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麦天里的发明家

　　今年3月28号，在2004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来自山西的农民王衡获得了国家科学技术发明二等奖。成为第一个获得国家科技大奖的农民。王衡是山西省万荣县光华镇王胡村村民，这是王衡原来居住的老院子，1962年王衡随父母从天津迁到这里，第二年，父亲病逝，13岁的王衡被迫辍学，之后一直在村里务农。

　　1982年王衡到天津串亲戚，那时唐山发生了特大矿水害，出于好奇，王衡决定去现

场看看。

　　王衡:到唐山之后，找到矿道一看，当时我很吃惊的。吃惊两块，一块是我没见过这么大工程的场面，就那个钻井那个支架，支了好大一片，好多工人在那也作业。我出于好奇看，就在好奇中间突然发现一个火车皮，推过来几节火车皮，工人在那些卸货呢，这都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当工人往那个钻孔的孔里倒粮食的时候，我站在井口，我看了一下，人家不让将近，人家作业不让在跟前站着。我站了大约十米，我一看倒大豆了，因为我小时候在天津爱吃乌豆，就是大豆做的。当时一看这个，我一想起我这个家里没有吃的，吃树叶吃野菜，可是我们国家为什么抢险用这个东西来抢，这个我说实话非常非常心疼。

　　这种意外的触动，使王衡产生了新的想法。

　　王衡：我说我是一个农民没有事干，那么现在国家在这个水害问题上有这么大的一个问题，我能不能把别的行业再调查调查。

　　王衡随即动身，到长江沿线水害量可能要大一点城市进行了实地考察。通过考察了解到，某些大型工程渗漏的情况非常普遍，而当时国内还没有一种材料可以很好地防止水害。于是，王衡产生了进一步的想法。

　　王衡：我回到王胡村以后，我就和我爱人商量，我说我这四五天调查了事情，我感觉到这不得了，我想从事这方面工作。因为我们改革开放是第二年，头一年卖了棉花卖了一点钱，我跑外面挣了几千块钱，反正家里一万多块钱。那个时候我记得好像是十元的票面，我爱人拿小绸子包了个小包，在我们立柜里放着。我说和你商量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你这包人民币暂时不要花了，你得让我来做这个研究工作。我爱人这个性格，我没想到的是特别开朗，说咱们孩子三个都还小，正交学费了，你花我不反对，但是得给我留一点学费，我说可以，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不外出了，我就搞这个。

　　从此，王衡着手开始进行试验。

　　王衡：我们都没敢用人家的机动车辆，用小平车拉来五包水泥，一次买了五袋，放在家里，我就弄了个小盆盆在那儿和，刚开始不知道怎么和，水放多少合适。最后想想和和不行倒了再和。就这儿鼓捣了一段时间，两个月把这个水泥放多少水合适，放多少沙子合适，把这个摸清楚了。最后我想如何解决它不扛渗的性能。

　　解决抗滲性能的问题又该从何入手呢？只有小学文化的王衡首先请教了村里的泥瓦匠。

　　王衡：人家讲，水泥都是这样子，根本没有干的都是湿的，你泡水了，见水不湿还行。当时我就考虑这个，要研究这材料不要让它湿了。这就是遇到你用什么材料，用什么配套的技术来做这个。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王衡买了很多专业书刊，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请教村里的高中生，并试着去买各种用于防渗的有机物。

　　王衡：以后就赶到市集买这个东西去了，刚开始不敢买，一进去眼就花了，买什么，到处是皮，我说该买哪个皮合适呢，这么个概念。试试以后，这样不行，扔掉，又买别的，这么折腾的钱多了。别人实验是在一个类别里边，我这是没有类，没有目标，就是想到哪块弄哪块，可能失败了最起码过了千次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实验毫无进展，而家里的积蓄也快花光了，王衡依然看不到希望。

　　王衡：我可能是从小养成不服输的性格，遇到这些困难的时候，别人低头了，我反倒还来了更大的动力了。

　　于是，王衡只好用当年卖棉花的钱贴补进来，继续作他的试验。这样，又一年过去了，1986年初春的一个下午，王衡终于看到了希望。

　　王衡：做这个水泥饼子，放到水里浸泡三天，打开以后，捞出来打开以后是全干的。我当时拿这个我内心就像开了花了一样。我们村有个姓孙的老瓦匠，人家随身带着瓦刀，他捞出来，人家拿瓦刀敲了一下，结果那个断裂的时候，这个饼子不是一敲就破了，断裂的时候不是齐断裂的，不是从打的这个地方齐断裂的，而是斜着断裂了。他当时一看这个，他说大吃一惊，他说如果打下去直断裂的，这个质量不高的，打了以后，斜劈开的，这证明你这强度是高的，老头有这个经验，小王你这样吧，叔叔也跟你说不清楚你这是性能，反正知道你这有这个性能了，我建议你找个正式的国家质检单位去检测一下。

　　到这个时候，王衡在经济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去检测的路费也已经掏不起了。于是王衡和爱人商量，卖掉了一头还没养大的母猪和家里留着一年食用的20斤棉籽油，总共凑了200多快钱。1986年3月24日，王衡背着近30多公斤新材料出发了。几经辗转找到了南京军区人防办检测室，当时的检测室主任叫郜保发。

　　王衡：那个人很爽快的，说老王这样，如果有性能不管达标不达标，我都支持你，做十次我也支持你，一分钱不收，如果你要哄我的话，这个绝对是不行的，我超倍收费。检了四天，到第四天出来了，有性能，但是确实达不到标准。

　　面对这样的检测结果，王衡看到了希望，也作了另一个打算。

　　王衡：我说郜主任，我跟您请示个事，我能不能在实验室给您当一个劳力工，您让我干什么都行，这是一个。晚上我借您的仪器用用，但是给你干这工作，绝对不跟您要一分钱的待遇的。就是说我到时候检测的，因为上抗渗要检测好几天呢，我说这个能不能别收我的费。

　　郜保发同意让王衡留了下来，这样，王衡白天在实验室帮忙，晚上利用实验室的仪器继续作抗滲试验。可是三个月后一个上午，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王衡：因为口袋带两百块钱，快完了，到真正断粮是三天了，头一天就没吃一口方便面，当时我感觉无所谓，不行有喝水。晚上还睡了多半夜。到第二天，就有点不对了，第二天晚上可以说一晚上我就没睡着，待会儿起来饿得不行，喝。到第三天早这个实验室的时候，但是那天正好碰上抗渗实验，我就给人准备沙子石头准备这些东西。这都很正常做下来，但是做好石块，搅拌好，装好这石块以后，咬牙还算行。正当我搬着这个石块往实验台放呢，放了三块的时候，都还行，到后三块往上搬的时候，已经都搬上了，都放好，开开振动台，就放手最后一块的时候，振动不到两秒，我一下昏到在实验台呢。

　　王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南京军区医院的急诊室里。

　　王衡：懵懵从耳朵突然听到，这个人胃里没有一点食品怎么还让他干活呢，就批评人家郜主任。完了拿个小车把我推到那个房间，左胳膊上扎了个液瓶子挂那儿了，大概停了不到一个小时，这郜主任回来了。推着车，给我扶液，眼睛也含泪说几句话，老王，你这个人，真没法说，你有困难讲出来嘛，从口袋里掏出来十块一张的，给了我一百块钱。你有困难讲出来，咱们大家可以帮忙嘛，你这不吃饭干成什么事了。当时人家眼睛都湿润了，我说郜主任，我没脸再给您讲困难了，您给我提供的条件这么好，我有这些困难再跟您说，我感觉不对劲了。这个军医当时，对郜宝发不客气了，我说您别批评郜主任，不是人家的过，是我自己有了困难，就这样的。就没想到通过这个事以后，这些实验室的同志，有人给我带盒饭，有人给我带菜，就是中午这一餐，大家共同照顾我，照顾了将近有十天，最后家里给我汇一百块钱，当时我拿着钱给郜宝发主任，我说我先给您还50吧，郜主任说不要，你把这个做完再说。我这钱不着急用，就继续做。这是最使我这一生难忘的一件刻骨铭心记忆中间的一件事。

　　令王衡更难忘的是他出院五个月后的一个早晨。

　　王衡：12月6号早晨，我早早去了，实际上没到8点我就到实验室了，可是没想到郜主任比我还早，看我就笑，当时把笑得莫名其妙的，老王，我给你报个喜，说这么一句话。当时我就愣那儿了，我说郜主任我还有什么喜，我就这么说。真的给你报喜了，怎么了，成功了，我们昨晚检测出来了，你这个超出国标百分之好几十呢。当时我激动得没法说出这种心情，不管怎么讲，尽管人是受了好多困难，但是总算今天成功了。我仅仅是一个小学文化程度的一个农民。那么我研究这个技术过程中间，可以说不被人所理解，我没有顾及这么多，也没有作解释，我一直往前走。我很崇拜中国工程院和中科院两院院士，这个我当院士，作为我现在的话，好像有些自不量力了，但是这是我设定的我的一个人生目标，或者我到离开人世那一天都达不到这个资格，但是这就是我追求的一个最高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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