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与成长之间 ——来自全球最大的纺织服装集散地的报告

　　本报记者陈宗安钱英洁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夏天。素有“制造业情结”的无锡，正在重新寻找自己发力的方位。

　　7月19日，从各地赶来参加全省现代服务业工作会议的各级领导干部，顶着炎炎烈日走

进无锡东部一处如火如荼的工地。这里就是建设中的全球最大的纺织服装集散地———无锡新世界国际纺织服装城。带队参观的省委书记李源潮，一到这里就握着深圳新世界集团董事长黄伟的手，风趣地说：“当初答应你的十个头版头条，现在发了两个，还有八个啦”。在最近短短20多天内，公务繁忙的省委书记，竟然二次踏上这片沸腾的工地。

　　回眸，有时比展望留下更多启迪。

　　谁能相信，一天一个高度的这艘业界旗舰，却是从几度夭折中劈波斩浪顽强走来。

　　夭折与成长的交错，诉说的远不止这片无言的建筑群落。

　　一个时代和一座城市的标志2003年初的一天，淡淡的阳光透进深圳新世界集团会议室。这里召开的集团行政例会，讨论着进军长三角市场。董事长黄伟拿出无锡纺织城项目，不料连他在内的9人中，竟有7人齐刷刷地投了反对票。这个满脸疑虑：集团从未涉足专业市场，隔行如隔山哪！那边一直摇头：无锡这个地级市，能否辐射到全国？

　　纺织城这个胎儿，遭遇了南国的冬天。

　　偶然的机会，黄伟接触到广州中大市场、中山布料市场、虎门服装市场，发现这儿的商铺热得烫手。无锡的项目，一下又浮现在脑海。他委托两家著名的专业公司进行市场调查，发现全国有20多万家纺织服装企业，但市场铺位只有6万多个，且国内现有的纺织服装市场，都只具区域性。在全球化背景下，将所有纺织资源整合起来形成一个辐射全国的市场，正逢其时！

　　一个城市的攻略，令人难以置信地从无锡一个小镇露出曙光。坊前镇和新世界集团接触后，镇干部跑遍了全国十来个有影响的专业市场，发现一个市场就是一个“永不落幕的交易会”。规模居全球之冠的纺织城若建成了，由此带来的交通、食宿等配套服务至少可创造几万个就业岗位；这庞大的市场份额，将是新区甚至全市财税的巨大源泉，也将成为整个城市的标志性项目。镇党委书记孙裕仁铁了心：

　　这个项目，坊前要定了！

　　“城市的国际竞争力和国际化水平，主要取决于现代生产性服务业的比重”，江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吴林海对这项目作了旁白：“无锡制造业占ＧＤＰ的比重，超过半壁江山。而目前发达国家第三产业在ＧＤＰ的比重，大致占到70％。

　　缺少现代服务业支撑的国际制造业基地，是高成本、低竞争力的基地。”无锡源远流长的纺织文化，孕育了两个中国驰名商标、六个中国名牌产品、十个产品集群，然而却没有一个大型专业市场。如今，制造业的无锡，奋力挥笔勾画服务业的无锡。

　　物质上，有看得见的经济效益；精神上，这是在壮大中国纺织业。6月下旬，省委书记李源潮视察无锡发展现代服务业的这个标志性项目，留下了令人振奋的话语：这样的好项目，应该好好地宣传，可以上十次头版头条。

　　“以前学深圳速度，现在要学无锡速度”这是个群情激荡的夏天。6月的烈日，烤热了坊前镇新世界国际纺织服装城工地。听，千人誓师大会喊出了“奋战90天，迎接纺交会”的铮铮宣言。从去年12月奠基以来，建设速度可谓一路飞奔，眼下首期工程纺织交易区10万平方米主体顺利封顶，二、三期已经开工；今年4月10日正式开盘以来，已成功招商认购5200户。“现在已经可说成功了！”投资方脸上绽开笑容。

　　人类社会从以农业、以制造业为主导的经济形态，再到以服务业为主导的经济形态，必然是跨越一道道坎坷的进程。黄伟仰望着一天天升高的建筑，去年2月的一个“黑色星期三”，又不禁浮现在眼前。这是服装城地块首次公开拍卖。作为挂牌方，深圳新世界志在必得。岂料半路杀出“黑马”，一次次举牌，风头直压新世界。当价格高出挂牌价近4倍时，新世界代表手中的牌再也无力举起。此时的坊前，并没因地块的高拍而兴奋，却为项目的命运而扼腕叹息。夜幕渐降，原本为庆功准备的晚宴变得惨淡无比，拿起酒杯，所有人都潸然泪下。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回呕心沥血呵，“前期调研已经投了2000多万元，这一下子全没了”，绝望的感觉传遍每个人的心头。怀胎十月的婴儿，在难产中奄奄一息。

　　即将泪别无锡之际，窗外峰回路转。

　　翌日一早，同样熬过一个不眠之夜的孙裕仁，拿着一张全镇规划图兴冲冲地找上门来：“这里，争取一块地出来，再挂牌拍卖。”无言的感动，为着新区和坊前的胆识和眼光。黄伟当即表态：只要这个项目继续做，我还是放在这里！3个月后，第二次土地拍卖，深圳新世界如愿以偿。

　　这是一轮在无锡的重大投资，这又是一回对无锡的深度解读。曲折的历程，反而使深圳人对无锡人的诚信有了更深层的认识。难忘的一幕又一幕，时常萦绕在新世界集团人员的脑海。当初项目还没最终拍板时，他们由锡返深的第二天，总会有坊前人紧随而来，主动询问“还有什么问题”？如此二十来回，把公司决策层对项目的犹豫一扫而光。去年9月拿下土地后，新区一把手亲自组织几次现场办公会。结果，庞杂的政府审批等一系列手续，在短短3个月内就告完成。深圳人叹服：“按正常速度，还不得要一年半载的。过去学深圳速度，现在要学无锡速度了！”投资是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合作的成功，取决于彼此的共识。当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时，他们发出的是同一种心声：

　　“失去一次机遇，就等于失去一个时代。”用东方式的智慧铺就富民之路无锡的这个春天，以浓郁的芳馨预告着夏天的热烈。4月10日，新世界国际纺织服装城开始解筹。当天，一下来了5000多人，大批粤浙闽沪等地商人甚至包机包车赶来。场面之踊跃，让新世界集团事后不得不立即登报，以大幅版面为当天的照顾不周向各地客商诚挚致歉。

　　无锡新世界国际纺织服装城，所到之处捷报频传：在柯桥、虎门等地的认筹受到热烈追捧；一期解筹三天内达3500套，一个月后二期解筹一天就超过300套。更富戏剧性的是，曾经对这项目持不同意见的当地一些拆迁农民，竟也成了纺织城商铺的宣传者和投资者。

　　夭折与成长在这里再次交错。生在无锡东郊的这个婴儿，仿佛注定要经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磨难。当施工的推土机出现在杂草丛生的地块上时，人们傻眼了———拆迁村的一群农民，排成人墙堵在推土机前，态度异常坚决：要想施工，拆迁补偿额度重算！

　　建设与拆迁、发展与稳定的难题，横亘在田野上。怎样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

　　新世界和坊前镇碰头后，迸发出东方式的智慧火花：“要让村民由反对到支持，光我们说没用，得让他们自己去看。”今年元月，新世界掏出20万元，由坊前镇组织了40多名村干部和村民代表分赴东莞、柯桥参观专业市场。车水马龙的市场，被参观者回来后一传十十传百，“到市场建成后，我们农民想穷也穷不了，就在这里卖卖茶叶蛋也够了”！等推土机再开来时，村民们站在一旁鼓掌称好：“加紧干啊”。

　　这样的智慧，也贯穿于市场运作中。

　　对于进场的所有经营户，新世界纺织服装城一律免去两年租金；同时设置了一道门槛：经营户必须有自己的生产企业，或者是多年做市场的熟手，用眼前利益换取市场的长远发展。当这种经营之道传到国家纺织工业协会时，发出的回音凝成两个字：“成了”！

　　无锡发展现代服务业的里程碑上，也许已刻上这一组数据：投资40亿元，建筑面积130万平方米，她的名字就叫新世界国际纺织服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