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范徐丽泰:从大学职员到香港立法局议员(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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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04日14:24 央视《面对面》 | |||||||||
解说:从1983年开始,范徐丽泰连续担任立法局议员。但是1992年情况发生了变化。这一年,英国政府任命彭定康出任香港总督。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接触,范徐丽泰发现自己与新任总督在许多问题上存在着分歧。她于是主动辞去了所有职务,专心做一个贤妻良母,尽自己10年来对家庭未尽的责任。 记者:因为压力才离开的吗?
范:不单单是因为压力,因为功成身退,因为跟港督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第三,我觉得自己也做得差不多了,也很辛苦了,不如就休息一下吧。 记者:当时你提出来要辞掉以后,彭先生的反应呢?他同意吗? 范:同意,同意。 记者:你意外吗? 范:不意外,我觉得他会很高兴接受我的辞呈的。 记者:可是当时香港一些人的眼里,范太你是很得当局的信任,或者说你是亲英? 范:对,其实就是因为我是委任的议员,你既然是委任的议员,而且英国的港英政府委任你,而你是应该亲英的嘛,这是一个很简单直接的看法。正如后来我接受了人大常委会的委任做预备工作委员会的委员,他们就觉得我现在忽然就变成亲中了。其实来来去去在我来说我没有改变过,我只是想为香港人做点事。可是在他们的看法里边,简单的看法里边就是亲英。 隔 断 解说: 1984年, 中英双方达成了移交香港主权的声明,但是香港的回归之路并不平坦。回归前夕,英国政府按照以往撤出殖民地的一贯做法,试图在过渡期让香港的政治体制发生巨大变化,1993年7月,在没有与中方达成共识的情况下,英方强行推出香港政治改革方案。 为了保证香港的平稳过渡,中国政府决定成立“香港特别行政区筹备委员会”,刚刚离开政坛不足一年的范徐丽泰应邀重新出山,担任筹委会委员。在香港回归前夕的1997年1月,范徐丽泰被推选为香港特别行政区临时立法会主席。 记者:好不容易退出了为什么要回来? 范:当时我很明白,这个临时立法会的工作非常艰巨,而做这个主席一定不会好做。 可是如果我因为怕难而我不愿意出来,我躲在后面,我自己将来会后悔,我不愿意我自己老的时候觉得我做少了,我可以做的事我没做。 解说:这段日子里,作为临时立法会的核心人物和主要发言人,范徐丽泰极为繁忙,她从一个英国人任命的立法局议员转变为未来香港的临时立法会主席,香港本地舆论对她褒贬不一。 记者:可能现在我们坐在这个地方,我们来谈这个问题是很轻松的,但是我想回顾一下当时到底有多难应该是非常有意义的问题? 范:其实当然是很难,开头的时候我也经过了一个很,非常辛苦的阶段,我并不习惯有这么多人骂我。比如说范徐丽泰她是香港的江青,这个话很重的,因为我们香港人对江青的印象是一塌糊涂的。所以,又说我的服装、我的发型,完全是学大陆化。其实我的服装从来没改过,我没有买什么内地的衣服,我的发型其实很简单,我当时要来回香港、加拿大、北京,我没有时间去理发,所以就让它长了,直的长头发,就是这样子,可是很多这些话。 开头的时候,这些当然人身攻击你是没有办法去回应的,可是有的时候是错误的报道,那我曾经想去解释,可是发觉解释了之后,其实是没有什么用的,解释了之后,大家就将你这个解释里边断章取义,再批评你。后来我慢慢慢慢我就醒悟到一个道理。 记者:什么道理? 范:这个道理就是在人家控制的范围之内,我不能控制的事情,我不再去担心。 记者:您可以这么想,但是您的家人,他们同样生活在香港,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这种变化而带来新的压力。 范:比如说我的婆婆,她就非常的(受压力),有的时候就跟我说,谁呀谁呀,亲戚们打电话来都很不高兴,很为你抱不平,电台里边这么讲,完全不合理的。我就告诉她,你们不要气啦,打电话到电台里去,不一定有用。因为电台里先问你,你想支持她还是想骂她,今天想骂你的话,支持的人都不会让他讲的,都是放一些骂的人进来的,所以我叫她们也别紧张。那么我的孩子们,在当时的情况,无论我做什么事情,我是他们的妈妈,他们还是爱他们的妈妈的,无论如何。所以,他们也不会令我将他们所受到的一些东西来跟我讲,有时候他们可能互相讲讲,互相开解,我相信他们一定有时候有压力,可是他们没讲。所以我的丈夫是非常难得的,他非常支持,他甚至于开解我说,他说没问题,做一个政治人物你必须要有新闻,坏的新闻比没有新闻更好。 解说: 1997年7月1日,中国正式收回香港主权,范徐丽泰和六百多万香港人一起见证了那个辉煌的时刻。 这是一百多年来,香港人第一次当家作主,主宰自己的命运。 范:在特区成立的大会上,我们一批临时立法会的议员也在台上做出一个很严肃的一个宣誓,也是一个承担。那么这个我们永远会,我想每一个人共同的一个回忆。不但是我们那些在现场的人,在电视旁边的人,中华儿女也是一个共同的回忆。 记者:我们现在可以找到那个录像,但是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范:我在想什么?当时啊?我在想我千万不要念错字。我在想当时我在没有上去之前我就说,这个是一生人只有一次的,将来也没有这个机会的了。所以,这一次我这个宣誓,我必须要挺直腰,表现出我们香港的中国人的志气。最重要的千万不要漏了一个字,或者念的这个音调不正。可是结果还是有人告诉我念得不大好。 隔 断 解说:从1998年7月开始,范徐丽泰连续当选第一届和第二届立法会议员,这两次都是通过选举委员会选举产生。2004年8月,第三届香港立法会选举在即,此时,范徐丽泰做出决定,首次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与分区直接选举。 范徐丽泰第一次组建了自己的竞选班子,一些市民志愿帮助她竞选,范徐丽泰和这些义工一起走上街头,面向市民宣传拉票。 (同期:范徐丽泰在街头发放竞选传单。) 记者:为什么第三届还要选呢? 范:我这个选第三届,不是选主席,是选议员,因为你要做主席先要是一个议员。我是去选直选。因为其实我从临立会开始,我就想参加直接选举。 记者:但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想法呢?我一定要参加这个直选,你想给大家做一个榜样还是? 范:我倒不是为了大家,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心愿,当时我选举参选的时候,我第一个担当出去就是写我为何参选,我就解释我有一个心愿。我做了这么多年,开始是委任委员,后来是选举委员会。我从来没有机会问一问香港的选民,你是不是要范徐丽泰继续下去。所以,直选,因为所有的区里边登记的选民,18岁以上登记做选民的人都有权投票,所以我就是请他们代我做一个决定,是不是继续下去。 解说: 2004年10月,范徐丽泰成功当选为第三届香港特别行政区立法会主席。 22年的从政生涯,范徐丽泰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在她看来,这得益于自己的亲人特别是丈夫的支持。 范徐丽泰的丈夫范尚德是香港金融界人士。在妻子参加的许多社会活动中,他都会陪伴在左右。 记者:但是作为一个女性来说,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工作会有所遗憾。 范:没什么遗憾。 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在这一方面,我的丈夫对我非常好,我的儿女虽然我们常常看事情不相同,可是我知道,他们也知道,我爱他们,他们也爱我。我的婆婆对我照顾的几十年,现在还继续在照顾我。 记者:怎么实现这种角色的转换?还是公众的眼里的范太是不真实的? 范:回到家里就是我完全放松的一个情况。甚至于有的时候大家说笑话了,喜欢起来跳几跳,我也会起来,蹦蹦跳我也会这样子, 我先生觉得我是一个绝对需要照顾的人。比如投资怎么样子,买什么股票,我是一窃不通。 至于我的儿女,他们看我,我的女儿就觉得我,怎么说呢?这个妈妈很好,可是这个妈妈不会煮饭,也不会配颜色。那么我的儿子,就是觉得妈妈还是,我们在街上走的时候,他会用他的手扶着我的肩膀,免得我走散了。 解说:1995年,范徐丽泰的女儿被查出患上了严重的肾病,范徐丽泰不顾家人的反对,把自己的一个肾脏移植给了女儿。 记者:给女儿捐肾这件事情大家都挺感动的,但是你告诉大家这很平常,我也相信每一个母亲可能都会这么做。当时是唯一的选择吗? 范:是,是的。因为香港捐肾的人比较少,一般就是发生了意外之后。虽然这些人签了捐肾的卡,可是他的家人还是觉得,我们中国人叫死有全尸,不希望将他的器官捐出来,所以要等上五年到十年,就是以我这个孩子当时她是18岁,还是要等上5年到10年,才会找到一个适合的,又要机缘,又要适合的肾。那么如果我要捐给她,只要符合我跟她之间的细胞方面符合了,血凝方面符合了,就可以做,立刻可以做。所以,当时这个是我认为最好的选择。 解说:2004年对于范徐丽泰来说是悲喜交加的一年,就在她成功连任立法会主席之后,身患肝癌两年多时间的丈夫病情突然恶化。年底,相守30年的丈夫不幸辞世。举殡期间。范徐丽泰依然正常主持立法会的工作,在公众场合,她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和开朗。 范:是,我到现在都还不习惯,可是没有办法,只有时间才能够让我习惯。 记者:给大家的感觉是你的工作没受影响,够坚强。 范:好在我的工作并不是太忙,要不然一定有影响。可是我的工作就是在里边做的,在办公室里边做的大家不知道,在会议厅里边干什么大家都看着,就是大家看着的那部分没有受影响。我这里边的工作,我自己知道,没有从前干得这么紧了。 空静: 香港街景, 立法会外街景。 记者:有人告诉我你原来的理想并不是从政,而是当一个货车司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起来这很离奇。 范:这是我小的时候,我很小的时候就看外国电影,看到大货柜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司机在里边听音乐,我觉得这个太好了。因为你完全控制了这部车,第一。第二,一条直直的大道让你在这儿开,然后你一个目的地非常清楚,到了那边就交货,你的工作就完成。所以,在有一条路上有目的的既定的道路上却有自由。我在这个车厢里边,我听歌也好,我唱歌也好,我自言自语也好,没人管我,这个自由度很大。 记者:但是在大家的心目中间,你就是一个女强人,你很愿意为公众或者为你工作上的事情来牺牲自己的爱好。 范:其实我不是一个女强人, 那我可喜欢做很多事情,都是一般人不会做的。 记者:都有什么事? 范:刚才你说起开汽车,现在我常开两地车,内地的朋友都说怎么你自己开车来?我觉得这个是最高兴的事情,开了部车,从香港一路开,开到珠海,开到广州,我觉得是一个赏心乐事。 你叫我跟你去唱卡拉OK,我没问题,虽然我是走音。那一部分就不能够在我这个工作岗位上,开大会的时候,不能够流露出来。不过我有的时候也很会开玩笑,在会上我也会开开玩笑,轻松轻松。(全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