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督导员为何卖毒品

　　“他卖海洛因，只是想发财致富，让家人刮目相看。”42岁的广西贵港市平南县公安局督察大队教导员黄锦雄因贩毒被判死刑后，负责该案侦办的贵港市公安局副局长李伟江向记者总结道。另一位副局长李海泉称“黄锦雄案是很特殊的个例”。

　　记者◎程义峰 插图◎象牙黑工作室

　　一个年轻警官的世俗压力

　　黄锦雄年轻的时候无疑是优秀的。与他同时进入警界服务的贵港市刑侦支队政委欧雄勇说:“在我们那一批人里，他有大专文凭，又勤学上进，业务能力也是比较好的。”于是，来自农村的黄很快被上级赏识，提拔为平南县东部大镇丹竹镇的派出所所长。据介绍，这个镇号称“广西名镇”有七八万人口，经济上与其他镇相比更强。被任命为这个镇的公安“一把手”，可见“领导对他是很信任的”。那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黄锦雄刚30岁出头。

　　不过，贵港市公安局一位领导表示，黄锦雄对工作的态度“有时候冷，有时候热”。他说:“1998年的时候，黄锦雄所在的派出所一位干警被歹徒杀害焚尸，配枪也被抢走，我去调查这个案件时，让黄锦雄去一户人家取证，结果他既不带笔也不带纸，回来汇报说找不到有用的资料，被我一顿痛骂。”在那次事件中，黄锦雄给领导留下了工作不扎实的印象。虽然没人知道黄持这种态度的原因，但他的仕途已经蒙上一层阴影。

　　在平南县某城区派出所所长的简单过渡后，2001年，黄锦雄被平调到县公安局任督察大队教导员，职责是“维护当地警察队伍的形象”。虽然是平调，平南县委一位官员对记者说，“因为督察大队实行队长负责制，黄实际上是‘二把手’，是一种得不到重用的表现”。这位官员表示，基层派出所所长在地方上很有权力，可是作为一个管理警察的部门，督察大队是“清水衙门”，几乎没有什么专项经费，月工资只有千元左右，容易引起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多位受访者对黄锦雄职位变迁后的性格变化，给出了相对一致的判断。最显著的一点是“情绪低沉”，李伟江说:“从业务部门到机关大院，他经常显得有些不得志，在外喝闷酒的时间也逐渐变多。”

　　在欧雄勇和李伟江的观察里，“交友不慎”是黄锦雄贩毒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案件中替黄锦雄运输毒品的李杰，与黄是多年的好朋友，”李伟江说，“谁都知道从军队转业后，工作难找，但当黄锦雄还在基层派出所的时候，他招募刚退伍回来的李杰做联防队员。所以，李杰始终对黄怀有感激之情。”

　　关于案件中另外两名被告唐达章与何世容，据警方介绍，都是黄锦雄多年好友的“马仔”，所谓“多年好友”，李伟江说，他们都是不走正道的毒贩，本来的身份无一例外都是农民。参加审讯工作的干警向记者介绍，“黄锦雄落网后供认，他觉得贩毒能赚很多钱，因为很多朋友又买豪宅、又买好车，每个人都有几百万，都是通过贩毒得来的。”黄说，“他们卖毒品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出事，如果我卖毒品，应该更不容易被发现。”

　　在黄锦雄落网后，各种猜测和想象开始在平南县城流传。其中一个版本是，黄锦雄爱赌，为了获得更多赌资不惜铤而走险，走上贩毒之路。但警方在调查后，排除了因赌而贩毒的可能。“尽管他平时也赌点钱，但都是少量的，他家有一栋大楼，也没有欠外债。”此外，警方在黄锦雄的存折上看到，在贩毒之前，存款数字是“2万元”。他似乎不缺钱，参与贩毒惟一的可能是，黄需要“更多的钱”。

　　“钱”也是黄锦雄团伙中其他贩毒者的最重要目标，李杰的辩护人、广西佳衡律师事务所律师杨怀甫说:“不用做其他考虑，获得更多的钱，是驱使他们贩毒的根本原因，甚至是惟一原因。”

　　相比之下更深层的原因，亲自主持审讯工作的贵港市公安局副局长李伟江说:“他的家庭不和谐。”出生于广西平南县一个小村的黄锦雄娶的是一位平南县城姑娘，后者在旱涝保收的县工商局工作，城乡差距的现实令两家矛盾丛生。案件辩护律师甚至向记者介绍，有段时间，双方闹离婚闹得很凶，邻居经常听到夫妻两人吵架。因为工作轻闲，陷入家庭冲突的黄锦雄经常到外面找朋友喝酒诉苦，他将自己的遭遇看成是出身之罪，归根结底是因为“没钱”。2004年底，在朋友的鼓动下，黄锦雄开始贩毒，而且在半个月内就卖了近500克海洛因。

　　压力的解决之道:生死游戏

　　警方关注这起贩毒案，是从黄锦雄的“马仔”李杰入手。贵港市公安局缉毒支队一位负责人说，刚得知主要嫌疑人是黄锦雄时，几乎不敢相信，“开始以为是情报错误”，毕竟这么大量的毒品交易，在整个平南都是“史无前例的”。为慎重行事，在情报得到完全证实后，缉毒部门才采取围捕行动。

　　黄锦雄的两次贩毒行为，“第一次是我们抓他前十多天，那次有100多克。”李伟江说，“但因为毒品已被转移消费，我们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而第二次的量是346.5克，这一次，货刚运到平南，就被等候多时的警方截获。

　　警方介绍说，2004年10月份，即黄锦雄等人落网前的一个月，黄与唐达章共谋贩卖毒品海洛因，“要找点路子赚点钱花”。具体由唐达章找何世容，付给后者500元路费和食宿费，让他到位于中越边境的龙州县购买毒品运回平南。何在龙州县橡胶招待所住下后，在县邮政储蓄所新开一账户，把账号告诉黄锦雄。在整个交易中，由黄亲自或叫李杰到平南县邮政局往何世容所报账户汇入人民币共187600元。

　　进入燃烧状态的黄锦雄对贩毒几乎毫不犹豫。李伟江说，2004年11月11日，当何世容经过多方联系找到货源的时候，打电话给黄问“要不要买”，黄随即与广东方面的买主联系，得到肯定消息后，便通知何世容在龙州县城购得毒品海洛因346.5克，每克的价格是340元左右。还交待“如果货好，就多要些”。此时的黄锦雄，已经完全由“管警察的警察”变成一个纯粹的贩毒者。

　　在5000元酬金的承诺下，何世容同样积极。他供述当时买货的情景时说:“11号一大早，我就取了8万元到龙州广场等送货的人，一个30岁左右、左手断了一截的男人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在确认他就是卖主后，我们进行了交易。”

　　拿到货的当天晚上，何坐车将海洛因运输到平南县城交给唐达章，唐把何世容运回的毒品送到平南县城二环路黄锦雄家里，黄接到毒品海洛因后于同晚23时许打李杰的手机，叫李杰帮忙运输唐达章送来的毒品到广东交给南海区的李永健，而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坐晚上12点半的班车去，“具体酬金是3000元”。李杰看到帮助运输毒品，既可报答知遇之恩，又可赚到钱，当即表示同意并连夜赶往黄锦雄家，晚11点40分，当黄锦雄交待完毕，打开大门让李杰出去时，被潜伏多时的缉毒民警当场抓获。同日晚上公安民警在贵港市港北区庆丰镇路段抓获另案的另外两个嫌疑人唐达章、何世容。

　　尽管铁证如山，其他三个共谋者很快承认犯罪事实，但要让黄锦雄认罪，还费了一番周折。公诉人、贵港市人民检察院的黄荣煜说，“他十分镇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否认”。“我拿着那袋海洛因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他说不认识。我问他‘以前当派出所所长查毒品案时为什么能认识’，他还狡辩说，‘少一点就认识，量多了就不认识了’。”

　　在李伟江的描述中，黄锦雄不甘心伏罪只是一种“硬撑”的表现。“虽然他长时间都不承认他的贩毒行为，其实他的心里是明白的，他只是不想接受这个现实。”在突破黄锦雄的上下线后，贵港市公安局由一位局领导亲自审讯，这位局领导对记者说:“被捕以来，他一直表现得很镇定，但交待的那天他显得情绪紧张”，在抽了一根烟之后，黄全部供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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