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我被分到离城区很远的一所小学任教。那时的学校闭塞落后，年轻的我们在无趣的日子里常发牢骚，久而久之，脾气也天天见长，厌烦周围的一切。尤其对那些邋遢的学生，一有过错便横加指责，还习惯请家长来学校，对他们又没有好脸色，总是数落他们，弄得他们十分难堪。红是我班的“双差生”，她总是隔三差五地被我请进办公室，可无论我怎样教育，她依然我行我素，丝毫不见起色。如此下来，感觉好像触犯了我的师尊，便命她家长来校。可捎了几回话不见家长人影，恼怒之下，我便骑了自行车直奔她家。
刚巧，那天她母亲在家烧晚饭。见我进来，这个瘦小的女人拘谨地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将我引进屋子，慌乱地用衣袖擦凳子上的灰尘。我定睛扫视了一下屋子，无疑这是一个很贫困的家庭，贫困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屋子光线很暗，又很矮，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想尽快结束谈话，便加重语气告诉她，红是如何冥顽不化，如何调皮捣乱。她静静地听着，双手总是不停地绞动着……交谈中，我得知：她的丈夫病故，两个年幼无知的女儿仅靠她在外打小工的零钱养活。我有些惊讶，感慨她不幸的遭遇，决定帮她教育孩子，以减轻她的一些精神负担。她听了，激动得用手直抹眼泪。谈话结束后，我急着要回校，她再三挽留我吃饭，吩咐女儿把橱柜里的东西端出来。那是一碗仅有的三个五香蛋。小女儿跟在后面两眼正盯着那个碗。霎时，我心头一热，半晌说不出话来，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叮嘱几句就回校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刚起床打开门，就看见红怀里揣着东西蹲在墙角。见我出来，她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双手举起一个碗，猛然间我看见那三个五香蛋，还冒着热气。我震惊了，这分明是昨晚的……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搂住这个孩子，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往后的日子里，我放下了高高在上的为师者的架子，开始关注起学生的喜怒哀乐，走近他们的心灵世界。从那以后，红和她的同学也有了明显的进步。我，先前这个爱怨天尤人的为师者，在这位瘦弱的母亲面前，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从这位目不识丁的母亲身上，学会了宽容，学会了坚韧，也学会了感激。
作者：黄从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