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汝州校园凶案疑点重重 遇害者家属赴京上访

发生凶杀案的河南汝州市第二高级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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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害学生的家属痛不欲生

遇害学子遗物

　　特约撰稿 赵和平 刘 翔

　　2005年3月19日，北京城还处在春寒料峭之中，地处北京南站不远处的一家小旅馆里，一下子来了十多名操着河南口音的外地人。其中的几个人神秘的对老板要求：“能不能不把我们登记成河南人？”

　　2004年11月25日，河南汝州市校园凶杀案发生后，失去爱子的痛苦炼狱，使受害者的家属时常过滤孩子们生命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发现多个疑点。之后，他们以监护人的身份，要求汝州市相关单位给个说法，却迟迟未得到相关方的回复。于是选择了上访。

　　这次是他们第三次进京上访。此次来京的目的，是要向全国人大、中央办公厅、最高人民检察院和中纪委，去表达他们的诉求和主张。按其中一受害者的父亲马德鑫的说法：“要让中央首长知道事实的真相……”。

　　凶案过程

　　刘朋(化名)是汝州市第二高级中学(以下简称二高)凶杀案发生时最早的目击者。他的单位在学校的隔壁,当天晚上,他在距离二高学校门口仅有十几米的单位值班。

　　“当时我感到学校肯定出大事了，困意一下就跑了。”刘回忆说，“借着昏暗的灯光，只见一个个受伤的学生从学校里被抬出来，之后就被放到了救护车里。我不记得那个时候具体有多少人，太紧张了，大气都不敢出，好象在看电影。”

　　2004年11月25日晚11时45分左右，河南汝州市，21岁的无业青年闫彦明携作案工具，蹿入汝州市二高的男生公寓，对四个寝室12名沉睡的学生进行疯狂杀戮，致6名学生当场死亡，6人受伤，在之后又有3人身亡。同年11月26日下午，凶犯闫彦明被抓获。2004年12月29日，经平顶山市中院公开审理，闫彦明当庭被一审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005年1月18日，闫彦明被执行枪决。

　　家长质疑“抢救不力”

　　凶手得到惩罚显然并没有抚平受害者家属的痛苦和创伤，他们随后把目光转向对此案负有责任的责任人和相关单位，首先想到的是医院。

　　说到孩子的死，马俊磊的父亲马德鑫的情绪至今还非常激动。

　　2004年11月25日零时14分，酣睡中的马德鑫接到一个女生的电话,“你是马俊磊的爸爸吧，赶紧过来，马俊磊在市四医院。”后来马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送儿子去医院的同学。

　　马德鑫放下电话，睡意顿消，迅速叫醒老伴，于凌晨3时匆匆赶到医院。儿子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是：“妈，你们怎么来了，有车吗？”后来又问到，“几点了，我觉的很不舒服，受不了了。”而医生却对马俊磊说，你忍着点。此时才将其送到CT室做检查。汝州二中分管安全的副校长张玉林拿出马俊磊的病历让马德鑫签字，医生则要求马立即交医疗费，并声称目前的治疗费用都是医院垫付的，学校没有出钱。马德鑫趁儿子做检查时，立即去找公用电话给亲戚们打了几个电话，他想找亲戚们看看能不能借点钱，可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弄钱去呢？等他再次回到医院想找医生商量时，得到的却是一声“我们已经尽力了”。此时已是早上6时。疲惫不堪紧绷神经的马德鑫听到这话，一下子懵了。

　　随后他忍住悲痛要孩子的遗物，但被拒绝。后来马德鑫自己在医院的垃圾堆里刨出了儿子沾满鲜血的秋衣和枕头。马德鑫的上述说法，记者从送马俊磊到医院的某同学的口中得以证实。 “医生的冷漠态度，导致我儿受伤后5个多小时没有被及时救助。如果医院及时手术，如果学校先垫治疗费，孩子或许有另一种可能。”马德鑫说。

　　和马德鑫有相同看法的还有死者顾金超的父亲顾顺朝。在9名遇难者中，其中8名死者的伤口全在颈部，但是顾金超的伤口是在肩膀的。因此对于他的离世，其家属一直无法释然，要求政府彻底查清死因。顾的父亲顾顺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愤愤不已，他说，“一定要向他们要个说法，我的孩子本来不应该死，全因为被耽误失血过多。”

　　刘军是已故学生刘亚刚的父亲，在九名遇害学生中，刘亚刚是最后一个被死神夺取生命的。他在医院整整住了四天。刘军说：“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死在医院，我应该问个清楚。” 几位失去爱子的家长，对医院是否全力抢救孩子都表示质疑。记者在医院试图寻找到事实的真相，但遭到院方的拒绝。

　　“120”为什么舍近求远

　　为什么把受伤的学生送往离学校较远的医院，而不送到离学校较近的，这是死者家长的第二个疑问。记者注意到，在汝州市，医疗条件最好的是第一人民医院，而该医院也是距二高最近的。那么为什么把众多受害学生，送到距学校较远的汝州骨科医院，这无疑是让汝州市“120”指挥中心最难以解释的。

　　“汝州市‘120’肯定有问题。根据急救中心事故处理办法的规定，‘120’应当就近不就远，就好不就劣。避开离学校近而且好的医院，却把众多受伤的学生送至离学校较远医疗条件又一般的医院，表明汝州‘120’确实存在问题。”河南省卫生厅信访接待部门一位姓魏的同志说到。和他持同样观点的还有河南平顶山市卫生局医政科的柴科长。

　　据受害学生家长的反映，对于为什么“120”把受害学生送往较远的医院，他们曾向市一院进行过了解，该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领导说：“我们不给“120”指挥中心按病号提成和每月的定向奖金。”记者在采访中未能证实上述说法。

　　“110”究竟什么时间到场

　　二高受伤学生王凯(化名)回忆，出事后同学们分别向市“110”、“120”打了电话。王说：“大约在25日的23点40分，受伤的学生大部分都被自己的同学抬到学校大门口，几个保安站在那儿，也不帮忙。12点多一点儿，第一辆救护车来到了校门口，人太多，拉不下，我没上。12点20左右，第二辆车到了，我仍然没有上，当时没见‘110’在场。”

　　2004年11月25日23点30分，案发后，二高学生张硕(化名)同学在当日的23点40分就报警了(被害人耿向聪证言)，12名受害学生也马上被其他同学一个一个艰难地从宿舍三楼抬到了1200米外的学校大门处等候救护车。学生被拉走后，“110”仍未到场。

　　“宿舍到学校大门再到医院，看似是距离概念实则是时间概念。这么长的时间，如果‘110’能够及时出警，孩子们鲜活的生命就不会早早枯萎，那是千均一发呀！”一受害学生的家长刘军讲。

　　对于“110”何时出的警，为什么不能及时出警，受害学生的家属曾质询过汝州市公安局局长，该局长三次答复都不一样，最终的答复是：有人曾打过了三次报警电话，时间分别在25日23点55分，由6889847打入“110”；第二次是次日的凌晨0点07分，由电话号码7907701打入；第三次是0点07分52秒又从同一电话打入“110”。但警方在接过电话后对方都不说明情况，直到1点30左右才接到二高保安的报警电话。

　　对警方的答复，受害学生的家属都表示难以置信，他们认为，受害学生已经有清楚表达自己意愿的能力，不可能说不清楚，“110”作为比较权威的电话，警方为什么不追查是不是恶意电话呢？他们一致认为，学生的死亡，与“110”不能及时赶到场有直接关系。

　　学校管理存在疏漏

　　郭龙飞，16岁，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与其他遇害者的家属一样，他的父母至今不能接受他已经去世的事实。之前，为了照顾他，郭的母亲范小凤以每月50元在汝州租了一间“漏雨掉土”的破旧民房。有母亲在身边，他读书可能会安心很多。范小风告诉记者，尽管他们一无所有，但郭龙飞是他们一家的骄傲，是他们生活的寄托和全部希望。

　　“孩子在一夜之间怎么就不见了？他在那里太孤单了，我想去陪他。”范小凤泣不成声。

　　就在出事的前一周，根据市教委的通知，汝州二高还与学生家长签定了一份安全保卫责任书。责任书规定：学校实行全封闭式管理，冬天晚上宿舍10点20锁门。责任书内有班主任和学校分管安全的校长的手机号码。

　　而学生赵某反映，男生宿舍的大门从来没锁过。出事当晚拨打班主任的手机时也是停机的。 汝州二高二班学生李想(化名)对记者讲：“出事前，每个寝室夜里只有一个插销插住，从外面使劲一踹就开了。一些不守纪律的学生出去玩，很晚回来从学校的围墙翻进来，只要一踢门就进了。”

　　另外，据知情人说，该校现任校长曾在数日前辞退了保安公司的保安人员，转而另聘用了3人，其中一人已50多岁，而另两人均为社会青年。

　　根据罪犯闫严明在法庭的供诉，他因一些小矛盾在前四、五年，曾与汝州二高的学生发生矛盾。在作案前，他曾四次进入学校试图行凶。

　　学校的老师曾把该情况向校领导汇报过，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得到重视。

　　遇难者家属认为，学校的治安管理太混乱，一楼的防盗门怎么就失灵了？凶手疯狂作案达20分钟之久，为何能顺利逃走？学校夜间为何没有治安巡逻？

　　记者在2005年3月26日再次来到汝州二高时，学校围墙已明显加高。学生公寓的大门业已改换，治安防犯明显加强。

　　相关责任人的责任

　　校圆凶杀案致使原二高学校校长薛某被免去党内外一切职务，校寝管室的一名老师和一名保安被逮捕。

　　凶手被处决，而两名被逮捕的责任人为什么还未做出判决。受害者家属纷纷表示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理不能平息心中怨恨，政府有关方面在有意袒护原二中校长薛某。

　　北京大学法学院刘涛教授认为：“我国尚没有出台学校重大安全责任事故的追究制度，现在依照的是现行的《学校伤害事故处理办法》第32和34的规定条文。然而规定又比较笼统，也没有权威的详细解释，这样在执法实践中，就会有见仁见智的处理结果。”

　　对市“110”、“120”，受害者家属要求上级有关部门对其进行调查。除了追究“110”、“120”的责任外，还希望遇难者火化后能在校园内立碑，以警示后人。但他们的要求没有得到有关部门的明确答复。这样就使的他们认为，当地政府各部门之间，互相推委、袒护。他们对当地政府的信任大打折扣，情绪也变的更加激动。

　　我们的意见为何得不到尊重

　　2004年12月20日，认为自己的意见，在当地得不到起码尊重后，他们选择了上访之路，之后又在2005年1月15日和3月18日两次进京。

　　受害学生杨俊超的父亲杨修奇对记者讲：“我们每次来北京上访，都被汝州市政府接回去了，他们在北京当着领导面，说回去后就给解决，但每次回去后就不管了。不过我们相信总有人管的，不会灰心的。”而政府方面则认为，该案比较复杂，事实真相的浮出，有待于时间。显然受害者家属已经耐不住时间考验了。

　　2005年清明节，地处汝州市北部风穴寺的傧仪馆附近，绿油油的小麦一望无垠，金黄的油菜花散发着阵阵芳香。和清明节其他扫墓人不同的是，董素叶不是为自己老故的亲人，而是来看自己年少的孩子。对董素叶来说，孩子好象依旧活着，只有当她小心奕奕捧出儿子的骨灰盒时，看到上面儿子一脸稚气的照片，她才意识到：爱子已永远的离她而去。眼泪禁不住再一次汹涌而出。当她被人搀扶着走出殡仪馆时，艳阳正高悬在湛蓝的天空，“春天”对于这些失去亲人的家属来说，究竟还有多远。

　　截自发稿时，记者了解到受害家属被汝州政府接回以后，政府有关方面对受害学生家属的回答仍是：“正在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