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虹手记(十九)

　　7月21日　　星期四　　　雨

　　山上起雾了.山间云雾缭绕的感觉，仿若仙境.魔戒大院笼罩在这种世外桃源般安静祥和的气氛里，如初生的婴孩，干净纯粹得一尘不染.打开门，空气里有湿润的芬芳.感觉可以用两字来形容――＂新鲜＂.

　　我坐在桌前，敲击键盘，敲着敲着停下来，发了会呆，又接着写。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杨展的父亲原谅了他，父子两人冰释前嫌拥抱在一起.而现实却是，父子俩根本没有联系上，杨展在父亲60大寿的这天，连一句＂寿比南山＂都不能亲口说给父亲听.莫非老父亲在刻意回避，不肯接听儿子的电话？

　　我真的不明白.在看到杨展黯然的表情后，我更加不明白.父子之间横亘着的究竟是条多深的鸿沟，要跨越过去竟是如此之难？

　　常言道：＂哀莫大过心死.＂也许这就是杨展父亲不愿意与杨展见面的真正原因.

　　杨展无数次说要戒毒，无数次说要重新做人，却无数次复吸，无数次推倒誓言，无数次滑回原来的深渊，而且把曾经深信和深爱过他的人弄得遍体鳞伤.老父亲已经不敢再相信儿子的任何说话，任何赌咒，任何信誓旦旦.

　　本来誓言与谎言，只有一字之差.一个人，希望的程度越大，遇到背叛后，绝望的程度，受伤害的程度就越深.时至今日，再多的言语也已变得苍白无力.谁敢保证，说过的话，不会变成再一次的伤害？

　　而且爱之愈深，真的就会恨之愈切.

　　我们在这么一路走来的时候，会遇到很多人对我们许下承诺，我们也会对很多人许下承诺.哪怕一句＂今晚一起吃饭＂，一句＂周末去逛街＂，都是约定，都是承诺.而约定和承诺上升到人生大事上来，上升到譬如婚嫁，譬如改过自新，譬如从头再来，当你要担负另一个人甚至另外几个人对你的信任与期待时，这样的约定与承诺就变成了誓言.不具有法律效应，却有良心，道义以及责任上的重量.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尾生与女约于桥下，至时，女未之，忽大水，尾生不弃，殉矣.＂短短几句，一个遵诺守信的男儿形象就跃然纸上.我不大记得原文是不是这样一字未漏，＂尾生抱柱而死＂的故事却是烙印在脑海里，不能忘记.也有人评价尾生如何愚蠢如何迂腐，等恋人等到情愿把自己淹死在洪水里也不离去.我却敬他是个七尺男儿，遵守誓言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换――这等男子，他说出的话一言九鼎，顶天立地，什么事情便都不怕托付于他.而且，在这个古老的故事里，错的分明不是尾生，是那个忘记约定的女子.是她，将誓言变成谎言，误了尾生一世.

　　我能够体会杨展父亲心底的恨与痛，也终于明白那句话＂永远不要轻许诺言＂――倘若你不能做到你应承过别人的事情，就不要随意做出承诺，更不要以为举头三尺无神明，誓言就像吃饭一样可以有一顿没一顿而不至于死去.要当心，下一个伤到的，也许就是你此生最爱的人.

　　今天的日记，我不想为杨展，抑或为其他5位自愿戒毒者辩解什么.我只希望他们用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给世人看.我宁愿微笑着看见他们改过自新的真实举动，而不要听那些虚妄的许诺.

　　相关专题：湖南自愿戒毒公益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