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所军的诗歌创作

　　谢冕

　　我曾给金所军的诗歌写过一则评语：“金所军有很好的抒情才能。他的诗优美、灵动、意象丰满、感情真挚……金所军的诗最可贵之处，是他对于现实人生的深切关怀。”

　　说到抒情才能，这“才能”二字其实并不稀罕。诗的使命在于抒情，大凡写诗的人，

很少不具备这一能力的——当然有高低雅俗之分。我的意思是，抒情才能并不为他所独有。金所军的长处是，能够把这一才能恰到好处地、而且是别有新意地予以发挥和展示。比如说抒写对家乡山水的深情，他很少借助于描写具体景物的简单手法，不去人云亦云，如写山西的山，他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名词／比时光还要重／铺陈在肉眼看不穿的尘世／比时光还要安祥”，他不说那山多高大，多幽深，多雄壮，而是说那山“被秋天的风吹响／就像简洁的民歌／民歌咏唱的沧桑的命运／高过山峰嘹亮的命……敞开在群峰之上”，说它“像镰刀反复的收割／像唢呐流泻的高音／像西北风的凛冽”。这些诗句的背景是壮阔而又深远的，凛冽又有些悲凉。又如他笔下的黄河，其流动是缓慢而从容的，“在我的骨骼深处涌动”，仿佛沉重得走不动。黄河流过人们的梦境，这些人也是目光平静，内心满足，却是浸透了历史的风霜。

　　金所军抒情诗创作的成就，不仅表现在他反复咏唱、真情抒写那些生养诗人的山川土地的朴素挚情，有一种化繁复为简朴、避喧腾于静默的特点。特别是在涉及人的内心情感方面，这位年轻诗人又表现出与此迥然不同的情韵。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些诗中，缠绵代替了宏阔，委婉代替了凝重。

　　这些诗证实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金所军的才气和能力是多方面的和多层面的。

　　从学生时代爱诗、习诗至今，金所军坚持创作已近20年，在长时间的恒久坚持、默默努力中，他既有大气磅礴的作品，也有充满谐趣的作品。他最近出版的诗集《黑》中的“当风起时”系列之作，其中《当风起时》、《消逝》、《打击》、《送行》、《天还没黑，你不要走》、《告别》诸作，都是些让人过目不忘的作品。这些诗像撒了一阵迷雾，然而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魅力，给人悬念，让人猜想，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情感经历，却展现了一种旷古不灭的悲情。诗人在进行他的情感“陈述”时，用生动朴素的笔墨，极尽能事地铺排，如泣如怨地倾诉，甚至不避繁冗，反复咏叹，倾向于豪华的绽放，从而展示出了诗人风格的另一面。这样的情感经历，带有很强的私秘色彩，但是却会唤起普遍的共鸣。这就是诗歌从个人通往大众、从个别影响普遍的玄机。

　　金所军的抒情才能在这些“私人”的吟唱中，再一次得到了证实。当然还有一些我们未能尽述的，例如他的组诗《倾听或怀旧》，就让人感叹诗人的智慧。从这些诗的内容看，应该是涉及“大题材”的“正写”一类的作品，但是通读全诗，却是没有一句让人感到陈旧的。也许金所军有点偏爱他的“黑”系列组诗，但我却认为那些诗理念重于情感，有更多的“道理”想“说明”。须知诗是无须“说明”的，诗的长处是“感动”，诗的使命也是“感动”。