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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颅戒毒手术争议不断 有戒毒者称术后生不如死(3)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15日17:02 新民周刊

  “16个”背后的担忧

  我的采访机中录入了更多手术失败者或他们亲人的控诉,一个星期内,我找到了16名这样的患者,而张时栋、周颖他们的父母仍在继续寻找更多的手术失败者。

  撰稿/杨 江(记者)

  周颖不断为方咏的遭遇叹气,在泸医附院手术期间两人认识,从此互相鼓励,渐渐产生感情,成为情侣。

  5月29日,方咏听说我即将带周颖去看他时很开心,和我约定晚上再通电话确定会面时间。但是晚上,接电话的却是他的前女友思思,思思也是一个瘾君子,她承认方咏在她家,但不肯叫其接电话:“采访什么吆,反正没救了。”

  周颖很沮丧,她说方咏此时肯定在吸毒。两天后,这个25岁的小伙子找到了我,说话结结巴巴,低沉得像蚊子叫,果真如周颖介绍的那样:手术后变得比女人还要温柔,一点阳刚之气也没了。周颖曾说她妈妈因此不赞成两人继续交往,她也很犹豫。

  方咏突然哭了“谁都不要我了,周颖是我的精神支柱,可刚才她骂我,说对我很失望,我觉得活着没意思……我求你帮帮我,我跟你道歉,那天晚上,我的确……

  我是泸医附院开颅戒毒手术的“实验品”之一,去年9月21日在泸医附院做的手术。我很倒霉,手术时电钻坏了,我的脑壳是用手钻打的洞。医生钻得吱嘎吱嘎响,我忙喊医生和我聊天,医生干得专心,我只好一个人哼起歌儿来分散注意力。

  手术那天,全家人像过节,父母觉得哪怕是治成傻子,都要来做手术。可是手术第二天清晨,我醒后就想到了毒品。我心里一惊,这个手术没起到作用,医院说可以除心瘾,而我的心瘾根本没除!手术后第14天,我复吸了。

  而且,我的记忆力减退了,人格改变了。要命的是我的双眼现在几乎没有视力,一切都是模糊的……这倒也好。

  我连手术都失败了,还有什么救啊?!人家说我是社会渣滓。我觉得活着好没意思。

  结束采访回到上海后,我一直无法再联系到方咏。6月6日,他母亲突然给我电话,说方咏在三天前被抓进看守所了,估计与贩毒有关。

  就在今年,方咏曾被父母送到成都戒毒,此前一直与余柯志、张时栋两名患者在一起。在张时栋家里,方咏看到张余两人已经把毒品放好,准备注射。

  钱花光了,为了弄到海洛因,方咏伙同余柯志、张时栋一起对卖“药”的毒贩进行抢劫,因为对方反抗,他们甚至将对方手臂砍伤。

  5月30日,我带着周颖到了张时栋在都江堰市的家。

  家是一样的残破,屋内一大袋张时栋戒毒后吸完的烟壳。

  张时栋已经于5月18日被进了成都市强制戒毒所,三个月后才能出来。

  张时栋的父亲拖着一双残腿,那是20年前一次医疗误诊后的结果。他拿出了一大堆控诉材料。

  8年前,张时栋染上了毒瘾。和周颖一样,也是多次去戒毒所,试遍了戒毒方式,但没有效果,后来也是看到媒体报道,看到泸医附院的90%成功率的宣传,觉得倾家荡产也要做这个手术,哪怕做傻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路了,因为术前听说有人做傻了,张时栋不肯接受手术,但我们还是把他逼上了手术台。

  出手术室后他手舞足蹈,唱着: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我觉得他不太对劲,但是医院说没事,手术效果很好。

  周颖、张时栋、余柯志、李果、方咏他们都是一天出院的,出院前一天,李果、张时栋、余柯志就跑到院外找毒品,只是没有找到。

  回家后,他满都江堰市找毒品。手术花了3万多元,都是我们借的,但换来的却是他吸毒量的增加,原来注射一次能坚持十几个小时,后来就只能管七八个小时。

  他的头时常很疼,性欲没了,味觉没了,脾气变得暴躁,记性下降,好几次想自杀,而且有了强迫症,放一个杯子,要做十几次动作。

  周颖每听到一位家长的哭诉,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心情压抑,实在没有勇气随我继续走访,因此中途逃回重庆。接下来的几天,我的采访机中录入了更多手术“失败者”或他们亲人的控诉:

  余柯志,22岁,成都市人,去年9月手术,出院后即复吸,他母亲说,小伙子术后出现了与张时栋差不多的情形,术前每天注射毒品四五次,术后却要注射十几次才能满足需求。4月21日因吸毒进了成都市强制戒毒所。

  杨明,32岁,成都市人,去年9月手术,两个月后复吸,记忆力急剧下降,沉默不语,变得非常胆小,现在云南戒毒。

  周勇,29岁,都江堰人,去年9月手术,第二天复吸,六亲不认,拿着刀追砍父亲,差点掐死女友,并一拳打落了母亲的三颗门牙,并多次自杀,曾一刀插进自己腹部,后因毒瘾发作,盗窃被抓,5月26日被判刑6个月。

  武勇,26岁,绵阳人,去年9月手术,十余天后复吸,剂量增加,六亲不认,失去性欲,无嗅觉,脾气暴躁,术后被强戒一次,自愿戒毒两次。

  王伟,27岁,攀枝花人,去年9月手术,十余天后复吸,头胀痛、无嗅觉、记忆力下降、性欲下降。

  李远林,36岁,攀枝花人,去年9月手术,一个月后复吸,无嗅觉、脾气暴躁,妻子反映先是每天要两三次,后再无性欲。

  ……

  一个星期内,我找到了16名这样的患者,而张时栋、周颖他们的父母仍在继续寻找。

  争议声中的开颅戒毒术

  或许,开颅戒毒术真能成为人们战胜“毒魔”的法宝,但在此项技术成熟之前,面对生命,更需要一份慎重。

  撰稿/杨 江(记者)

  争议不断

  开颅戒毒手术被卫生部叫停半年多,争议持续了半年多。

  “心瘾”一直是困扰我们的一个社会学和医学双重难题,横刀切断了绝大部分吸毒者走向新生的征途。

  90%的复吸率多少让人对戒毒产生“徒劳”的绝望情绪。

  不久前,国家禁毒委员会办公室常务副主任杨凤瑞公布了一组最新的数据,截至2004年,全国共有8.8万海洛因吸毒者戒断巩固3年以上。

  8.8万,这相对全国吸毒者人数79.1万而言,似乎少得可怜,却还是一个很不错的数字。

  以往,我们把毒瘾视为一种恶习,但现今在医学上却有新的理解:此为一种慢性反复发作性脑病。

  2000年,开颅戒毒手术在广州亮相,引来一片“奇迹”的惊呼,2004年这一手术被推至高潮,众多吸毒者将其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截至去年11月2日,卫生部紧急叫停此项手术时,全国已实施手术500多例,超过全球其他国家历年累计的300多例。广东、湖南、四川等10多个省市进展如火如荼,有吸毒者的家属甚至跑到医院跪在地上哭求医生做手术。

  何谓开颅戒毒术?它实则是一项舶来术,最先由俄罗斯科学家发明,利用医疗设备,确定脑内毒品渴求区“毒瘾”位置,将高温细针插入脑内,损毁毒品心瘾“渴求区”。

  卫生部有关人士在叫停时表示,脑科手术戒毒原是作为临床医学研究立项的,在研究未取得有效成果之前,将其作为临床服务项目向患者提供是不道德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同时,有人认为,国内脑科手术戒毒已有500例左右,满足了科研的要求,因此,手术亦无必要继续开展。

  事实上,此前,这一技术在发源地俄罗斯,因为受到患者“手术无效并有副作用”的控告而被中止,至今未能解禁。

  我们形象地把需要手术摧毁的“渴求区”叫做“靶点”。然而,国内进行该手术的医院,靶点数没有一个较确定的标准,有七八个的,也有多达十几个的,都比俄罗斯的技术复杂很多。而靶点越多,不可知的副作用也就越多。这是手术被叫停的重要原因。

  大半年来,针对卫生部的叫停,争议不断,一些医院“翘首期盼”卫生部解禁,一些医院的表态却较为谨慎。

  有拍手叫好的,指责一些医院以盈利或获得“诺贝尔奖”为动机,同时还认为戒毒术被定为研究性,因此不应向患者收取费用。

  也有人叫冤,理由是目前的各种戒毒方式都不彻底,只有手术是比较有效的“根治法”。

  在叫停后不久,卫生部要求各地,尤其是开展这项手术较多的广东省和四川省卫生行政部门组织专家研究制定科学的评价方案,对已接受手术的患者进行观察和随访,客观科学地确定手术的适应症、安全性、有效性,在此基础上提出对脑科手术戒毒技术的临床应用和深入研究的意见。

  今年3月,卫生部在西安召开了手术戒毒临床技术研讨会,随后,开颅戒毒术有望今年10月解禁的消息传出,但不久,在一片争议声中,卫生部又于4月予以了否认。

  5月,我们接到了多个曾接受开颅戒毒手术的患者从四川打来的电话,反映泸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开颅戒毒手术宣传存在欺骗性质”、“手术失败导致患者雪上加霜”等问题。

  此前,四川有条件和已经开展开颅戒毒手术的仅有成都军区总医院和泸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其中,成都军区总医院实施手术70例、泸医附院实施手术158例。

  据四川当地媒体报道,泸医附院曾整理了158例患者的术后情况及回访情况,向省卫生厅汇报,这158例没有出现一例严重并发症,没有一例死亡,复吸病例仅有7例。

  或许,开颅戒毒术真能成为人们战胜“毒魔”的法宝,类似手术也正被应用于网瘾、酒瘾、赌瘾的治疗,但多处于科研阶段。

  科学需要冒险精神,但在此项技术成熟之前,面对生命,更需一份慎重。

  院方解释

  5月30日至6月1日,记者一直试图就部分开颅戒毒手术者所反映的问题采访泸州医学院附属医院,但过程颇费周折。泸医附院宣传科李科长表示,一切采访均需经省卫生厅科教处同意。

  5月30日,四川省卫生厅科教处陈处长回答,按卫生部要求,四川省对全省两百多名接受开颅戒毒手术者的回访工作已经展开,31日上午,课题评估小组将对第一阶段的工作进行总结,到时泸医附院将有人参加,“能否接受采访,需由专家组讨论决定”。

  31日下午,陈处长答复不能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他解释,媒体前阶段对开颅戒毒术“后遗症”的报道已经给评估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泸医一共做了158例,只出现了十几例投诉的,这很正常,今天上午总结,四川省总体手术效果非常好,泸医说很多人给他们送了锦旗。”

  “成功的病例很多,作为一项新的引入技术,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但陈处长拒绝透露有关具体数据。

  那么能否提供手术成功患者的联系方式呢?他说真正效果好的患者不愿意回访,有些出国了,有些把手机号码换了,“他们想彻底告别过去”。

  他说评估刚开始,如果此时报道,会造成不良影响,“吸毒者素质都不是太高,看了报道,认为是拿他们做试验。”陈处长并不认为开颅戒毒手术是一项科研项目。

  对于周颖、方咏他们,陈处长表示,评估结果出来后将直接有利于此项技术的完善,还可以对他们进行二次补救。

  对于16个“失败者”,陈处长表示医学伦理最重要的是“知情同意”:“据我所知,手术前,医院将可能的后遗症包括复吸、记忆力衰退、人格改变等都告知了患者,患者同意并公证过。”

  随后,记者又联系泸医附院神经外科主任陈礼刚博士,他表示,上午的会议他参加了。

  记者:16个“手术失败者”认为,医院90%成功率的宣传是欺骗性的,泸医附院去年6月刚开始此项手术,90%的成功率从何而来?

  陈礼刚:这是参考国外的成功经验。

  记者:周颖等人手术后不久就复吸,是否意味着手术失败?

  陈礼刚:复吸有很多可能,他们(患者)之间互相联系,到处跑……

  记者:开颅戒毒手术最吸引人的就是驱除“心瘾”,但他们手术后还是抵挡不住毒品诱惑。

  陈礼刚:我说过,复吸有很多可能……一切要等卫生部的结论。

  记者:你知道杨勋嘛?

  陈礼刚:知道。

  记者:你参加过他的婚礼,还带了记者去。

  陈礼刚:是的。

  记者:但是他复吸了,而且量增加了,2月份死了。

  陈礼刚:我知道啊。谁知道他怎么又跑到云南去了,跟什么人接触?……我还要赶回泸州……卫生厅同意了,你再来采访。

  6月1日,记者赶到泸州,泸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建在半山,曾经,158个吸毒患者在这里接受手术,以期重获新生。

  记者几经努力采访到了泸医附院院长。他说:“卫生部正在进行科学评估,有部分病人复吸,有部分病人有并发症,有部分病人取得比较好的效果。重庆的那个(周颖)家属等也来过医院两次,医院也做了解释。我们的回访正在进行中,回访后肯定有一个相对公正的做法。医院也很难办,这些病人是特殊群体,是吸毒的,有些人有闹事倾向……希望媒体能够理解,医院也是希望对社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为戒毒增一个途径。”

  他补充道:“(我们的手术)肯定有成功的,也有复吸的,但是现在数据没有办法给你,给你了也没有科学依据。”

  院长也拒绝提供任何手术成功患者的联系方式,他说:“……现在正在回访,效果好的(那部分患者)是电话回访的,但是我们需要他亲自来,经过检查确认实际效果……”

  医院曾经说是手术有90%或左右的成功率,但院长说的是,最终的回访结果至今仍未出来,那么这个数据又是如何得来?

  院长对此的解释是:“这个数据是科学的,有别人(指国外医院)前期工作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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