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时空：探访秘密调查员

　　现在全国从南到北的大中城市里活跃着这样一群人的身影，他们跟在不忠的丈夫身后拍摄出轨的证据，在商战中调查交易的幕后真相。为了区别于公检法部门，我们姑且把这些人叫做民间调查员。那么民间调查员的这种调查行为道德能否接受，法律是否允许呢？就让我们从深圳的陈先生说起。

　　他叫陈杰，深圳猎鹰公司的调查员。现在是下午4点，车窗外是深圳市蛇口区的一家

美容院。陈杰坐在车里，观望着对面美容院的动静，等候目标人物出现。他正在调查的是一起婚外情案件。调查目标，李女士的丈夫是否有婚外情，如果有，要拍到证据。

　　这个案件，陈杰已经蹲守了20多天，发现李女士丈夫下班后行动的规律是，每周有两到三次开车到这家美容院。经常和一名年轻的单身女子一起出入。现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只见李女士的丈夫和那年轻女子从美容院出来，走到了不远处的这家小卖店，坐下开始打麻将牌。陈杰也进了小卖店。

　　从下午4点到日薄西山，3个小时过后陈杰回来了，他说这回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录像中这个穿半袖衫的中年男人就是李女士的丈夫，白衣长发女子就是怀疑目标。录像中的画面，明确无误的显示着两个人的亲密无间。

　　那么李女士为什么要找猎鹰公司做这样的调查呢？记者找到了李女士，她只肯让记者以这种方式拍摄。委托人李女士告诉记者，她觉得没有什么其它的途径去知道这些事情。

　　一年多的时间里，李女士一直怀疑丈夫有外遇，想起诉离婚，又苦于抓不到证据。李女士说她这样做实在是万不得已，丈夫在这场失败的婚姻中有过错。根据我国民事诉讼法“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调查举证的责任在李女士这一方，如果她举不出证据就会败诉。而李女士本人根本没有能力去搜集证据，所以她找到了猎鹰公司。

　　陈杰(深圳市猎鹰管理顾问有限公司)：只要是合法的夫妻 她有这个知情权 我们就可以帮你去查 。

　　陈杰 31岁 猎鹰调查公司的创办人，总经理。陈杰看过李女士的结婚证，他认为李女士婚姻关系的合法性就是调查的根据。而且调查是在李女士的委托之下进行的。

　　陈杰(深圳市猎鹰管理顾问有限公司)：必须要在公众场合之下进行 绝对不能在私人的空间去拍摄

　　记者：你是用这个方针一直规范自己的工作

　　陈杰：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的。

　　录像的拍摄地点在小卖店，是公共场所，因此陈杰认为这样的跟踪拍摄没有侵犯李女士丈夫的隐私权。那么社会各方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呢？记者进行了街头采访。

　　出租司机：那属于我个人的隐私，而且他跟踪我从目的方面，你要是知道还可以不知道呢他干什么，而且他偷拍拍完的东西他用在什么地方呢，这个是很担忧的

　　王大伟(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公安机关在侦查的时候，他有一个严格的法定程序，按照刑诉法一步一步是非常严格的，比如说你要调查这个人，要经过哪一级部门的批准，然后要有几个人参与，但是私人侦探他怎么掌握这个问题 就靠他自律了。他是个公司，他是一个公司，它上面没有人去领导他，他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跟踪拍摄是否侵犯他人的隐私，拍摄的录相带谁能保证又怎么保证不被用于非法的目的，而对当事人造成更大的侵害，是社会各方普遍存在的担心。1992年中国第一家民间调查机构“上海社会安全咨询调查事务所”在上海成立。以端木宏屿为代表的几名资深刑侦专家首创了这个机构。人们把这一行赋予了一个传奇色彩的名字——“私人侦探”。1993年公安部发出通知，取缔了这个行业。

　　王大伟(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警察的权力是属于国家的，那么侦查权 它又是警察权力里边的一个比较核心的权力，那么任何一个部门和任何一个个人如果不是国家授予你这个权力，那么你从事侦察业就是违法的。

　　1993年公安部发布了关于禁止开设“私人侦探所”性质的民间机构的通知，通知说明，鉴于这些民营机构的各类业务已有公检法分工管理，在经营活动中使用的一些手段违反了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行使了国家执法部门的部分权力。为此决定，严禁继续开办，并对现有机构会同工商部门予以取缔。

　　然而通知生效后的12年时间，这个行业并没有真正消失。从事的业务也都在民事领域。法学专家撰文表示，民间调查的市场需求始终是存在的，这是这个行业虽然在地下却一直在发展的原因。

　　曲新久(中国政法大学教授)：这个需要可以说是合理合法的，政府不可能充分的满足，政府要花纳税人的钱，它不可能为某些个别人特殊需要去出动警察。 你像比如现在什么事都打110，那不正常的，有些是要拒绝，那怎么办，你就得要找市场。

　　2002年4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了《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只要不违反法律的一般禁止性规定，不侵害他人合法权益，不违反社会公共利益和社会公德，未经对方同意的录音录像也可以作为证据”。这个法规的出台推翻了以前关于偷拍偷录的禁止性规定。这也同时意味着民间调查所取得的证据，有了更大的用场。目前全国各大中城市，调查公司数量最多的是广东省的深圳和广州市，其中规模和数量排在第一的是深圳。调查的手段主要是跟踪，盯梢，拍摄录像等等。

　　何家弘(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现在我们讲的是这种调查权，实际它是一个社会中公民 他都可以拥有的一种权利。但是在有些情况下 你自己无法行使这个调查权的时候 那么这个权利能不能够委托他人来做，实际是这么一个问题。那我觉既然是公民的一种权利，那你这个权利应该是可以委托他人来做的。

　　民间调查行业还有另外一部分更重要的业务是为企业打假。陈杰又给记者提供了一个成功的案例。2004年9月深圳市一家灯饰品公司发现自己的专利产品鸡尾酒杯灯被仿冒了。

　　陈杰(深圳市猎鹰管理顾问有限公司)：玻璃的加工作坊这个行业慢慢进去，挨家挨家去找，包括他原来合作过那些公司都也去找。

　　几天调查下来，种种迹象反映出，这家公司原先的一个合作伙伴——新田玻璃厂，可能在生产假冒的灯具，这家玻璃厂位于深圳市龙岗区，于是陈杰假扮成采购商找上门去洽谈业务。

　　工厂的货架上摆着的是和瑞高欣公司的专利产品一模一样的灯，车间里也正在红火的生产着。把制作情景录下来后，陈杰又和厂长了解这些灯的来历。

　　新田玻璃厂厂长黄川黔：自己想自己搞，我本来也做工艺品出身的，只要你那东西，说真的，瞄一眼，我就会做了。

　　铁证如山，新田玻璃厂是在仿冒瑞高欣公司的专利产品。总经理拿着录相带，到深圳市质量技术监督局龙岗分局举报。2004年7月27日技监局对这家工厂进行了查处。

　　记者：你最开始的时候，你想没想过去找他们来为你服务

　　邓永光：(法籍华人，深圳市瑞高欣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有，我们去打听过

　　记者：去打听过

　　邓永光：对

　　记者：有没有去找过呢，就是向他们举报，说我们的产品，我已经发现，我怀疑某某家，他在仿冒我们的东西

　　邓永光：怀疑他们不会去的，你有证据才会去的。

　　瑞高欣公司在猎鹰公司的帮助下挽回了经济损失。陈杰说，像这样的调查案件，猎鹰公司一年就会处理上百件。然而目前全国究竟有多少家调查公司，有多少从业人员均没有明确的统计数字，从事的业务和采取的手段也非常混乱。业内的从业者都希望改变这一局面。

　　刘殿林(北京北方狼商务调查公司)：它越在暗箱操作，越不规范，当事人的利益又很难得到保障，这个行业越不能健康发展，我总觉得这样发展下去弊大于利。

　　法学专家认为鉴于民间调查行业目前混乱的状态，对它进行管理和整顿已经迫在眉睫，否则既不利于行业的发展，也不利于市场需求。

　　曲新久(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市场有需要很多人也这么做，政府你一个规章就禁止他，实际上它还在做，那么也就造成无人管的这样一个局面

　　何家弘(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所以对于公民的这种调查权 知情权 他是有正当性的 提供这种服务的这种机构这种活动也就具有了正当性的 所以这一点现在我觉得你禁止是禁止不住的。

　　根据记者调查，工商部门不允许以私人侦探公司的名义注册登记，所以目前一直在地下经营的民间调查行业都是以信息咨询公司的名义进行工商登记的。做着调查工作却打着咨询公司的名义。这是目前这个行业通行的做法。那么这个名实不符的问题是不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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