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面对面》:公安部禁毒局局长杨凤瑞专访(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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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04日14:50 央视《面对面》 | |||||||||
王志:但是可能问题就在这儿,正因为暴利不在他们手中,你帮助他们替代了种植,但是他们(制贩毒者)可以请别人去种啊,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 杨凤瑞:现在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下,包括佤联军这个最大的制贩毒武装,它有一万五千多人的军队,有几十万人,他现在也是开始要搞替代发展,也要承诺我们禁绝这个毒品,不种了。
杨凤瑞:这些年我们累积帮助,靠近中国边境的地方武装,边民们,累计种植(农作物),就是不种大烟,累计的面积有62万亩。 王志:减少了。 杨凤瑞:减少了62万亩的罂粟种植,就等于减60多吨海洛因的生产。 王志:从你们的工作来看,是不是有反映呢。来自金三角的毒品在去年是不是已经下降了呢? 杨凤瑞:总量有减少,但是主要还是进入中国,今年我们破获的案子,海洛因案件有一批,但是直接进来的鸦片,卖鸦片的案子现在多了,就是来不及加工制造成海洛因,为了急于出售,把鸦片直接卖进来。 解说:在多方努力下,近年来金三角地区流入我国的海洛因数量已经得到控制,但是新型毒品冰毒的走私却逐年增多。在金三角的密林中,罂粟花越来越少见了,一些冰毒工厂却悄然出现。而另一方面,一些大毒枭藏身境外深居简出,遥控走私,这曾经是我国遏制毒源行动的一大难题。 王志:你刚才谈的就是我们替代种植,实际上你过境去控制毒源,但是有没有这种考虑呢,我们跨境执法。 杨凤瑞:实际上从理论上说,咱们不可能到人家国家去执法,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可能说请外国人到我们这儿来执法,但是呢叫做什么呢,叫做合作开展,打击毒品犯罪的活动。这个就是说我们和他在执法领域的禁毒合作是比较多的。 首先最主要的我们和缅甸。从缅甸跨境到中国贩毒的人,贩毒集团大量地存在。像谭明林(谭晓林)就是2000年中国的禁毒委员会主任,公安部部长贾春旺到缅甸访问,当场给他们掏出来(文件说明)缅北大毒枭谭晓林向中国贩毒,请你们把他协助抓捕,交给中方。 缅甸落实了中方的协议,根据中国的请求把谭晓林抓获交给中国。这几年来,缅甸已经抓了上百人,有的是毒枭,有的是一般毒贩,有的是一般的毒品违法犯罪人员交给我们。 解说:为了彻底根治毒源,从2004年至今,中国与缅甸、老挝开展过30余次边境联合扫毒行动,分别与菲律宾、马来西亚、泰国联合侦破了一批具有国际影响的跨国毒品大案。 提到跨国毒品犯罪,人们更多想到的是西南边境地区,但近年一些贩毒团伙也试探着开拓新的走私通道。2004年8月末,警方得到情报在中国东北中俄朝三国交界地区边境线上,一伙人常年贩卖麻黄素、走私毒品和枪支,经过5个月的侦查,我国与俄罗斯警方联手打掉了这个犯罪团伙。 王志:西南和东南地区查处的力度在增大,但是我们看到去年破获了一些案子当中,西北和东北的案子也在增多。 杨凤瑞:主要的对我们毒品危害比较大的还是西南金三角地区。海洛因传统毒品的危害主要还是在这儿,但是西北和东北也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采取相应的措施加强,为什么,因为在西北境外,金新月(土耳其东部到巴基斯坦)毒源地,现在由于这几年中亚毒品形式的变化,阿富汗种植毒品问题大面积地回潮。它现在的鸦片罂粟种植,海洛因的产量占了全世界的总产量的75%。那么金新月的生产的大量的海洛因,主要是通过中亚国家到俄罗斯到欧洲,到欧洲,也有一些毒品取道苏联到了中国的北部边境。 王志:那我们有理由担心啊,尽管金三角的毒品数量可能在下降,但是金新月会不会取代它成为进入中国境内的一个主要的毒品来源呢? 杨凤瑞: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取代金三角成为影响欧洲,甚至影响我们中国的最主要毒品来源,我们这两年,新疆公安机关包括边防海关,不断地查到,从中亚,从阿富汗到中亚国家到我们边境,进入新疆的贩毒案件。 王志:我们有能力来遏制这种发展的趋势吗? 杨凤瑞:我们现在已经着手在新疆建立防线,堵截境外毒品的进入,采取一些综合性的措施,防止新疆成为云南,成为境外毒品入境最主要的通道。 隔 断 解说:根据统计,全国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正逐年攀升,1989年为7万人,1997年为54万人,截至2004年,中国吸毒人员达到79万1千人。而且海洛因、摇头丸及其他麻醉药品、精神药品等多种毒品交叉滥用的局面已经形成。 王志:那毒品的另一面是市场,吸毒人员的存在,最近我们公布了吸毒人员数字是79.1万人,有人怀疑这个数字的真实性。 杨凤瑞:这是我们公安机关、政府部门,基层组织,一个一个地去登记,去排查、去登记,去发现,统计上来的。这是我们的优势,很多国家没有这个,那就是你抓住多少算多少。然后你利用流行病学监测的办法,推算出来有多少是多少。 王志:吸毒人员的数字要大于这个数字。 杨凤瑞:实际吸毒人员的数肯定大于登记在册的数,因为什么呢?因为吸贩毒活动本身还是比较隐蔽的。就是说我们吸毒者,开始他吸呢,它比较隐蔽,躲在家里吸,上个什么地方吸,在阴暗的角落,人们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吸,等到他吸毒成瘾,到了一定的程度,把他的家,个人也基本上毁了,个人的积攒呢、经济的积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矛盾重重了,几乎闹翻天了,这样才暴露出来。 王志:那79万这个数字在国际上来说如果横向比较,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杨凤瑞:美国现有吸毒人员可能有1400万到1500万。其中就是说,海洛因成瘾者有百八十万,绝大多数,上千万的人是吸大麻,也有一部分人吸可卡因。据俄罗斯禁毒局跟我们通报,俄罗斯有300万人吸毒,海洛因成瘾有300万人。据泰国跟我们介绍呢,泰国吸毒成瘾者有30万,其他吸毒者也有300万人。 王志:你怎么看待这个数字呢?是乐观呢?还是… 杨凤瑞:不乐观。掌握了这么多,但是没有登记上来的可能还有很多,也可能要超过这个数,这是一个不能乐观。第二个呢,吸食新型毒品的人,数量更大,年轻人吃冰毒片、吃摇头丸,吃K粉,有的吃可卡因,有的吃大麻,个别的也有,像东北地区有一些人扎吸杜冷丁。新疆有少量的人还吸食大麻。这样的这些,都没有被统计在我们吸毒人员当中,那个数字可能是更大的。 解说:目前全国建立了近600个强制戒毒所,拥有床位11万6千多张;此外还有劳教戒毒机构165个,共有床位14.3万多张。2004年全年共有27.3万人次被强制戒毒,劳教戒毒6.8万人。据统计,全国戒断三年以上未复吸人员达8.8万。大部分地区海洛因滥用问题得到基本控制,一些地区海洛因滥用人数出现了负增长。 王志:那我们应该怎么看待吸毒人员呢?他们是罪犯吗? 杨凤瑞:现在强调吸毒者既是违法者,又是受害者。联合国把这个吸毒称作为反复发作的脑疾病,归类归到神经精神科患者。 去年6月10号,温总理去武汉视察了戒毒所,看望了吸毒人员,你们还采访了何媛那个小姑娘,是吧。这个呢都是体现了党和政府的关怀。 王志:那按我们现行的政策来说,强制戒毒的费用由谁来出? 杨凤瑞:这个强制戒毒我们国家是这样规定的,就是说呢吸毒者的戒毒费用,包括生活费和医疗费,应该由吸毒者本人和家属承担。这是在1995年国务院颁布的强制戒毒办法里边规定的。 王志:会有人愿意承担吗? 杨凤瑞:在吸毒者的初期,刚开始吸毒,这几年的时候还可以,因为有的本人是有钱的,有的家属是有钱的,是吧。等他吸毒时间比较长了,本人身无分文,家里头,亲属也都家徒四壁,耗费得差不多了,都没有钱了,这种情况下,他就承担不了。现在在我们戒毒所里,差不多有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人能够缴上来戒毒的费用,有三分之二到四分之三的人根本缴不上戒毒费用。 王志:那你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杨凤瑞:国家禁毒委员会也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国务院领导也都重视这个问题,现在好多个省呢,采取了这个办法,你比如说在广东,说一个吸毒者一天最低保证他有10块钱的戒毒费用,一天10块钱,一个月300块钱,就是按照省地,省市县三级,省里拿4块,县里拿3块钱,市里拿3块,统统由三级政府负担下来,现在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一部分由政府负担,有能力的一部分还是要吸毒者的家属承担,另外也呼吁社会积极支持禁毒公益事业,就是社会也要给一些赞助。 解说:近年来,因为吸毒者共用针头引发的艾滋病病毒感染问题日益严重。从2003年年底开始,我国云南,广东的个别试点城市的吸毒人员可在当地的卫生部门免费领取清洁的针具,用于静脉注射吸毒。此外,吸毒人员还可以获得免费的毒品替代品――“美沙酮”。 王志:但是现在用美沙酮来作为替代品这样的措施也有争议?杨凤瑞:药物递减,药物替代这个都是人类戒毒积累下来的经验。用低毒替代高毒,用美沙酮替代海洛因,你不吃海洛因你吃美沙酮。 王志:但是我们也担心他会形成新的依赖? 杨凤瑞:肯定他有新的依赖,你不依赖海洛因了,但是你依赖美沙酮。在发达国家、福利社会在欧洲许多国家都实行了药物替代治疗,就是说什么呢?就是说你别吸海洛因了,政府给你提供资金帮助你喝美沙酮,香港就是吸毒者,每天到政府开办的美沙酮戒毒所、喝一杯美沙酮,这一杯美沙酮平均价格是20个港币。吸毒者本身拿一个港币,香港政府掏19个港币,维持他在这里喝美沙酮。香港有一万多人是海洛因吸毒者,有8000人维持天天来喝美沙酮。 王志:但是我们内地办得到吗? 杨凤瑞:假设说不用20块钱,在中国大陆,美沙酮一杯10块钱,一个月300块钱,一年3600块钱,政府拿钱叫这些上百万的吸毒者来这儿喝美沙酮,政府负担得起吗?一个是经济的问题,一个就是美沙酮药物维持治疗,使吸毒者本身能够维持正常的工作,维持正常的生活,不去杀人放火抢劫、不犯罪,不传播艾滋病。但是喝美沙酮解决不了他的毒瘾。他自己有钱的时候,他还是要去吃海洛因。 王志:正因为戒毒不容易,所以有人提出来,我们应该对大麻呀,或者等等一类的所谓软性毒品网开一面,你赞同吗,让他们自己逐步脱毒。 杨凤瑞:这是不可能的。尽管我们国家没有流行吸食大麻的问题,但是有个别的例子,有很多的例子证明吸食大麻成瘾以后,要给人生带来巨大的伤痛,一旦成瘾了,也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王志:新中国成立三年之内,我们下了大的力气禁止了毒品,很多人怀念那段岁月,也容易跟现在相比较,为什么现在反而禁不了呢? 杨凤瑞:是啊,新中国解放头三年的时候,有过成功的解决毒品问题的辉煌的记录。三年基本解决问题。现在情况不同了。 王志:什么情况? 杨凤瑞:首先毒品种类不同了,50年代吸毒主要是鸦片,少量白面,现在主要是海洛因再加上冰毒摇头丸,乱七八糟、五花八门新型毒品。鸦片到吗啡成瘾性提高十倍,吗啡到海洛因成瘾性提高100倍。海洛因,4号海洛因的成瘾性,比鸦片,50年代流行的鸦片提高成瘾性上千倍,鸦片好戒,海洛因没法戒了,第二个是什么呢?毒品来源不同,50年代主要是我们国家自己种的,一百万公顷的鸦片罂粟种植,制贩吸一体化,所以一解放了,我们关起门打狗了,三下五除二都解决了,现在毒源在外。我们下再大的力量戒毒,永远是被动的。 王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下一个禁毒日之前,你的工作目标是什么? 杨凤瑞:预防教育是治本之策。第二个进继续禁毒的战役,就是搞吸毒人员大普查,大收戒,大帮教,吸了毒的怎么办,千方百计让他戒了,减少危害。然后搞堵源截流战役,面对着周边毒源地,我们千方百计堵源截流,防止境外毒品进来。 相关专题:CCTV《面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