实验的时候,当时为什么会选择从这个狗头开始做这个实验呢?

  裘老:怎么讲呢?当时文化大革命以前嘛,创新这样子,对狗的移植考虑考虑,就做个这个实验。当时要做什么样的搞法还是很困难,就试试看,是不是可以存活,所以一只狗有两个腿,两个都是汪汪叫的,但是没很长时间,两条狗死了。

  主持人:当时成功了多少时间?

  裘老:二十四小时吧。我就说器官移植是要紧的东西,有许多零件可以换掉的,比如说肝脏可以调,心脏可以调,肺可以调。

  主持人:但是当时提出这个观念是不是很大胆?

  裘老:很大胆。

  解说:裘法祖成功的做了130多狗的动物实验之后,他开始准备进行真正的人体手术,但是因为一个意外事件,国内真正实施第一例器官移植手术的却并不是他。

  主持人:我看到这里面也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个想法是您提出来的,,但真正第一例做成功的这个。

  裘老:是上海,他们到我们这儿参观,但是我没有条件的将我们的经验都告诉他,结果下面一个姓夏的批评我,他说你为什么告诉他。

  主持人:您怎么没有一点保持商业机密的概念。

  裘老:我说中国成功就是我们的好处,有什么了不起,科研没告诉人家,他们先做成功了。我们是第二个。

  主持人:但是假如是您第一个做成功了,是你们的医学院第一个做成功了,肯定对你们的这个研究,政策上的支持。

  裘老:我没有想到,我觉得他们成功,他们比我们能干,我们向他们学习,谈到现在向我们学习,明天我们得到最新的文件,最新的文件我给他们看怎么怎么做,他们看了都拿去了,上面就批评我,你怎么怎么样,我说不是一样的吗?对不对?您为什么这样有本位主义,都是中国人嘛。

  解说:在上海进行了第一例手术之后,裘法祖连续做了13例,而且全部成功。到目前为止,他主持的肝移植手术仍然保持着数量最多、存活时间最长的纪录。虽然裘法祖在当时被人称为外科学界的全才,但是这并没有让他在文革中幸免挨斗,反倒成为学术权威备受折磨。当然当时批斗他的理由,也自然少不了他在德国留学的经历。

  裘老:那个时候文化大革命,说是希特勒生活区的,我和希特勒从来没有见过面,说我跟希特勒有关系,莫名其妙的,

  裘老:当时是省委书记王仁重说裘法祖是保护对象不许抄家的,后来他下去了,我也抄家了,抄家不得了,十一个小时。

  记者:抄你家抄了十一个小时。

  裘老:后来看到一张照片,我在开刀,他看到了,他感动了,就对我比较好,那时候。

  裘老:我在北京抢救一个参谋长,一定要我回来,回来开大会,很多人开会,那个时候,我自己不敢开刀,有疝气,那时有很多陪斗,党委书记,陪我吗,我有疝气犯了,别人就递条子了,他们就拿一个凳子让我坐起来,人家不能坐,我想他们对我还是不错的。

  记者:我觉得您谈文革这段经历的时候,跟我采访很多人谈文革这段经历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很多人在说这段经历的时候,他回忆起来都是所说的委屈,都是这些不公平的地方,但您回忆起来的时候,您讲了几件事都是在这个很苦难的过程当中一些,让人觉得很宽慰的事,

  裘老:当时觉得自己做错的。我自己觉得有骄气,就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我过去要骂人的。

  记者:过去要骂人的。什么时候您会骂人?

  裘老:他不注意,拉钩拉得不好,文化大革命批判,我觉得比较好一点,我觉得不大好,这样骂人。

  记者:文化大革命之后,你才改的这一点。

  裘老:我这人很严格,他怕我的。

  为什么文革期间让您认识到了这一点?

  裘老:经过文化大革命,看了很多很贫困的农民,很多这个年轻病人,很多智慧很不错的,没这个机遇。一个司机一个电工,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如果有机会做外科医生的话,他照样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

  裘老:你要想人家尊敬你,你必须要尊敬人家,因此,我觉得我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应该懂,都懂,没什么家庭背景,都一样的。

  记者:那时候您是真正地认识到了这个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完全平等的。

  裘老:完全平等,右派,不敢开刀,我就开刀,好多右派,都是我开刀的。就是农民我也去开刀,他们年轻人这方面差一点点。年轻人比我强,只要我的学生都比我强我就成功了。

  主持人:您现在您的学生都比您强了吗?或者有比您强的了?

  裘老:比我强,所以我成功了,我的学生都比我差,我没成功。

  主持人:您指的比您强是在业务上专业上还是在医德上?

  裘老:业务上,业务上至少同我一样好。

  主持人:您说业务上至少同您一样好。

  主持人:他的业务能力像您说的至少可以做得和您一样,但是在善待病人这方面?

  裘老:还不够。

  解说:在《误诊误治》杂志创刊十周年时,他们特别写了一篇题为“感谢裘院士”的文章,因为他是这个杂志创刊以来第一个接受采访的专家,裘法祖希望自己失败的经验能帮助年轻医生少走弯路。

  主持人:为什么他们很难超越你?

  裘老:这个不讲,武在德医生很好。

  主持人:您是怎样树立起这样善待病人的一种信念的,像宗教一般狂热的信念?

  裘老:这个很难讲,责任感我觉得。

  我考虑成如果我是病人怎么样。你自己想像,我自己开刀,我看眼睛,像瞎了一样,戴两副眼镜,两千多度看电影,我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我戴望远镜看,到什么地方,我老太婆还是要开刀,我就到德国去了,到开刀之后,眼前完全不同了,我看到天上麻雀,我看到老太婆的皱纹。

  记者:所以您会体会到病人这种心态。

  裘老:人家叫我签字,麻醉可能出问题,本来不要全部麻醉,老太太说这个小老头子不规矩的,他要动,还是全身麻醉吧,签字,我签不下去。

  记者:您签不下去。

  裘老:怕得不得了。

  记者:为什么?

  裘老:一下子死了怎么办?

  记者:这时候您会不会想到,每一位患者签字的时候。

  裘老:一个病人在全身麻醉的之下,让医生划刀,他对医生都要信任。

  记者:百分之百地信任。

  裘老:他把生命交给你了,我你应该是尽心尽职抢救他,要自己以身作则地想。现在医生都看什么CT、MRI、超声,都看报告,就这么下去,病人不看,那怎么行,许多病人是用普通检查就能出来的,不需要很兴师动众。比如说哪个地方发生灾难了,水灾也好,地震也好,打仗也好,什么都没有,完全靠你的眼睛,靠你的两手,靠您的脑子,完全靠你的嘛,经常教导他们。最近一次,说这个出租车,那次我就到超市买东西,我的老三回来了,我去买东西,我坐在后面,我老三坐前面,这个司机他说你们做什么的?到同济,后面那个老的是哪一个?他说我的爸爸。你们做什么?我们做医生的。做医生的。同济医院,爸爸是外科医生,同济医院有个裘法祖,了不起,是哪一个?就是他了,

  记者:就是这个。

  裘老:高兴地开,司机得知道我的名字。我从来不讲我是裘法祖。

  记者:但他们很尊敬您,因为您给很多人带来了生命。

  裘老:一个医生不是登广告出来的,一个医生,一个病人好了,这个病人告诉那个病人好,是一个病人一个病人出来的。

  解说:2001年裘法祖荣获中国医学基金会颁发的全国第二届医德风范终身奖,这个奖项旨在表彰医德医风堪称全国楷模的老专家,目前全国只有四人获此殊荣。

  解说:今年90高龄的裘法祖还担任同济医学院的名誉院长。这次《大家》栏目来到同济医学院时,裘老拒绝了我们去他的家里拍摄,他在电话里说,他的家很小不便接待采访。幸运的是记者找到了当年一起跟裘老在德国留学的同事武忠弼教授,他们是相知60多年的老友,吴老答应帮我们这个忙。

  画面:吴老用德语打电话,去裘老家。

  主持人:我们想象当中一个应该说在医学界一个泰斗级的人物,他的家里头居然只有五十多平方米,非常的简单也非常的狭窄,好像我们很难把这一个大家和这一个小屋子结合起来,您为什么家里会搞得这么简单呢?

  裘老:住在里边很舒服。本来我有两个房子,我的房子,我这个房子对面还有一个房子,加起来有一百多平方,那么有一天我和老太太在门口看,有一个小孩子,你看裘法祖住这样多房子,一个房子有三个窗门,两套房子有六个窗门,那个小孩子一过来说看,都是这个房东的。老太太听懂了,她说我们住得太多了。我们让出来吧。

  主持人:您是让出来一套。

  裘老:我再不要了,空在那里叫我搬回去我不要了,人家没有房子住我们这样大房子不好。

  解说:在裘老家我们见到了裘法人,裘法人原籍德国,她在中国已经生活了58年。

  同期:中文名,来中国时不知道我家里是不是有老婆。

  裘老:我的老太太对我影响很大,她的思想非常好。她是我的政委。

  记者:她是您的政委。

  裘老:她不是党员的党员。

  裘老:很多小事情,她教导我很多,我写信我同某某某人看到哪一个人她说写错了,应该哪一个哪一个同我。

  主持人:一定要把别人放在前头。

  主持人:经常会在这些细节上,她来教导您。

  裘老:要尊重人家的劳动,要关心人家,她对保姆很好,我们有一个老保姆,非常好,脑出血了,生病了,我送她要医院去,她就到医院里给她擦身。

  主持人:给她洗澡,给老保姆洗澡。

  裘老:医院的同事看了不得了,奇怪得很,外国人给中国的老妈妈洗脚洗澡。

  主持人:是不是您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

  裘老:我也没想到,当时就去了,在房间里给她洗澡。这个我们做不到的。

  记者:您的夫人在怎样做人上给了您很多的帮助。

  裘老:可以这样讲。

  记者:所以说您善待病人,您在医学上取得这么大成就,跟她是很有关系的。

  裘老:有关系。

  解说:裘夫人的中文不是很好,看电视时裘老就是她的随身翻译。自从64年前裘老与裘夫人在德国相识,裘妇人就始终左右相随,两人演绎了一段被称作是绝世爱情的师生恋。

  裘老:40年我们认识的,她是我的学生,她是慕尼黑大学毕业的,我记得很清楚,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看,留个小辫子那年十八岁,一见钟情。

  主持人:是她见您一见钟情还是您见她?

  裘老:我见她一见钟情。

  主持人:您见她一见钟情。那您怎么向她表白的呢?

  裘老:帮助开刀、拉钩子、搞化验,怎么样做实验,慢慢熟悉了。毕业前要做一年的护士。

  主持人:然后您向她表白之后,她也对您表示了?

  裘老:慢慢的要好了,真正结婚是45年才结婚的,我们自己私下结婚的,因为希特勒不许我们结婚。

  主持人:希特勒不许您结婚?

  裘老:我们这是种族歧视,中国人和外国人结婚是不得了的事情。

  主持人:她是日耳曼民族,真正的。

  裘老:她是真正的日耳曼民族。

  裘老:她爸爸是工程师,她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

  主持人:家里反对这桩婚事吗?

  裘老:没有反对,当我是小孩子看,因为我很老实,很规矩,开刀也很不错。

  解说:医生在德国有很高的社会地位,那时裘法祖和裘夫人有着自己的别墅和汽车。但是在1945年他们回到中国时,天壤之别的生活让裘法祖也史料不及,但是这位德国姑娘却表现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宽容与善良。

  主持人:我记得您在德国的时候您做到外科主任。但是那时候您有很好的房子,那时候您也有车了吧。

  裘老:三十岁就有车,开得非常快。

  主持人:那个时候回到国内以后,房子车估计都没有了?

  裘老:当然有点不太舒服,但是我的夫人很好,我们还是苦下去了。回来还是好。

  主持人:好在哪儿?

  裘老:我自己是主人,

  主持人:可是您在德国的时候您是外国人,所以您会觉得不是自己的国家,但您夫人跟您来到了中国以后,她又变成了外国人,那她会不会习惯?

  裘老:她怎么想法她不表态,但是那个时候到武汉来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外国人,很少,当时我们出去的时候不得了,晚上跟老太太一起散散步,后面一大堆人跟着跑,现在不得了了,现在街上这样人很多了。

  主持人:那时候您纯粹是个西洋景。

  裘老:对,那时候是西洋景。

  主持人:那那时候您是什么样一种心情呢,您是觉得西洋景很自豪还是?

  裘老:我觉得真不得了,我对我的老太婆很同情她,但是她没有表态。

  解说:裘夫人来到中国后在同济医学院担任医用德语教师。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学校里很多德国人都回去了,她不但没有回国反倒加入中国国籍,并谢绝了德国政府授予她的双重国籍。这样裘夫人就不再享受外国专家待遇,很多年她的工资每月只有141元钱。在裘夫人的影响下,他们放弃了本该享受的大房子,孩子回家看望他们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主持人:您在家里是不是也叫您夫人叫妈?

  裘老:现在叫妈妈,她叫我小老头子。孩子对妈妈好,他们对妈妈好,我更高兴,他们对我也很好,对妈妈也很好。

  主持人:您对她会不会有一些愧疚的心情,所以孩子对她好,您觉得比对您好更重要。

  裘老:对,我觉得我对不起她,吃了很多苦。

  主持人:为什么对不起?

  主持人:但她是自愿的。

  裘老:从来没有讲过怨言,没有什么怨言,就是了不起。

  主持人:我们在准备采访的时候,很多我们的女同事都会问说是裘老一定有很大的魅力,能够使这样一个姑娘,这么样的以心相许。

  裘老:怎么讲法呢?

  裘老:这个讲不清的,这就是爱情。

  主持人:这就是爱情。

  裘老:真正的爱情,她喜欢我我喜欢她,什么都可以牺牲。

  解说:现在裘老尽量不在外面吃饭,有时间多陪夫人,他的学生如果有事情找他,大家也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陈实:他对他的夫人也是感情非常的好,尽量的每餐都要回去陪他的夫人,陪他的夫人尽量不在外面用餐,我们都知道,他每天晚上都要照顾他的夫人睡觉以前的洗睡,所以我们一般都不在七八点钟给他打电话,等他夫人就是睡觉以后比较晚的时候我们才给他打电话,所以他都给我们说,这个时候他要照顾他的夫人,他自己都九十岁的人还要照顾他的夫人。

  裘老:我们两个最近谈了一次话,哪个先走,她先走还行,我先走她不得了。

  主持人:这是她的意见。

  裘老:到底还是在中国虽然很多朋友,但是她没有我不行,让她就找小孩子去,她也不大愿意,这是问题,大问题要来的。

  主持人:你们两个最近专门为这个事要讨论一次?

  裘老:我也不愿意讨论下去,对不对?

  主持人:那您有没有想过,可能在周围的人看来,您对您的夫人非常重要,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是她先走,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裘老:很快的很快的,这个事情很奇怪,很多老的第一个走了第二个很快走了,我已经九十岁了。

  主持人:你们俩这一辈子就注定了是要一起走。

  裘老:对,谁也离不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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