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缉毒民警吴光林:最爱生命人倒在毒贩枪口下

吴光林妻子李秀萍在昆明介绍吴光林先进事迹（6月11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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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毒警吴光林

吴光林（右四）生前和同伴们在一起执行任务时的留影。

吴光林生前和女儿在一起。

　　缉毒民警吴光林在与“金三角”武装毒贩的枪战中牺牲了。

　　当遗体从战场运回公安局，年轻的妻子扑过去，狠狠捶打他的胸膛：“你给我站起来呀，谁让你不要命了，谁让你不要命了……”

　　吴光林是员猛将，有他在战友们就觉得踏实，他曾无数次从枪口刀尖下救出战友们

的生命；吴光林又是一员福将，虽然身经百战，唯独他从没受过伤

　　云南省临沧市凤庆县公安局禁毒大队缉毒民警张世葵永远记得副大队长吴光林对自己的唯一一次批评。

　　“那是2003年春天，我们侦办一起毒品案。三名毒贩在进行毒品交易，我怕失去战机，没等增援队友赶到，就单枪匹马跳了出去。我一个人哪能同时对付三个家伙呀，正在危急关头，吴光林飞身赶来，三拳两腿将一名已逃离现场的罪犯制服。”

　　“在押解三名罪犯回局里的路上，我得意地问，队长，我今天表现勇敢吧？没想到吴光林冲我劈头盖脸一顿雷烟火炮：老葵，你今天做得不对！你说说，你能有几条命？”

　　“我特别委屈，争辩说，我怎么了？大不了光荣呗。缉毒警死也要死在缉毒战场上！”

　　“吴光林很生气，对我说：你充什么英雄！我们缉毒警经常面对枪口，一定要考虑全盘，不能急功近利，不能轻易就光荣。战场上把毒贩制服，自己活着，那才是英雄！”

　　“看我沮丧的样子，他又轻轻擂了我一拳，亲切地说，记住，要有勇有谋，不能逞匹夫之勇。你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定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破案。”

　　每次出去缉毒，吴光林总是千叮咛万嘱咐战友们一定要注意尽量保全自己。战友们说，吴光林是福将啊，那真不是吹的。有一次，被抓捕的毒贩交代毒品藏在悬崖上。吴光林让战友都撤到安全线以外，自己攀上去搜索。半个小时后，他提着毒贩装毒品的背包回来了。战友们打开包，里面竟还有两枚已打开安全盖的手榴弹，大家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光林，你真是好运气。万一手榴弹被岩石、树枝什么的碰着一点，你的命可就没了。”战友们打趣说。

　　“不是运气，是我特别小心。”吴光林淡淡地说，“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自从凤庆县成立缉毒大队，吴光林就一直干缉毒警。十几年来，他经历的战斗数也数不清，但队里也唯有他从来没有受过伤。“毒贩的子弹连皮毛都碰不到我一下。”吴光林经常向战友们“炫耀”。

　　跟着吴光林这位“福将”干，战友们心里特别踏实。他们觉得毒贩再凶残，吴光林总是能够使大家逢凶化吉。和他共事8年的战友张建华动情地说：“我这条命就是光林捡回来的。”那是1998年的一天，张建华和吴光林在青龙桥头抓捕两个毒贩，张建华先擒住了一个，把他的一只手跟自己的一只手铐在一起，没想到这毒贩玩命了，拖着张建华就纵身往澜沧江里跳。张建华情急之中抓住桥头一棵小树，摇摇欲坠，眼看就撑不住了，这时刚把另一个毒贩制服的吴光林眼疾手快，冲过来一把拉住他，硬把俩人扯了上来。

　　“吴光林真是一员猛将啊。”凤庆县公安局老局长段佑先感慨地说。有一次，段佑先化装卧底与毒贩交易，不料被识破身份，毒贩把枪顶到了他的脑门上。千钧一发之际，埋伏在外围的吴光林一跃而起，闪电般扑到毒贩侧后，一声断喝，吓得毒贩手枪落地，吴光林顺手将其制服。“速度太惊人了，连我都没反应过来，光林已经冲到跟前，一眨眼就把毒贩擒获了。”

　　吴光林身高一米八，篮球场上他打中锋。段佑先说：“吴光林当年进公安局，是作为篮球队员特招的。他是全临沧市最好的篮球中锋，身体特别强壮，毒贩远远看到他的身影都发抖。”

　　吴光林干了十二年缉毒警，一直没有挪过窝。虽然缉毒警是和平年代里“离死神最近的人”，但吴光林觉得禁毒正是为了呵护无数的生命不受毒品侵害

　　还在中学的时候，吴光林打篮球就在全临沧市出了名。一场球赛下来，他一个人就得四五十分。

　　有运动特长的人哪个单位都想要，因为省、市、县经常举办职工运动会。吴光林高中毕业那年，凤庆县财政局抢先一步把他争到了手。

　　中学老师杨从云向他祝贺：财政局可是个“肥”单位啊，多少人想进进不去。吴光林也高兴得手舞足蹈，专门请杨从云上街吃了顿“谢师饭”。

　　但是仅仅才过了一年多，吴光林又突然出现在杨从云面前，穿一身崭新的警服，“啪”一个立正敬礼，兴冲冲地说：“老师，今天我当上警察了！”

　　“什么？放着‘财神爷’不当了？”杨从云感到诧异。

　　“县里新成立禁毒大队，招警察，我申请调过去了。”吴光林喜滋滋地向老师解释。

　　从那天起，吴光林和缉毒结下不解之缘。12年了，队里唯有他从没有挪过“窝”。2002年，公安局在全局范围内搞竞争上岗，朋友们都劝他：“禁毒实在太危险了，还是趁这个机会赶快换个岗位吧。”吴光林却真诚而风趣地说：“我这副身子骨啊，不干禁毒还真有些浪费呢。”

　　尽管吴光林每次都能够平平安安回家，妻子李秀萍仍然为他担惊受怕。2003年，吴光林打入一个毒品犯罪集团内部，到境外“金三角”卧底侦查，几个月没有音讯。有一天，吴光林的大哥突然风风火火跑到吴光林家里，进门就嚷：“你们怎么还呆在家里呀，听说光林在境外被杀害了！”一家人都慌乱起来，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是误传的消息。

　　过了十几天，吴光林回来了。李秀萍紧紧搂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你把全家人都吓死了，咱别干这行了行不，一个月就千把块钱工资，苦累不说，还要出生入死。你要是出事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

　　吴光林轻松地说：“放心吧，你老公我不会轻易就‘光荣’的。”

　　现在已经担任临沧市交警支队政委的老局长段佑先回忆说：“我都离开禁毒岗位了，吴光林还在干禁毒。这期间还不断有其他单位来找我要商调吴光林，都看中他篮球打得好。”他掰起手指头数，“县财政局来商量过把吴光林重新调回去，此外还有县政府办、市财政局，都来要过人。”

　　但每次征求吴光林的意见，他都说：“我还是干禁毒吧。毒品残害了多少人的生命啊，我一辈子最恨的就是毒品。”

　　有一次，吴光林去收戒吸毒人员，看见一个吸毒青年被他爹用脚镣拴在床头，青年的父亲一见到吴光林就跪在地上说：“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此情此景，吴光林心都碎了。

　　这件事吴光林不知给战友们讲过多少遍。每次说起这事儿，他都喃喃自语：“我们禁毒为什么？不就为了使每个人都要‘珍爱生命，远离毒品’吗？可社会上还是有这么多的吸毒者，是我这个缉毒警没有尽到责任，不能堵住更多的毒品。”

　　“我们在边境多缉一克毒，内地就减少十分害；我们把毒品堵在境外，就可以挽救全国各地无数的生命免受毒品侵害。”吴光林时常对战友们说。

　　缉毒工作苦不堪言，但战友们随时听见吴光林嘴里唱着永远也唱不完的歌。吴光林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的生命中有割舍不掉的亲情

　　吴光林干了12年缉毒警，每年都有几个月时间在外面搞禁毒宣传或者侦办案件、堵卡查毒。

　　堵卡查毒不仅随时可能与武装毒贩遭遇，而且生活的艰苦常人也难以想象。

　　缉毒警杨佳声说，最苦的是青龙桥堵卡点。他描述道，青龙桥是澜沧江上一座古老的人马吊桥，是千年茶马古道上的一个要冲。这里不通公路，要踩着悬崖峭壁上凿出的马蹄窝，爬六七个小时的山道。毒贩不敢走大路，往往选择这条偏僻古道，从这座古桥偷偷渡江，因此缉毒队就得时常到桥边去堵卡查缉毒品。

　　青龙桥荒无人烟，最近的村庄也相距三个多小时路程。没有水，只能取澜沧江浑浊得像可口可乐颜色的江水来喝，煮出的米饭都成了红米饭。晚上没有住的地方，只能躺在野外山洞，硕大的蚊虫能把人叮得全身浮肿。长夜难熬，民警们只能望着天上的北斗七星出神。吴光林却乐观地说：“有北斗七星看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这是住‘七星级大酒店’啊，凤庆县城里连三星级酒店都没有呢！一躺下就看见满天的星斗，天天免费观看好莱坞大片《星球大战》啊，有什么不好！”

　　吴光林自己作词，自己“谱曲”，把青龙桥的堵卡生活编成一首歌：嘿！住七星级酒店／看星球大战；喝澜沧可乐／吃红米饭；睡石洞来枕草堆／地当床来天当被；嘿哟哟，咱缉毒警娶了个青脚大花蚊来陪着睡！

　　枯燥的堵卡生活有时要持续个把月，总是吴光林快乐的歌唱消解着战友们的孤独、寂寞，吴光林的歌声似乎成了缉毒警们生命的一部分。

　　吴光林是个超级“歌迷”，“发烧”的程度不亚于大都市里时尚的少男少女。只要有流行新碟上市，他都要迫不及待买回来，并亲手把歌工工整整抄录下来，还郑重其事地在封皮上写了四个大字：《吴氏歌本》。每次看见吴光林趴在书桌前抄歌的那股认真劲儿，妻子李秀萍都忍不住笑：“光林啊，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咋还这么孩子气呢？”

　　吴光林跟妻子在一起的时候，全然不像一米八的大男人，更不像威风凛凛的缉毒警。他和妻子领女儿小梅去公园玩，拍回来几十张一家仨口的“怪相照”，伸着舌头的，皱着眉头的，捏着鼻子的，歪嘴斜眼的，什么样的精灵古怪都有。吴光林回到家里，经常把这些古怪的照片翻出来看，独个儿呵呵地乐。

　　“傻笑什么呢？”妻子说他，“你这么没正形儿，还怎么去缉毒啊？别把毒贩都给笑傻了。”

　　“生活嘛。我希望生活里永远都不要有毒品，只有欢笑声。”吴光林说。

　　小梅虽然不能常见到爸爸，但爸爸每次从澜沧江、黑惠江堵卡回来，都从江边带些好看的小石子回来给她玩，装满了整整一瓶。小梅想念爸爸的时候，就用这些小石子拼写出一个大大的“爸”字。

　　“光林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米八的豪迈壮汉，对家人和生活的爱是默默的。战斗中的拼命三郎，有时心细如针！”吴光林的好朋友周富荣如此评价。

　　执行完任务回家的吴光林永远身披疲惫。这时他总是先到最亲近的朋友家中，稍作休整，理发、洗漱、刮脸，再精精神神地回家。

　　“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劳累的样子难过。”吴光林的老父亲吴洪才喃喃地说。再累再晚，吴光林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是满面笑容地到母亲房中请安。他的老母亲生病多年，行动不便，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

　　铮铮铁汉，侠骨柔情。吴光林爱这个家，向往所有美好的生活。

　　尾声

　　2004年8月30日晚上那次战斗，缉毒警陈志云、杨佳声同往常一样，紧紧跟在吴光林身后。他们在陡峭的黑山门小道丛林中埋伏了两个多小时，情报上说的过境毒贩仍没有出现。

　　天色已晚，伸手不见五指。三人撤到一个地势较为开阔的地方准备重新设伏。突然，两个黑影沿着布满骡马蹄窝的古道走来。天黑雾浓，辨不清是过路的群众还是毒贩。吴光林轻声向战友耳语：“千万别误伤了群众。”他打手势让陈志云、杨佳声持枪从两侧包抄过去，自己则迎面上前，挺身堵住两个黑影。

　　“站住！我们是公安局的，请接受检查！”吴光林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黑影对准吴光林就是一枪。

　　陈志云、杨佳声立即开枪还击，但是来不及了，吴光林挺拔的身躯在不远处“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光林，光林！”陈志云、杨佳声顾不得追赶窜入密林的歹徒，向吴光林倒地的地方奔过去。他们摇着吴光林的身子，泣不成声：“队长，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不是说缉毒警要在战场上活着才英雄吗？”

　　2005年6月，我们冒着云南边疆盛夏的烈日酷暑，登上巍峨的黑山门，去凭吊一年前牺牲在这里的普通缉毒警。在那片浸透热血的草地上，正绽放着朵朵蓝白相间的小野花。它们经受住了今夏云南几十年不遇的干旱考验，依然生机盎然地在风中摇曳。

　　附近山村里的老乡们亲切地称它：光林花。(完)(记者 伍皓、杨维汉、王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